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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弃徒


  “啊————!”

  “啊————!!”

  “啊————!!!”

  我痛苦的嚎叫,十指连心,钻心的疼,让我已经昏厥过去了一次

  我根本什么也看不见,可黑暗中,几个人依然把我强迫的按在了地上,他们在我的手指指缝间,都夹上了恐怖的竹简。有两个人似乎在往外猛力拉扯,我的手指瞬间就仿佛被压榨碾碎的竹管,开始钻心的剧痛起来。

  ——这样的痛苦,我根本无法忍受……

  ——这样的生不如死……

  …………

  ……

  上官棠说要把我的手指全部弄断的话,似乎还在耳边环绕。

  我黑暗的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粘稠的鲜血渲染。

  可我终究什么也看不见。

  师娘遗憾的叹气:

  “哎,小莲,你这孩子,怎么就做出这种不懂事的事呢。”

  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师娘总穿着水蓝色的襦裙,温婉动人的样子。在清风派后山的阳光下,温软的清风里,她抚摸我额头时,温柔的侧脸……那时我竟以为,娘亲就是这样的,原来……

  “莲儿,你只要说出和你苟且的男人是谁,我就叫他们停手。”

  “莲儿,是不是观儿?”

  “莲儿,你可是个女子,你看不见,那我告诉你。你的手全部都流血了,再过一会,你就会听见骨头破碎的声音。从此,你就成了残废。”

  “莲儿,你从来都是那么一个温柔懂事的孩子。师父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怎么能忍受这种苦呢?你说,是不是观儿强迫的你?你说了,他也不过是按照门规打个几十脊杖,做做样子,而你再这样死扛下去,手可就废了。”

  我始终沉默。

  汗水已经流满了脸颊,眼前的白绫。

  ——可我不想他受苦。

  ——几十脊杖……他也会很痛吧。

  “敬酒不吃吃罚酒。”

  上官棠把我的脸甩开,我闷哼一声。

  “你们几个,用力点,没吃饭?雀七,你故意给她放水是不是?”

  雀七?

  “师父,这样不好吧……林师妹也没犯什么大错,这样下去……她的手指真的会断掉的……她已经很可怜了,哎,连眼睛也瞎了。”

  竟是雀斑脸师兄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

  我声音无比凄惨,沙哑而绝望的痛哭。

  骨头似乎已经破碎了,我连感觉,都感觉不到了。

  可疼痛依旧在继续,无穷无尽,不死不灭。

  我已经在一片黑暗中,虚弱的往地上连连猛吐了几口猩甜的血。

  剧疼又一次传来,可我什么也看不见,极度的痛苦里,让我竟整个人都产生了一种幻觉——我就好像是一条匍匐在土里的蚯蚓,不见天日,气息奄奄,被人打得半死,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啪——

  门被推开了。

  我又在吐血,在绝望的□□中,我意识迷糊中,伤情的唤他的名字 。

  他身上特有的清淡花香,瞬间溢满了我微弱呼吸的鼻子里。

  这是——桃花的香气。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他终于把我紧紧的抱在了怀里,解除了我肉体的痛苦。他把一直在我手上加力的竹简,轻轻扯开。我痛到绝望,我哭着,绝望的和他说,我好痛,好痛啊,我是不是残废了……他的语调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他小心翼翼的哄着我:“小莲,小莲,不怕,不怕,不痛的,不痛,不哭,不哭,我吻一吻就不痛了……不会再痛了……”

  他轻轻吻我的指尖,极其小心,仿佛唯有这样,才能减轻我的苦楚。

  四下似乎很吵杂,我恐惧的躲在他怀里,而师父的声音,又一次从头顶,冰寒的响起,他厉声道:“观儿,这孽徒有辱师门,败坏门规。你难道还要护着她吗?还是……你就是那个和她苟且□□的男人?”

  我吐了口血沫,只觉得活着真是好累,我虚弱无力的说:“我和他两情相悦,不是什么苟且……也不是什么龌龊,我们是真心喜欢的……我们没有错……”

  他把我抱的更紧了点。

  他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当着清风派所有人的面前,跪下,他说:

  “师父,师娘,秦观和林青莲,今日想退出清风派。求你高抬贵手,别再折磨小莲了。”

  “退出?”

  “笑话,”上官棠冷笑,“你想退就退,你当是稚子游戏?”

  “那你要怎样。”

  “很简单,退出清风派,脊杖八十,二十脊杖可以把人打的人痛上一周;四十脊杖可以把人打的伤筋动骨,内伤吐血;六十脊杖可以把人打成瘸子;八十脊杖下去……还能不能活命都是问题。”

  “观。”

  我抓紧了他的手。

  他亦回握我:“上官棠,你当真不忌惮我爹吗?”

  上官棠迟疑片刻。

  可随即,他的笑声变得愈发阴冷:“你爹?你爹若是在乎你这个儿子,怎会把你扔在江湖上,管也不管?你爹和你早已父子断绝,我早就知道。你无需拿你爹压我。”

  秦观长久缄默。

  我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好。”

  “八十杖就八十杖,你打吧。”

  上官棠道:“秦观,林青莲……观莲。哼,你们两个名字倒是很般配。秦观,你以为只有你挨打吗?她也要的。”

  “她?不行!”

  上官棠似乎还在和他说着什么,我的意识有些模糊,想来是发烧了,已经不太听得清。我惊恐的在他的怀里抬起头,远处,似乎有两个人沉重的脚步声,他们似乎抱着什么重物,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是……

  一道泪痕划过。

  啪——

  重重的声音。

  他一言不发,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我的气血又有些沸腾,还来不及说什么,我的身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下,我痛的血肉模糊,霎时连嗓子也喊哑,从小到大,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生不如死,万念俱灰过——

  啪啪——

  木板击打肉体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清晰,可我却没有感到一丝痛楚。

  难道我已经死了吗?

  可其实不是的。

  我没有死。

  他把我紧紧的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帮我挡着击打。就这样,时间过得很漫长,很漫长……他一直没有叫痛,也没有□□,仿佛无坚不摧,仿佛是天上的神仙,他根本不会疼痛,直到这时,我才恍惚的明白——原来男人和女人间,竟是这么的不同,就好比,我疼的时候,我会拼命的流泪宣泄,而他疼的时候,竟是一声不吭。

  “……”

  他终于忍受不了了,不知道多少下后,他把一口鲜血,吐在了我血迹斑斑的襦裙胸前。

  我的心都几乎要碎掉。

  “秦观,你叫啊,观,你还好吗,我看不见你,我看不见你,我看不见……”

  他把我又抱紧了点。

  他在我耳边,轻轻的说:“小莲,别说话。我还能忍,我练过特别的武功……乖,别说话,别让我分神,分神我会重伤……咳咳……”

  他又吐血了。

  “观,”

  “你为什么这么傻……”

  我哽咽了起来。

  想起之前对他的猜忌,不安,此刻我方知道,自己是多么可笑。

  他断断续续的告诉我:

  “莲……小莲……不用难过……我是你的丈夫……你这辈子唯一的丈夫……只要我还活着……我就理应保护你……保护我的妻子……我爱的姑娘……”

  “别说了。”

  我把泪水全部抹在他的胸膛上。

  鲜血的味道愈发刺鼻。

  “师父,打完了。”

  “这小子内力倒是不错,这么多下还没死?本盟主言出必行,从此林青莲、秦观,与我清风派再无瓜葛,为清风派弃徒。快把他们扔出去。别碍我的眼。”

  片刻过后。

  上官棠走了。

  所有人都走了。

  我的意识早已模糊,疲惫。而他,也几乎说不出话来。

  但我一直抱着他,之前是他抱着我,现在他昏过去,就成了我抱着他,风声大,雨点小,隐约有人把我和他拖起来,扔垃圾般的,随意就扔在了客栈外。

  被扔在大街上的时候,我浑身又一次剧疼,之前的伤口也仿佛全部来折磨我,但我紧紧的抱着他,让他能不再受伤。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从未经历过这样悲哀痛苦的一天。

  ——从未有过这样寒冷的夜。

  明明之前,我和他还在桃花林中,彼此相拥,桃花流水,红鸾心动,刻骨缠绵。

  人生委实无常。

  我疲惫的合了眼睛,与他依偎着,第一次,在大街上,两个人,乞丐般幕天席地,天残地缺的睡了一夜。这一年,他十七,我十六。

  …………

  ……

  翌日是被痛醒的。

  头顶上,似乎是一个年轻男子,在和我说话:

  “姑娘,醒醒。”

  “你看不见了?”

  我点头。

  “这是你的朋友?”

  我摇头。

  “这是我的丈夫。”

  “哦。”

  他似乎还在昏迷,这样下去不行,我得赌一把,赌——这世上的好心人更多。

  “大哥,能不能求您……帮帮忙,帮我和我丈夫送到一处安全的地方,我和我丈夫……刚受了伤,我们被赶出了门派……我知道这样很突兀,可我没办法了,我看不见,求你帮帮我,我丈夫他有钱给你,拜托了……”

  从没说过这么多话,对一个陌生人。

  “好,长安白头村,我送你们去这里吧。”

  这男子竟出奇的迅速答应了。

  我艰难的站起来,这男子帮我抱起了他,朝一个位置走去,这男子知道我看不见,还好心的领着我,往白头村走。

  此时的我,并不知道白头村是什么地方,而多年后的我,竟十分喜欢这个小村庄。

  …………

  ……

  很多年后的我,眸子清澈。

  多年后的我,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家庭幸福。

  我们一家偶尔会坐在白头村挺拔的杏花树下,两个小团子听我和他,讲爹爹和娘亲年轻时的故事。

  他总是热泪盈眶的煽情说:“宝宝们,你们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顺我们……爹和娘十六七岁的时候,就动情了,爹对你们娘做了怀孩子的事……结果你们娘就被坏人欺负了,呵呵……爹娘是费劲了千辛万苦,才生下了的你们,哎,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两个小团子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立刻浮上一层水气:“我们会孝顺爹爹娘亲的!”

  男团子好奇:“爹爹,你对娘亲做了什么坏孩子的事啊?”

  我尴尬,看向他,皱眉:“你别教坏孩子。”

  他笑笑:“娘子不怕,不会教坏孩子……嗯,是这样,爹爹喜欢吻你们娘亲,你们娘亲被吻的多了,就会怀上孩子。”

  他说的一板正经,我头爆青筋,好生无语。

  男团子恍然大悟:“这样啊!难怪爹爹整天吻娘亲,那娘亲肚子里怀着的宝宝就是这样吻出来的吗!”

  秦观抚摸着我的小腹,告诉团子:“嗯。”

  ……真是撒谎不嫌脸红。

  女团子问:“娘亲,娘亲,你肚子里怀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男团子不屑:“笨蛋,小莲娘亲肚子里的宝宝当然是我们的哥哥姐姐啊!!!”

  观莲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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