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苏长风收到信的时候，已是第二日。
女子将信递与苏长风说:“师兄，是从开封寄来的。”
苏长风看了一眼落款，知道是余梦。
他很清楚，以余梦的性格，定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才会如此匆忙地给自己写信。
他于是赶忙将信展开。
女子一边在房间里摆弄着伙计今天早上刚送来的药草，一边瞥着苏长风，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奉儿，你看……”苏长风说着，将信摆到女子面前。
女子仔细地把信看了一遍，面露一丝惊喜却又夹杂写些许慌张，她静静地站在那儿，好像在算计着什么。
苏长风看着显得有些怪异的师妹，忙问到:“奉儿，可是看出了点什么吗？”
女子有些故作镇定。
她摇了摇头，说到:“师兄，您的这位病人确实是中了一种非常罕见的毒，此毒不入血脉，所以，如果不是非常擅长用毒的人的确很难发现。但是……”女子说完停歇了片刻，然后接着说到，“此毒我可以解！”
苏长风喜出望外，他惊喜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往事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的脑海:
苏长风六岁便随余谷子学医，到十五岁出师，整整学了九年。
他一直记得十岁那年，师父余谷子领着一个小姑娘走到他跟前，笑着对他说:“长风啊，她以后可就是你师妹咯，你可得好好照应着。”
十岁的苏长看着小姑娘，问到:“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叫南奉儿”小姑娘显得有些胆怯。
“那以后，我可就是你的师兄咯”苏长风开心的看着南奉儿。
南奉儿轻轻地点了点头。
……
…………
………………
之后的五年里，余谷子总是忙于公务，时常无暇顾及他们，所以每日都是苏长风照料着南奉儿，两人形影不离。
十五岁那年，苏长风开始外出行医。每次得了银两总是会带些好吃的点心回去给南奉儿吃。那一年，南奉儿十四岁。
南奉儿时常会缠着苏长风给她说外出看病的故事，苏长风每次都会故意说的很长很长。
十六岁那年，南奉儿在余谷子引以为豪的发明‘终极散’的药方里加了一味药材，成功毒死了家里看门的大黄狗。
余谷子这才发现自己带了七年的南奉儿已经背着他，悄然变成了一个擅用奇毒的高手。
于是，余谷子封存了终极散的药方。将南奉儿赶出师门。
临走时，余谷子对她说:“以后莫行恶事，也莫要说是我余谷子的徒弟。”
也是在这一年，苏长风离开了京都开始游医四方。
一年后，苏长风托人询问到南奉儿下落的时候，得知她已经嫁到梁地，名唤百草楼。
之后的十八年里，苏长风游医四方，未娶妻室，一直孑然一身。
……
…………
从往事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南奉儿正端上一杯清茶放于苏长风面前。
她望着眼前这位十多年未曾见面的师兄，眼中充满了惆怅。
她说:“师兄，您先喝茶，我去里屋给您把药取来”
苏长风轻轻地应了一声。
南奉儿拿着解药不紧不慢地走回来时，苏长风的茶刚喝了一半。
他惊奇地看着南奉儿手中的木盒，问到:“这便是解药吗？”
南奉儿点了点头，“是呢，这药叫做香陌，由蓝心草炼制成的，这种药草是梁地独有的一种药草。”
苏长风打开木盒，一阵香气扑鼻而来。
“这里面有四颗药丸，分四季服用。可保一年无恙”南奉儿指着木盒对苏长风说:“师兄，这味药只能缓解毒性，不能根治，所以每年都要服用，您把那女子的住处告诉我，明年这个时候，我再派人替你送药过去。”
苏长风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他这些年游历四方，每到一处都不会待的太久，这回在开封算是耽搁了太多时间，连原本去苏州看望师父的行程都给耽误了。
苏长风将装着香陌的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入包袱，然后对南奉儿说:“我和车夫约好了，明天他会在梁地的入口接我。”
南奉儿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她说:“师兄……不多留几日吗？”
“不了……”苏长风回答说:“回去还有好些事情要办呢。”
“十八年了………看来师兄终究还是不能原谅我。”南奉儿看着苏长风，泪水在眼中直打转:“当年被师父赶出来后，我知道您一直在找我，我之所以……”
“奉儿！”苏长风站在原地直愣愣地望着南奉儿，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提了。日后若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南奉儿红着眼睛看着苏长风，声音显得有些无力，“陆郎他十四年前就死了，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苏长风坐在椅子上，没有出声。
“你知道！那些年你一直托人打探我的消息，可是，你自己为什么就是不来？！”南奉儿突然变得有些激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着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千里迢迢地来到梁国吗？”
苏长风低着头，脸上爬满了哀愁，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十八年来，他一直觉得如果自己能够早一点阻拦南奉儿研制□□或者能够在一开始就能引导南奉儿好好学医，可能事情就不会发展成后来那个样子。
“陆郎是师父的亲侄，师父当初赶我出师门也只是一个幌子。”南奉儿用极度低沉的声音说到。
苏长风心中猛的一震，他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是南林公之女……”南奉儿接着说。
“南林公？那个……被宦臣陷害而死的南林公？”苏长风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是的，是师父收留了我随他学医，后来贼人得到消息想要杀我灭口，师父才不得已托陆郎带我来到梁国避难……师父让陆郎瞒着我，可是陆郎后来还是和我说了。”南奉儿擦了擦眼中的泪水，继续说到:“我和陆郎……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苏长风内心如一阵巨浪席卷而过般起伏不定。这十八年来，他一直躲着不见南奉儿或多或少是因为责怪她的仓促结婚与不辞而别。
“我一直盼着你能来找我，我把我的一切消息都让人带给了你，可是这一等却等了十八年了……”南奉儿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苏长风这才明白过来事情的原委，原来他那么轻易地就得知了南奉儿的下落都是自己师妹刻意的安排。
此刻，他的内心充满了愧疚与悔恨。他用手帕帮南奉儿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心中却又逐渐地燃起了一阵宽慰。
这一天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长……
次日，清晨。
“奉儿，等我去苏州见完师父就回来”苏长风坐在马车上，对着南奉儿使劲地挥着手。
南奉儿望着苏长风，点了点头。
……
…………
………………
马车哒哒地行驶在通往开封府的路上，苏长风脸上洋溢着灿烂地笑容。
开封府，云起客栈。
“哎呀，苏哥哥，可把你给盼回来了……”余梦见苏长风走进屋子，赶忙迎上去接过包袱，“可有找到医治的法儿了吗？”
苏长风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说到:“找到了，药就在包袱里呢，明天你随我去开封书院把药送与落小姐，然后我们就起身去苏州看你爷爷。”
“好啊好啊！”余梦听完开心地拍着手说，“苏哥哥这次去那么老远的地方原来是见世外高人去了呀！走的时候拾落了那么整齐，我看啊，八成是个大美女吧……嘿嘿。”
苏长风白了一眼余梦:“哦，你苏哥哥出去会会友都不行啊，就非得搬救兵啊？”
“苏哥哥是瞒不过我的……百草楼这个名字一听啊，里面住的就是个厉害的主儿。”余梦边说边朝苏长风做着鬼脸:“苏哥哥放心啦，梦儿会替你保密的哦。”
苏长风被余梦逗得哈哈大笑起来，:“那你可得替我好好保密着，不然砸了我的饭碗，我可就得去找你算账哦。”
开封书院。
“小女真的有治啦？”落老爷激动地拉着苏长风的手，声音颤抖着说:“木郎中，您可真是我们落家的大恩人啊。”
“落老爷可千万别这么说，治病救人乃是我的本职，恩字着实不敢当。”苏长风赶忙说到。
苏长风让余梦从诊箱中取出那个精致的木盒子，然后递与落老爷说:“落小姐的病可能是与生俱来的，无法根治，这里面有四副药，每个季度给小姐服一颗。明年这个时候我会在托人送药来。”
落老爷接过药，赶忙对身边的伙计说:“快让玉儿将小姐扶过来！”
“小姐，听说您的病有治了呢。”玉儿从门外跑了进来。
她扶起靠在床上的落子音，开心地说:“老爷让我带您过去，木郎中带了药过来。”
落子音应了一声便随玉儿缓缓地朝堂屋走去。
……
…………
“老爷，小姐来了”玉儿说着撇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余梦，笑眯了眼睛。
落子音望了望余梦，余梦笑朝她点了点头。
“子音啊，这药快服下一颗。”落老爷看到步履蹒跚的落子音走了过来，脸上露出一丝急切与宽慰。
伙计端来一杯水递给玉儿，玉儿赶忙给小姐喂了药。
“应该没什么大碍了”苏长风笑着对落老爷说，“明日落小姐应该就可以恢复了”
落老爷恭敬地给苏长风行了个礼:“小女的性命多亏您了，苏先生之恩，老夫没齿难忘！”
苏长风见状赶忙回礼，说:“马上我就要回苏州了，以后落小姐若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您直接托人去苏州飞来阁找我徒弟余梦便可，他会转达我的。”
说完，他指了指身旁的余梦。
落老爷听苏长风说这就要走，赶忙挽留:“苏先生，多留几日吧，好让府上备些酒菜感谢您呢。”
“苏州那边有急事要办，拖不得……”苏长风推辞到:“日后若有机会再来您府上不迟。”
落老爷还欲挽留时，苏长风已经站起了身子，准备离开了。
……
…………
………………
“落老爷，落小姐……咱们后会有期。”苏长风站在开封书院的门口，转身对落老爷与落子音说。
此时的落子音，身体明显好了许多，她望着正在牵马过来的余梦，想打招呼，却又无从开口。
“小姐，”月儿有些不舍的凑在落子音耳边说:“小哥哥他，是不是去了苏州就不会再回来了呀……”
落子音直愣愣地望着余梦，“应该是吧……”
余梦骑在马上，朝着落子音和玉儿猛地挥了挥手，大声地说:“后会有期哦～”
玉儿赶忙也开心地挥着手说:“余哥哥，我们小姐说，让您路上注意安全！”
余梦和苏长风渐行渐远的时候，落子音傻傻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小姐……老爷让您回房去了……”玉儿轻轻地拽了拽正在发愣的落子音。
落子音这才回过神来，“哦……知道了。”
“小姐不会是……”玉儿一边扶着落子音往屋里走，一边坏笑着说:“不会是……舍不得小哥哥走吧？嘿嘿”
落子音脸颊兀地有些泛红，她白了一眼正在坏笑的玉儿，说:“才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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