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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案情搁浅


  邹翦本是在屋里绣花,听了来问话衙役传到口信,急忙赶来。

  她换了一件样式简单的乳白色云纹罗裙,罩着鱼白色修身比甲,静立在公堂中等待问话。

  阿玉看着她,觉得眼前玉人就是从江南的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人物,偏偏这画中画得还要是北方的巾帼人物,美丽中带着抽剥不去的坚韧。

  邹翦察觉到阿玉的目光,淡淡的报之一笑。自相识几日来,他们多有花笺来往,托阿玉的福,对所发生之事也知晓个大概。

  杜微看着百草名录,在邹翦所说的位置看到的确有曼陀罗花,正是前些日子伙同程祥作案的年茂培育的。

  杜微问邹翦道:“邹姑娘,名叫年茂的花仆,你是何时于何处如何雇得的?”

  “回禀大人,民女雇佣年茂已三年有余。当时一位老花仆向我举荐他,说他居于飞来山脚下,早年又走南闯北,因而识花断草十分在行,我便雇佣他在春冬山上野物稀少的时候,南下采购奇花异草,来准备每年的斗百草。”邹翦语快而平稳,几句话很快答好。

  “既是托付采购之事,你对他的家世人品可有考察?”

  “回禀大人,采购涉及钱财数额不小,一般都是由我信任的家仆数人同去。但是,民女还是对年师傅询问了一番,又私下做了探查。得知此人独居城外飞来山下,平日里山间以野物为食,又因能深山识途,常在夏秋采摘菌菇卖得银钱为生。至于老花仆所说的年师傅早年走南闯北之事却无从论证,年师傅自己只说在别处也是这般悠闲过活的。见他的确精通花草,我也就没有深究。”

  杜微轻声自语道:“想必花草同药草也有通连之处。”又问邹翦道:“他今日失踪,你为何不来相报?”

  邹翦立即作揖回道:“回禀大人,年师傅的契书,只订了采购事宜,平日里是不看顾他的工时的,哪日若来了,当日就结算工钱。虽然斗百草前夕他没来上工,但是今年花草质量好也没需他帮忙,楼中上下又在忙着筹备往来,便忽略了这事。等到——”她望了眼熊岳的方向,见他们示意无妨,接着说道:“等到知道年师傅失踪,还是从直纯王向我问话,我方得知的。”

  杜微点头,问道:“那可还有人记得,他是哪日起失踪的?”

  邹翦从袖中拿出本册子来,答话:“回禀大人,剪水楼每日出入人次都有小厮暗自记录,主要是为防止偷盗。年师傅平日里爱从正门进,一路审视花草长势,然后再在园内巡视一番,但大多不从正门出去了。”她将册子递给中书,又补充道:“这是四月下旬和五月这几日未粘黏的单页,近日往来人次也在其中。”

  杜微和中书分别翻阅,并在四月二十至今的往来人物中,核出了几位有嫌疑的人物,记录纸上。

  中书将杜微的笔记誊抄,又将一页纸呈放到案桌上。

  杜微拿起来一看,念道:“五月初二,申时,西城壮班衙役董库入。”他看了看高诀,又念道:“五月初二,酉时一刻,纨绔公子高诀入。五月初二,戌时,纨绔高诀出。嗯,这还有一句,‘董库无出院记录,自罚当日银钱。’”杜微看着已有些潦草的比划,问道:“董库初三他未到西少尹府衙当班开始算是失踪,你高诀便是初二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这,不会是巧合吧?”

  高诀经历了一连串被动的举证,早已承受不住,一切都是凭着无赖劲头挺着,不由习惯地辩驳道:“大人,剪水楼也没有天眼,难免有看走眼的时候,何况,那楼里的门何止那一个!”

  阿玉不知怎么,听到这句反而想乐,这剪水楼的小厮还挺实在啊。

  邹翦此时见杜微脸色威而不怒,插话道:“大人,剪水楼另外还有记录楼内后门,东桥门和西侧门的记录,因为不在我手里,还待要等我的管事取来,想必此时正在路上。但是此三门往来人物较少,虽然外人不知楼内规矩,民女却不敢保证门仆是否被偶尔出入的人收买而罔闻家规。”

  杜微对这心思缜密的女子颇为欣赏,不觉和颜悦色地问道:“邹姑娘,这本名册可全?不认识的人,小厮又如何记录?”

  “回禀大人,这名册是按照每日出入剪水楼前门的人次记录的,分为入门和出门时间,由专门的小厮记录,是不会错的;若有不认识的人,也定会询问,有人旁证才可记录;若是独来独往者或言语支吾者,都会有小厮随身伺候,以防出错。”

  杜微对答话满意,说道:“不想倒问出这等时间证物来。现在可要问你,斗草会上的曼陀罗花你作何处理了?”

  邹翦一愣,答道:“曼陀罗花在斗草会当日便都交由直纯王的人处理了。”

  “哦?”李方不禁疑惑道:“如此说来,案发之处不在剪水楼?”

  高诀见机连忙喊冤,可话还未说全,又被勒住了口。

  阿玉悄声对熊岳说道:“王爷,咱们当日只将莨菪花送走了,可是院子里若有曼陀罗遗漏也说不住啊。何况,剪水楼里戒备森严。高诀是如何将人弄出去的,这也很奇怪。”

  熊岳点头,朗声道:“事出蹊跷,高诀强迫民女、杀害桑立强已可证实,至于杀害董库之事,仍需举证,恐怕大人还要从长计议。”

  杜微同意道:“先将高诀压入死牢。除本府外,不得任何人探监、私放,有京死牢,圣旨亦可延后。黄秉林压入大牢,严加看管。退堂!”

  一阵为无声中,百姓也逐渐散去,今日虽未宣判,但坐实了高诀的罪行,谅他也逃脱不了。只是大家都不知西少尹的事会如何做盘,一路上便为他的功过争执开来。

  阿玉见终于退堂,不用再板着后背阴着脸的故作正直的陪站,立刻赶到邹翦跟前,关心道:“姐姐可惊着了?”

  邹翦摇摇头道:“从未上过公堂,不过心里无愧,也不觉的发虚。”

  “那就好。”阿玉看了看远去百姓的背影,叹道:“只望这事不要影响了生意。”

  邹翦笑道:“这倒不怕,生意本就是风水轮流转,剪水楼不亏心,过了这阵风就好了。”

  阿玉却仍有些担忧:“可是,大家伙这该反应过来,你本就是剪水楼的当家,其实并未变过。”

  “那就没办法了,不过此事我当面站出来,总比日后被人传出来暗话了强。”他双手握在一处,不好意思地说道:“刚才若不是在公堂上,我定要先给大伙赔不是才是。”

  阿玉没等身后还在商议的大人物们,独自陪着邹翦出了府衙。

  小雨细洒,阿玉将披风披好,戴上了帽子。

  一位仆役忙执伞近身问邹翦道:“小姐,这就回去吧。”

  邹翦看看阿玉笑道:“咱们要先将公子送回去。”

  “是。”

  仆人去赶车,就听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不必了。”

  阿玉回头,看到手执红伞,身披红色锦绣披风的霍典,缓步而至,对他二人点头问好。

  阿玉笑问道:“玫久,怎么这般红火,莫不是想做惩恶扬善的赤大侠,将恶人就地正、法不成?”

  “哪里,这可是祖宗传说里的人物,我哪里当得的。”霍典不好意思地收起伞,问道:“阿岳没出来?正好,我可以送你回去。”

  邹翦便放下心,托付道:“那正好,我楼里仍有事情,就麻烦霍公子了。”

  “邹老板哪里的话,这是霍典分内之事。慢走不送。”说着,还夸张地作着揖。

  霍典看着阿玉凑过去又悄声嘱咐了邹翦什么,心里极不是滋味,心里委屈地想着:“天天防着防不住的阿岳,却忘了府里有那么多的姬妾,府外有这么出色的美人。阿玉何时才有空理会自己。”

  正委屈着,阿玉伸手在他眼前摇晃:“玫久,玫久,怎么总爱失神?回魂回魂!”

  霍典立刻笑着撑了伞,开心道:“今日阿玉就与我共执这柄伞散步回去吧!”

  “回哪儿啊?霍府么?”熊岳的声音,冷不丁的自二人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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