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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场落雨


  清晨。

  金永生朦胧睁开了眼睛。

  昨夜的那场战斗似乎还在眼前。

  那突然向自己举刀的光头和尚。

  那双可怕黑眼。

  那团白色亮光……

  少年心中太多的疑惑和特别难受的眩晕感最后都被一道意识清醒……自己还活着,他娘的自己还活着!

  金永生有些艰难的抬起带有护腕右手,双眸聚焦在护腕之上。

  难道是这护腕救了自己?

  脑中念头才一升起,他清楚记起了护腕与王辰手中锋利弯刀接触的那一瞬间,那声叮鸣之音,异常清脆尖锐,犹在耳畔。

  关于这一直不能脱解的护腕,金永生也曾问过爷爷金守信几回,但爷爷每次就只说那是妈妈留给他的,至于怎么打开或是别的什么,爷爷也没能说出个知呼卯有来。现在这个护腕已经成为金永生身体的一部分了,随着他一年年长大,护腕似乎也在随着他增长,它就像是金永生自身的皮肤一样没有让他感觉到任何的不舒服和不适,只是不能摘下来而已。

  难道,这护腕里藏着什么秘密……

  满屋子迷漫的饭菜香气,打断了金永生的思考,在一名少年心中有什么事情比吃饭更重要?他一骨碌爬起。

  小屋内一张木质四角方桌上放满了平日里金永生最爱吃的饭菜。酱野猪肉,野兔肉,山鸡炖香菇,那是爷爷的最爱,还有肥美的红烧河鱼。

  “爷爷,您起来了?这么早就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今天是大年初一吗?”金永生搓着手,走去饭桌前,一脸的馋相。

  “都是你四爷爷起早送来的。”金守信放下碗筷,坐到桌边,“去洗洗,然后过来吃饭。”

  “哦。”金永生走去外间小厨房内给自己倒了盆水,胡乱洗了两把脸后又迫不及待的回到了桌前说道,“还是四爷爷最痛我。对了,爷爷,昨晚上村里没出什么事儿吧?”

  “村里能出什么事儿?永生,你是不是又捣蛋了?”金守信看了眼孙子,他即将离开,在这最后的时刻,他还是不想孙子知道太多。他年龄太小,肩上背负的东西已经够重,只可惜自己不能再继续的陪伴保护他了……老人家心中对这唯一孙儿的心痛与不舍也就他自己知道。

  “没有了爷爷。那什么,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金永生拿起了碗筷,有好吃食吸引,他并未注意到爷爷此时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的复杂,那双满是慈爱的眼中正升腾着雾气。

  “你二爷爷背回来的,跟爷爷说说吧,你昨晚在山林里干什么了?”金守信暗自平复下心情,夹了块鸡肉放去了金永生碗中。

  金永生做贼心虚样的抬头瞄了眼金守信,咦,爷爷面孔好像一晚上就老了不少呢。

  “爷爷,您今天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您的酒没有了?我去给您拿去……”每次金守信脸色差的时候,或者金永生认为自己闯祸犯错的时候都会自行去给老人家取酒。

  “咋个?我家永生今天好心了呢?不吵吵我喝酒熏人了?呵呵,今天爷爷有酒,还是好酒,你看……你大爷爷,二爷爷,三爷爷,四爷爷都给爷爷送来了好酒。”金守信不待金永生起身,说话间在饭桌下面掏出了四个酒坛。

  这四坛子酒当然是金守信那四位老哥哥送来的临别酒。

  “真的?今天太阳从东边出来的呀?等我吃完饭就找他们算账去。爷爷,你只准先喝这一坛。”心中还是没有所发觉的金永生迅速将金守信摆在桌子上的酒坛没收了三坛,放在自己脚下。

  “混小子。”金守信举手作势要打,但那在金永生自小就经常举起的手掌,却从未落下过,这次自然也是一样。

  看着金永生大口嚼咬着酱野猪肉,金守信慢慢打开酒坛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小酌了一口后缓声道:“永生,过两天你满玉姑姑会回来。”

  “哦。”

  “记住爷爷一句话,遇到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要见人三分笑,遇事情多留几个心眼。”

  每次那胖姑姑来村里之前爷爷都会叮嘱差不多同样的话,她又不是皇后娘娘,至于这样吗?金永生心中想着,敷衍又“哦。”了一声。

  “还有,你要记住,你是金家子孙,是你死去父亲母亲的希望,若是有一天出去了,要大气,有风度,有形象,把你那山里野孩子的毛病多改一改。吃东西的时候也别总像是个饿狼神投胎转世。你要多向你满玉姑姑家那娃儿学学。”

  向那个极美女人脸学,学什么?手拿白纸扇,装豪门贵胄家弱不禁风还病怏怏的翩翩公子哥吗?

  金永生暗自做了个恶心人的表情,嘴上却还是继续“哦”着。

  “还有永生。爷爷今天要交代你几句话。”

  还有!

  金永生停下嘴,看向爷爷,一脸爷爷今天你这又是犯哪门子毛病了?早起没喝酒就醉了的表情,随即说道:“爷爷,您要交代我的话我都知道。您还是先吃饭吧,再不吃,菜就凉了,糟蹋了四爷爷的一翻手艺。”

  “爷爷今天啊最后再交代你几句,以后就不会了。”金守信语重心长的说道。

  “哦,那您快说吧。”金永生继续对满桌子好吃食大嚼大咽。

  “永生,你爹娘死的早,但他们和爷爷一样都很爱你,都想你能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爷爷告诉你,想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要勇敢,只有勇敢的人才能把命运牢牢抓在自己的手里。还有你要变强,外面的世界终是强者的世界,许多道理都要建立在拳头之上。”

  爷爷提起自己的父母,提起外面的世界,金永生咽下嘴里的食物,用手背擦了两下嘴角。点头说道:“这个我明白。”

  “你不能永远做个受族人保护的人,有一天你要成长起来保护大家,保护这个村子,还有那个世界,可惜我看不到了。”

  自己是族人保护的人吗?族人之中除去几位爷爷,还有哪位是不想自己早死的吗?昨晚自己在山林里苦战,都不见他们有一个现身帮忙……那个世界?啥子世界?自己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哪有力气保护别人啊。

  爷爷今天这是怎么了?说话很奇怪啊。

  金永生心中独自暗想着,见金守信没了声音,细一看发现老人家已经睡着了样闭上了眼睛。

  “爷爷,爷爷……”

  金永生呼唤爷爷的声音越来越大,但金守信的眼睛却再也没有睁开。

  “爷爷!!”

  事情发生的总是太快。

  快得让金永生毫无准备。

  在这世间最是爱他为他遮风挡雨的爷爷就这样离开了。

  天阴落雨。

  金家庄的家族墓地中,一日内便多起了几十座新坟。

  悲伤的空气在小村上空环绕,呜呜咽咽的哭声此起彼伏。

  这是一场全村人都参加的葬礼。

  金永生跪在金守信坟前,到了此时他才知道村中突遭的横祸。

  那么多条人命突然间就没了,变成了一堆堆黄土。

  失去生命中唯一一位至亲之人,金永生悲痛欲绝,他终于明白爷爷晨时为何会对他唠唠叨叨说出那些话,那是爷爷自知将死,留给他最后的叮嘱。

  天空中的乌云越聚集越多,落于地面的雨点也越来越大,随着村民们的逐渐离开,墓地上只剩下金永生与金玄凌的身影。

  “是你害死了他们,你害死了我父亲,害死了冰妹一家,害死了五爷爷,害死了这么多人,还有你的父母……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你这害人精!你给我滚出这里,滚出金家庄,这里不欢迎你……”金玄凌走到金永生身旁一气指责落骂,让本就伤心欲绝的金永生心中恶火忽的燃烧而起,他如同一只凶狼猛然起身扑倒金玄凌,两个孩子瞬间扭捶到了一起。

  “你这讨厌该死的家伙!我忍你很久了,我让你再满嘴喷粪!让你再骂人……”

  “你敢打我?我要杀了你!”

  “哥就打你了,怎样?不瞒你说,以前夜里那些闷棍也都是哥打你的,因为你就是欠打!”

  “你们两个!快放手!”

  金守忠出现上前制止了两人,他皱眉看了眼金永生道:“永生,回家去。“然后拉拽着仍旧狠狠恶看着金永生的金玄凌离开。

  墓地上,金玄凌被金守信拽走后,突然跑来一群村中少年,他们手中握着石头土块齐齐向着金永生扔去。

  “打他!打他……”

  “滚!害人精,马上滚出村子!”

  “这里不欢迎你……”

  石头土块打在身上出奇的痛,金永生却低着头不还手,也不躲闪。

  嗷!

  一声狼嚎过后,白狼王呲出尖利狼牙慢慢从墓地后面走出。

  “是那只狼!”

  “快走,快走……”

  少年们怯怕后退,之后一哄而散。

  一片荒寂的坟地。

  一场冰冷落雨。

  独剩一只狼陪着那心中满是悲伤愤懑的少年,紧紧握着瑟瑟发抖的双手。

  为什么?

  为什么大家都来指责自己。

  族人是自己害死的吗?

  爷爷是自己害死的吗?

  还有父母!

  自己做过什么?

  老天爷,给我个回答!

  少年仰起脸,任凭雨水袭面。

  他从不曾在族人面前流过眼泪,他认为那是懦弱的行为,不过此刻他真想嚎啕大哭一场,只为心中那失去所有亲人的哀伤。

  雨一直在下。

  清洗着小村与山林里的一切。

  少年似乎被这个世界遗忘抛弃,落寂于坟场,杵站在那里形同那新竖起的墓碑。

  少年身后角落的一颗大树旁,一名红衣少女静静望着他的背影,她的眼中满是担心与心痛之色,嘴中喃喃:“永生……”

  这少女虽也姓金,却并不是族中嫡亲,加之其父早夭,是其母一手拉扯少女长大。少女母亲手巧,会得一手好刺绣织衣手艺,带着少女在村内勉强度日。小村风气虽然质朴,但金族人向来尚武重男,还是避免不了一些个顽劣孩子欺负这寡妇名下的小女生。少女自幼胆怯羞涩性情,少言寡语,受到任何凌辱欺负从不吭声,她自小就没有什么玩伴,直到那日这红发少年出现……

  那是一个酷日当空的正午,一个五六岁年龄的红发小男孩因为不满村中几位淘气孩子硬生生打死了小女孩视为宠物的白兔而与其发生争执,并动了手脚,对方人多,红发小男孩被打了个鼻青脸肿之后拉起小女孩就是一气疯逃。

  少女记得真切,在村边柴草垛旁,红发小男孩紧张向外偷望,他紧紧拉着她的小手,那双手温暖有力量。

  第一次,一个五岁小女孩认真的看了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子,这男孩红发善良,有着一张极俊俏白皙的脸孔,尤其是那双眼,清澈透明,就如同是天上最亮最美丽的星辰。

  在那些淘气孩子们离开时,红发男孩拉着小女孩走出来,一路护送其回家,然后还不忘拍着小胸脯对她说,“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找我,我叫金永生。”

  小女孩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了花朵般灿烂的笑容。

  自那之后,小女孩就常常偷偷跟在红发小男孩身后……她看过他孤单的背影,看过他被那只小狼追得狼狈不堪的背影,看过他偷偷一个人躲在没人处痛哭时的背影,看过他扎着马步,手中什么也没有却对着空气呼哈有声练剑时的背影,看过他被银龙师父抽打时倔强的背影……她一直在暗中注视着少年,若说村中有谁更了解这少年的痛苦与努力,或许就只有她。

  一个孤寂,不被族人接受,厌弃的少年,坚韧倔强的成长着。他不怕累,不怕苦,不怕嘲笑,只为能够让师父满意,族人认同……

  此刻少年心中悲伤绝望的情绪,少女感同身受,她很想上前去安慰他,却止步于树旁。少女玉葱样的手指在树身上留下深深的一道痕迹之后,心中终于做出了将会影响她一生的决定。她要习武,不再和母亲学习刺绣织衣了。

  村内祠堂内。

  金玄凌跪在金守忠面前,老爷子一脸的严肃。

  “玄凌!我且问你,永生有做过对不起村子的事情吗?”

  面对族长爷爷的严厉问话,金玄凌低声回答道:“没有。”

  “永生有在村中欺凌弱小的时候吗?”

  “没有。”

  “永生主动欺负过你吗?”

  “没有。”

  “是永生亲手杀死了你爹和冰妹他们吗?”

  金玄凌突然皱眉放大声音道:“不是。”

  金守忠并不想结束他的问话,继续道:“那你为什么总是要针对永生?”

  “因为我恨他!”

  “你为什么要恨他?”

  “我……”金玄凌一时无言以对。

  自己为什么要恨金永生?

  因为他臭屁!

  因为他总是不服自己!

  因为他不配自己去为他战斗……

  因为……自己恨金永生怎么突然间没有了能够对爷爷说出口的理由。

  “玄凌!爷爷来帮你说吧,你心里一直针对怨恨永生,是因为你害怕,你胆怯,你光是听到父辈们说的事情就想逃避。你不想承担,不想牺牲,所以你一味的怪怨永生,这是懦弱的一种表现。”

  是这样吗?

  自己心底里是爷爷说的这样吗?

  “不是的,我没有。”金玄凌的脸更加红了,他怒目看着自己极其尊重的爷爷……自己不应该是爷爷的希望吗?爷爷怎能对自己做出如此评论,只是因为那个金永生。

  “你有。怨恨是无能者的表现。真正的勇者不会去怨天怨地。永生自小失去双亲,村内人待他大多如你一般只会给他冷眼,可是昨夜那场苦战,你知道永生一人在村外山林杀死了多少黑衣人吗?整整四十八人。玄凌,与永生相较,你想想你都做了什么?永生娘亲祖上与金家有恩,不是永生欠我们金家,是我们金家欠了永生的……你是金家玄字辈长孙,将来有一天这村子需要你的守护。我今天与你说了这么多,若你还不能开窍,你就不配做我金守忠的孙儿。”

  昨夜那场苦战,金永生独自在山林里杀死了四十八人!

  话若不是从爷爷口中说出,金玄凌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

  那个红毛家伙!怎么可能?

  是不可能。

  金玄凌怎会知道,这个向来不打妄语的爷爷只为了他这叛逆长孙,明知道那场战斗定然有人暗中帮助金永生,却故意夸大金永生在山林里那场战斗的结果,只为了金玄凌能够早些成熟成长起来,担当起他在村中的责任。

  金守忠对金玄凌可谓是煞费苦心,不过也真见到了成效。

  金玄凌垂目无语,那张红脸从未有过的现出了沉静思考之色。

  金守忠转身独自离开了祠堂,心中忍着丧子的悲痛,身为族长,他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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