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该死的墨菲定律
天台男依旧站在那里,只是双臂已放了下来,他不时地看看手机,似是再等什么信息,我还注意到他脚尖稍稍往后挪了挪。
蓝爆女子显然大为失望,但有中年妇女在旁边,也不好说什么。
周围有人叹气,也不知是惋惜没看到好戏,还是鄙视天台男的做法。
就在很多人转身欲去的时候,马路上警笛声大作。
救护车,警车,消防车呜哩哇啦的停在路边。
“靠边靠边!围观的都散了,都散了------”有警察拿着高音喇叭喊道。
消防车上下来几个消防员扛着还没充气的气垫,推开人群直撞了过来。
救护车上下来两个护士,抬着担架跟在后面跑。
现场顿时炸开了锅,人们纷纷避让,你挤我我推你,一副兵荒马乱的景象。
我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走,混乱中一把把坐在地上的中年妇女拉了起来。
“让开让开!”消防员挤到我旁边,开始铺展气垫。
我一眼瞥见两个警察一前一后的悄悄摸进了楼道。
这是一幢老式的单元住宅楼,总共五层,一楼是临街的店面。墙面污黑斑驳,很多地方早已水泥剥落,露出里面红色的砖块。
就在警察进去后没多久,我听到头顶上传来惊慌的声音:“你------你别过来!”
我抬头望见天台男已经转过了身,背对下面的人群,拿着手机的手指向前方。
双方似乎在僵持着,四周难得的一片寂静,身旁的消防员正在汗流浃背的忙着给气垫和风机接口。
天台男的咆哮打破了沉寂:“你站住!”
随即有小石粒落在我身侧。
我猛然惊觉自己正处于险地,不行,我得退到安全距离之外。我抬着头计算着他可能的落点,眼睛余光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身旁是安全气垫,但对于我来说却是最不安全的所在,它正对着楼顶天台男的方向;
前方屋檐下是一排自行车——这本是山地自行车专卖店的大门口;
左侧横放着一辆装垃圾的三轮车;
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跟我一样正惊慌失措着的人们。
可能大家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你经过一幅大型广告招贴画时,无论在哪个角度,你都会感觉画中人的眼睛在一直看着你。
我现在就有了这样的感觉,我死盯着天台男,脚下却没闲着,前穿后插左蹦右跳。但不论我身在何处,那种不好的感觉始终压抑着我紧绷的神经。
日影摇晃中,我听见天台男颤抖的声音:“不要过来------”
但见他右腿一抖,一块粘着水泥的砖头应声断裂,他重心顿失,身形倾斜------
“啊——”阵阵惊呼声中夹杂着一个妇女凄厉的叫声:“不要啊------”
电光火石间,我猛然朝4点钟方向窜了出去------
那一刻的我,感受到了一天中最难得的瞬间的清凉——
头顶是一片黑影,黑影挟着劲风,劲风扑面而来。恍恍惚惚中,我听到天台男说:
“操,还真掉下来了------”
在脑袋着地失去知觉之前,我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声:“他奶奶的爱德华?墨菲------”
要问这二十年来我最害怕什么,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归纳出两条。
一是害怕没饭吃,小时候妈妈只须说,带不好弟弟晚上别吃饭,我马上把楚乐拴在裤腰带上跑,万一他不小心蹭破了点儿皮,我会赶紧好言安抚,并许诺抓知了给他玩,就怕他回家打小报告。
二是害怕打针,每当医生拿着针头还在射水的针管向我走来的时候,我都害怕得要命。有一回钻到病床底下死活不肯出来,最后妈妈吓唬说‘再不出来拿刀杀你’,我在仔细权衡了针管和菜刀的区别后,明智地选择了爬出来。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医生答应打完针后把针管送我玩。不过,尽管有针管的诱惑,我还是害怕那寒光闪闪的针头。
但是今天,这两样事儿都让我遇上了。
意识渐渐苏醒时,我感觉有手覆在我额头上,那是二十年来分秒不曾淡忘的温暖。
“妈妈。”我轻轻喊了声,睁开眼睛。
“欢儿,你醒了?”妈妈声音哽咽,眼里闪着泪光,鬓角的丝丝白发分外扎眼。
“妈妈------”
“欢儿,疼吗?”妈妈轻轻摩挲着我的手。
“还好。”我想坐直来,立即便感受到来自胸腹部尖锐的疼痛,这让我不由得‘哎哟’了一声,仰面倒了回去。
“你先别动,待会儿医生就过来。”
“爸爸呢?”
“他跟警察还有肇事方父母交涉去了。”
“哦,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多亏了楼下的刘婶正好在你出事的地方,是她跑回家告诉我们的。”
正说着话时,一个医生走进来,手上拿着一张纸,说是要妈妈签字。我看见妈妈的手在抖,便歪头看了一眼,是‘手术告知单’。
我说:“医生,我有伤得那么严重吗?”
没饭吃就算了,打针也算了,可居然还要挨刀子。
我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出现这样的画面:一个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白衣怪人,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杀猪刀,桀桀怪笑着剖开我肚子,眼里闪着贪婪的凶光,他捏捏我的心摸摸我的肝,还不时的伸出绿色细长的舌头舔舔嘴唇,我的肠子哗哗流了一地------
我的脸顿时就白了。
妈妈也紧张地看着医生。
医生说:“目前从CT诊断的情况来看,你大脑受到轻微震荡,不过你既然已经醒过来了,这方面应该问题不大。胸部为外力所创,两根肋骨骨折,好在没伤及胸壁软组织和胸内脏器,只需外物固定就可以了。身体其它部位包括右跟腱的拉伤这都属于体表软组织损伤,外敷一些药物就行。较严重的就是脾脏破裂,必须尽快采用修复术,腹内积血也必须处理。”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大致的消化了这段话,没办法,谁让我学的是文科呢。于是我说:
“那医生你看如果不手术,我是说吃药,可以吗?”
“不行,药物无法阻止这种外伤性脏器出血。”
“那就让它出吧,反正还在肚子里。”我心中仍抱有幻想。
医生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不置一辞。
我不死心,继续说:“那不做手术会不会很严重,会不会死?”
“任何一种疾病不采取治疗措施都有可能导致死亡,看你也不像没读过书的人,怎么会连这点常识都不懂。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脾脏是人体内血供丰富而质脆的实质性器官,它不可能自行愈合,拖延下去的后果是出现休克,最后因失血过多而死亡。反正话我只能说到这了,做不做手术是你们的权利。”
“做做,我们做!医生,那个------手术会不会很危险?”妈妈拿着手术告知单问。
医生双手插在白大褂里:“任何手术都有风险,我们也不能绝对保证。不过可以告诉你们的是,这种手术我们医院做过很多次,没有一例出现过意外。”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担心害怕也顾不得了,不过我还是要问:“那这个手术大概需要多少钱?”
这其实才是我最担心的问题,家里的经济状况我再清楚不过了。听说医院的手术刀动上一动,那都是成千上万块的费用。
“钱的事解决了。”我爸出现在病房门口,说:“警方已经给出了事故责任认定意见,肇事方全责,一切医疗费用由他们出,后面可能还会涉及到一些赔偿事项,到时候再说了。你说你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看个热闹你跑那么前面去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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