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字已成灰
六月，告别的季节。
绿意葱葱的校园里却到处都充满着离别的气息。
走在路上，总是能时不时的看到几个拖着行李箱往外走的人。夏简清虽然不知道他们此刻心境如何，但是她知道这大概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走这段路了，而一旦跨出校门，他们就不仅仅是告别了这个学校，更是告别了整个或许懵懂或许澎湃的青春时光，告别朋友甚至告别恋人，然后各自走进社会这个大染缸去接受它的洗礼。
建筑学院实行的是五年制，所以夏简清虽然跟陈立新一起跨进校园，现在自己却要送他离开。
陈立新就职的工作单位在离S城稍微有点远的一个中部城市，那边要求陈立新尽快过去报道上岗，所以再过几天他就要动身前往了。
他同宿舍的几个铁哥们就商量着趁大家都还没走，聚到一起吃个散伙饭，也好就此各奔东西。
散伙饭定在了周六，陈立新叫上夏简清一起参加。
等他们赶到饭店时，他的几个舍友都已经到齐了，正围着餐桌谈论着过去和未来，然后看到他们俩一起进来，眼里都闪着一种名为“兄弟我懂你”的光。
散伙饭自然少不了美酒衬托，而最好的下酒菜又是回忆，几个人絮絮的讲着过去四年的时光，从一开始的互相看不顺眼说到眼下的万般不舍，每个人都一瓶接一瓶的喝着，大家都染上了醉意，桌上的菜却差不多还是原来的样子。
夏简清默默的看着身边的陈立新大口大口的灌酒下肚，想说两句劝阻的话，然而话到嘴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饭局结束，大家都有些红了眼眶。
夏简清和陈立新率先走出饭店，这时他的一个哥们突然从后面跑上来勾住他的脖子。
“我说兄弟，这都要毕业了，你再不说可就没机会了。这都憋了四年了，你不急我们都替你急。”他明显带着醉意。
陈立新一把推开他，“一边去。”接着后面出来的几个人就架着他向前走去。
“他喝醉了别介意啊。”陈立新看着夏简清有些尴尬的说道。
夏简清却笑着摇摇头，然后轻轻开口:“立新，我们去操场走走吧。”
两个人来到操场，已接近十点，除了跑步锻炼身体的，还有三三两两的人绕着跑道慢慢走着，不知道此刻他们身上又发生着什么样的故事。
他们慢慢的并排走着，一时间无语。
终于，陈立新打破了沉默。
“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记得看天气预报，不要总是被雨淋，不要再总是睡懒觉了，一定记得吃早餐……”
“立新。”夏简清突然停下脚步。
陈立新却仍还是自顾自的往前走，嘴里继续说着:“画图别画到太晚，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别憋在心里，要是实在找不到人倾诉……”
“立新。”夏简清用比刚才高亢许多的声音叫他。
前面的陈立新终于停了下来，却是背对着她不肯转身。
沉默良久，才有声音传来。“太晚了是吗。我知道一切都太晚了。”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夏简清害怕他转过来自己就会在他眼里看到满溢的泪水。
夏简清走到陈立新背后，他想转身，却被夏简清制止。
“你别回头，就这样听我说。”话音一落，两行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过她的脸庞，但是她尽量忍住哭腔。
“立新，这么多年来我真的非常谢谢你，我成长过程里的那些无助与彷徨，只有你知道，只有你……”她一时哽咽的无法言语。
从9岁那年认识他开始，自己的身边就好像一直都有他，他总是会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默默给予她温暖和慰藉。在夏简清心里，他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而他对自己的感情，她都看在眼里。只是他不说，她也装不知。
因为她害怕一旦挑明，所有一切都会改变。她知道自己真的很自私，可是她又真的害怕失去这个朋友和亲人。
“我知道的，其实我都知道。但是立新，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我的心里已经住进另一个人，对不起，我永远不能回应你的感情。
她知道这句话一出口，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但是，如果不跟过去告别，又要如何迈步走入未来。
“简清，别说对不起。”爱情里本来就没有对错，不论你是爱一个人还是不爱一个人，都没有错。
“我从来都不奢求你为我付出什么，只要你幸福,，我觉得就足够了。”即使带给你幸福的那个人不是我，若结局都是一样的，又有什么不好呢。
晚上十点半，顾旌生刚刚把车开进公寓的地下停车库，还没来得及下车，就接到了夏简清的电话。
他接起来，柔声问道：“简清，怎么了？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说话。”那边回答。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混沌，不似平常那样清脆。
“你哭过了？”
顾旌生刚把安全带解开，听到她的声音，却又啪的一身按了回去。
那边的夏简清简直被他这敏锐的洞察力折服，“哭是哭过，不过现在没事了。”
“你还没有睡吧，我去学校找你。”
“别呀，这么晚了，你别过来了。”她想拒绝，而对方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我30分钟后到。”
顾旌生挂断电话，静坐在车里一时没有动作，他点燃一根烟，眉宇间闪动着些让人看不透的情绪，片刻后他熄灭烟头，将车驶出了车库。
顾旌生在校门口接上了夏简清，她坐上车，虽然车内环境昏暗，但他还是注意到了她有些微肿的双眼，还有明显低沉的情绪。
俩人之间并无对话，顾旌生一路开车驶向自己的公寓。
到了公寓，顾旌生打开门先让夏简清进去，却不想等他锁好门转过身，站在门口的姑娘下一秒就撞进了他的怀抱。
在客房还没睡下的顾安然听到动静打开门，而映入她眼帘的居然是这样一幕。
自己的小叔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个姑娘，而那个姑娘，顾安然相信自己绝对不会看错，就是那个上个周末还跟自己一起出去逛街的夏简清！
顾安然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口望着他们，甚至已经惊吓的忘记自己应该作何反应，却见顾旌生竖起手指放在唇上，朝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纵然此刻她有万般情绪想要发泄，但看到自己小叔那坚毅的，自己以前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表情，她也只好把所有话吞回肚里，默默关上了房门。
看着自己的小侄女退回房里，顾旌生才轻轻拍着怀中姑娘的背，声音低柔的安抚她:“好了，别难过了，别难过了。”
良久，夏简清才离开他的怀抱仰起头。
她其实很怕顾旌生问她些什么，如果他问了，她要如何说她今天这样的情绪完全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即使她不爱他，在她心中，他却也占据着一间重要的席位。
但是顾旌生却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深深凝视着她，然后抬手抚上她发肿的眼睑，“眼睛都肿了，你这是流了多少泪。”
“也没有多少。”
顾旌生轻轻笑了一声，“安然今天在我家，你去二楼房间睡吧。”
夏简清一听却有点着急起来，“啊？她在你家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明早起来碰到要怎么解释。”
“好了好了，明早的事明早起来再说。”顾旌生边说边把她往楼梯那边推，夏简清虽然有些发愁，但又着实困的紧，就走上二楼进了房间。
顾旌生看着房门掩上，这才收起脸上的所有表情，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
其实他知道她今晚为何会如此。
因为下午的时候，陈立新找过他。
咖啡厅里，窗边坐着两个神情各异的男人。
陈立新抚上咖啡杯，像是做了一个决定般沉沉开口，“以后简清就麻烦你照顾了。”
顾旌庭抬手抚上额头，“不用你说我自然也会这么做的。”不用你把她交给我。
陈立新却并没有在意对面这个男人语气里的淡淡敌意，低声诉说着。
“我曾经以为，只有我才能给她带来幸福。因为只有我见过她成长过程中所经历过的那些痛，只有我陪着她长大，只有我能慰藉她的人生。”他停下几秒。
“她在这样一个环境长大，所以从小就不容易跟异性接触，对于异性，她有着一种天生的抵抗心理，从小到大，除了我，我从没见她接近过任何男生。”
说到这他抬眼看了一眼顾旌生。
“可自从遇到你，我觉得她整个人都变了，她会在你面前笑，在你面前哭，她会在你面前展现出我从未见过的表情，在你面前，她才真的有了一种，普通少女应该有的样子。我曾经想过，如果我早一点告白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可后来我才明白，我陪伴她度过的，是一段那么难熬的时光，而你陪她度过的，却是她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你对她来说是特别的，我……或许永远也比不上你。”
顾旌生听着他的这些话，脸上虽没有显露出什么表情，内心却也有一番情绪在涌动。
“你学法律，也是因为她？”
“……我就是想以后可以帮助像她这样的人走出困境。”
“你也是有心。”
陈立新却是自嘲的笑了，“我为她做的再多，到头来救她于水火之中的却还是你。”他知道简清的父亲突然肯跟夏阿姨离婚，肯定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在背后相助。
顾旌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却也没说什么，两个人之间一时又回到刚开始一般的沉默状态。
良久，陈立新才再次开口。
“简清这十多年来真的过的太累太辛苦了，所以顾先生，请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用未来的幸福去弥补她以前所经历过的那些伤痛。”
所以，顾旌生今晚放任她为另一个男人落泪，为另一个男人难过。
毕竟，他陪伴她走过了这么长一段艰难的，自己不曾参与过的时光。
(https://www.uuubqg.cc/108_108548/5615867.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