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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0 小蓬莱号


  蝶貌说那船中血渍因她而流,还说那流血的人身上已有她的血脉——这话该做何解,宋沅与她打什么哑谜?

  荷风轩中,薛默迎着朝阳看自己的手指。承载生命的红色液体在淡青的血管中流淌,她实在不知自己的血有什么异常;但宋沅显然是知道的……

  她的心中浮起阴霾:宋沅没有告诉她其中异常,他有事瞒她。而那个神秘莫测的瑞云坊主,后来说话的语气十分像一个“巫”这类盘古世界设定中可知过去未来、通天地鬼神的人物;“巫”的讲述在盘古世界中被视为真理,可设定中的巫聪明绝顶,绝非蝶貌那样心智不全的模样。如果瑞云坊主真被视为巫者,那她关于自己的那两条预言……

  摇了摇头,薛默赶紧把不安抛至脑后。宋沅说要出城去查孤独家画师的踪迹,她作为第一目击者当然是要跟随的——哦耶,终于可以出门玩咯,终于可以离开新手村Y(^o^)Y~

  她顿时快乐起来,把收拾好的行装让人抬着,兴高采烈地出了城去。宋沅早在城外码头等着了,一条大船泊在港口。它的船骨为金刚木所造,船身阔达三丈,桅杆上的白帆尚未升起,五艘小船停在它的身畔。薛默抬头看那几乎高耸入云的桅顶,忍不住“哇”地惊叹:“师父,咱们就乘这艘船么?”她早听宋沅说要走水路,可没想到少庄主其实是把一支船队拉了出来。

  宋沅一笑:“是。这船上面一应俱全,咱们住着也方便些。”水路胜在白天黑夜都可前行,少庄主是不打算沿途上岸的了。薛默对着那船又啧啧赞叹一番,招呼黄耳摇着尾巴上了船。一切安排妥当,船夫解开缆绳正要开船,忽听到一人远远叫道:“且慢~等一等我!”

  少庄主与薛默同时看去,来人是郁竹声。他身后跟着一连串足有几十个仆从,肩挑背驮地把数十箱行李都堆到码头上。不等别人发话,郁竹声就连声吆喝仆从们赶紧把行李往船上搬,少庄主不由愠怒:“你干什么?”

  “你看到的,搬行李呀。”郁竹声满不在乎地摇摇扇子:“这样大船只能走沧浪江。沧浪江沿途多的是大城盛景,正好边走边玩。”

  少庄主不由扶额:“好吧,好吧。沧浪江下游是青邑王城,正好把你送回家去。”

  “我可不要回去。”郁竹声缩缩脖子:“我才不要听那女人聒噪。”

  于是宋沅不再说什么了。绿柳山庄诸人一一送别,蝶音把日常需注意的又向船上总管吩咐一遍,语气感伤地对宋沅薛默说道:“师父师妹一番风顺,事情完结便早些归来。出门在外,衣着饮食都要仔细,师父莫再与人使气斗狠,师妹也诸事留心,若遇师父冲动行事千万劝解,切记多照看师父。”

  薛默连连点头,安慰她老母亲一般的忧心。郁竹声在一旁听到,故作不悦地走来:“小一,你怎的只关心师父,却不对师叔有半点关怀?”

  他戏谑地看着蝶音,蝶音却立时垂下了眼眸:“师叔也多保重吧。”她只说这七字,郁竹声眼中期盼转为失望,一时间有些落寞。可他转眼又笑了,叉手谢道:“多谢小一。”蝶音没再说话,只微微皱了皱眉头。

  “音音,我们都会保重,你不必挂心。”少庄主过来,在郁竹声肩上拍了一拍:“走吧。”

  大船起航,升起了白帆。宋沅说这船名叫,是比着慕容家的蓬莱号缩小打造的。郁竹声听了兴趣大起:“慕容家?就是那个打着搏浪鲲旗帜的南派海商领袖么?”

  “就是那个慕容家。”少庄主点了点头:“数年前我与他家少主有一面之缘,我们一起在海上历险。蓬莱号威力强劲,可在海中搏杀巨蛟。我看那船如此便利,当即向他下定,就请他为我也造一艘来,一直留到今日才在内河使用。”

  蓬莱号是慕容家旗舰,既是战舰也是商船。船上装备机驽石砲,船底包裹铁甲,进可攻退可守,宋沅看中的正是这一点。

  “可你并不跑商。”郁竹声悠悠说着,斟一杯酒看着绿柳城上空渐渐远去的天:“所以带这艘船难道是预备着打仗的吗?”

  “你怎知接下来没有一战?”少庄主反问。他的茶已泡出成色,碧汤中针针银毫悬浮。郁竹声不置可否地一笑:“我听说你们在隐泽时,所乘的船是被凿穿了底才沉的,究竟是什么弄沉的它?”

  “是一条长角的蛇。”少庄主没有隐瞒,他知郁竹声既然抛出这个问题,必然已提前问了薛默。长长哦了一声,郁竹声的手指轻轻在船栏上点了点,笑笑:“可长角的蛇不就是——”

  他朝少庄主转过头来:“龙么?”

  宋沅没有说话。他两的目光同时看向薛默,那正在甲板上逗弄黄狗的女子。狗子怕水,偏偏还想去玩溅起的河浪。它不断地跑向船头又跑回来,逗得那女子哈哈大笑。

  “其实你已经找到那独孤家画师的踪迹了,带她出来只是幌子,对不对?”郁竹声的目光收了回来。少庄主端起茶:“你的话太多啦。所以你跟着上船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实在是太闲,成不成?”郁竹声懒洋洋地将腿搭在椅子上,目光中却再没有玩笑的神色:“娘亲的十二年大祭,今年可就到了呀……”

  而另一处。

  独孤端坐在竹榻前,翎儿躺在榻上。她脖颈上的伤口还没愈合,人也一直昏迷。独孤尝试了多次都没法将她唤醒。

  “翎儿,翎儿?”画师轻轻将手指放在女孩的伤口上,那上面有浅浅两个牙印,大小只针尖似的一点,末端颜色已变作乌青。翎儿依旧没有回答,孤独小心地将“气”从伤口灌注进翎儿身体。呲的一声,女孩白皙的皮肤上腾起一缕烟,独孤只觉指尖一痛,只得把手收了回家。

  那女子的血还在她体内,虽然只有一点点……

  独孤默然。咬中翎儿的瞬间,那红蛇些许体,液进入了女孩身体,那一点点血液让翎儿一直无法醒来,不饮不食,却也一直未死;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长生?

  如果长生是这般活着的死人模样,那还不如不要长生的好……

  画师站了起来,自隐泽夜猎失手后,他已大半个月没有外出了。画笔积满了尘埃,原先积攒下的蓝蝶也快用尽,那可是将活人生生打碎才收集来的。早有传言称人的精魄可炼延年的仙药,更说捕获堕天之魔服食即可长生,可如今看来仙药屡屡炼制不成,魔血的效用也不过如此,他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独孤,独孤。”窗外忽然传来一连串高声地叫,二公子闯进门来。他不耐烦地看看翎儿,嫌恶地说道:“这丫头还是未醒?”

  “是。”独孤平静地答道。

  二公子的手在背后握成拳:“那你就这样日日守她?丹炉那边的药料可马上就要接不上啦!”

  “二公子。”画师淡淡地暼过来:“除了翎儿,没其他人能乘墨变在百里外出入。你该不会要我亲自出门动手吧?且不说我骑乘不了那么远,就算我出得去,司马康成对我的通缉令可贴得到处都是呢。二公子若担心药料不足,眼下我们身处王城,悄悄杀上几个就什么药料都有了,哪还用得着跑到数百里外的绿柳城。”

  “说得简单,父王跟前焉可如此放肆?”二公子皱皱眉:“独孤,当日我们可是立下盟约的:你搜集药料精魄,我安排人炼丹;丹药炼成后进与陛下,我得以稳固名位,你也可重见天日。怎么,事到如今遇着了些许小挫,你就后悔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既与二公子立约,就不会后悔。”独孤神色淡然:“只是二公子,你的药方究竟是何处得来?我们按着药方试炼已非一次,至今仍是半点结果也无。再这样下去,只怕等不及丹药炼成就引祸上身、无法收场了。”

  “你说的这些我岂不知?”二公子焦躁起来,恶狠狠地说道:“这药方出自神谕——独孤,你不需对我指手画脚,只管去做就好。否则他日若有败露,我无非被父王训斥;而你连同这个丫头,就死了再世为人的心吧!”

  心中痛处被画师戳中,二公子脸上声色虽厉,内心却怕将起来。如果那神谕是假的,如果那神谕是假的……他不敢再思考下去了,这假设光想想就让他无法承担。他心中忽然后悔起来。

  事若不谐,无非是丢卒保车。

  主意已定,二公子阴测测地看了独孤一眼,拂袖而去。临走前抛下一句话。

  “炼丹不能停。三日内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得把药料给我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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