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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96 初晨(2)


  他们拥吻着。薛默贴在宋沅胸口。他的衣带还未系上,他的衣襟仍是敞开的。她贴着他的肌理,听着他有力的心搏,在心中问着。

  ——我能相信你么?

  吻了许久她停下来。宋沅的发披散着,目光带着慵懒笑意。

  “其实我真羡慕红鸩,也羡慕十三。”薛默轻声说:“她们都是那么勇敢。”

  宋沅微微笑着:“你也可以。”

  “我可以么?我的筹码总那么少,我总是豁不出去。”

  “你的筹码很少么?”宋沅失笑,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你胸怀至宝,只是自己不明。”

  “至宝?”薛默愣了愣,神情非常地困惑不解。她幽幽叹了口气:“我不觉得我拥有什么。”

  ——但我已知至少这一刻你是真的。至少这一刻你是真真切切在我面前,真真切切在我怀里。

  她忽然觉得满足。坐直身子,她把宋沅的衣襟掩好,拉着他也坐起来:“路过王城时停停,我想进城去。”

  她要去见一见白泽。或许见到白泽后,很多事就可迎刃而解。

  但刚刚离开瑟谷,王城的消息就来了。

  那是一艘快舰,乌油油地停在江上,飘着青邑王府的旗帜。它的船身在江面上拦江摆开,把小蓬莱号前进的水路给挡住了。小蓬莱号上的人十分诧异,派了人划小舟过去请他们让一条道,快舰上人的态度却十分高傲。

  ——我们是来接我们公子的,快快请我们公子出来。

  这消息报上小蓬莱号,宋沅与郁竹声登上船头,那快舰的甲板也站出一个人来。

  那是一个高冠大袖的男子,腰悬紫金鱼袋,下巴上一片铁青。看到郁竹声出来他抬头上望,开门见山地高声说:“阿澧,我来接你回去。”

  青邑王府二公子,宋湔。

  见到他,宋沅不由眉头大皱。他前前后后与宋湔不知斗过多少次了,宋湔对他做各种暗算辣手,他一看到这张脸就想拔剑过去,恨不得直接下令让小蓬莱号把那快舰撞个粉碎。

  但郁竹声在侧他总不好主动向宋湔出手,因此只沉着脸对郁竹声说:“你的家事,你自己办。”

  红鸩也从舱中出来,悄悄问宋沅这人是谁,宋沅一一告诉了她。

  郁竹声向下应着:“二兄长,我的事情还未了结,待我的事妥了再回府去。”他可不愿意回王府受约束,最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与阿鸩留在绿柳山庄。

  宋湔早看出他的心思,神情十分不屑:“你能有什么正事?也不用收拾,立即下来随我走!父王病重,吩咐我来接你回去,否则我才不耐烦这么远来找你!”

  不仅郁竹声,听到这话时宋沅的心中也是一震。

  “父王病重?不可能!”郁竹声十分吃惊:“我出门前,父王还好好的,一向也没有什么病痛。”

  “你在外浪荡已大半年,府中事你知道多少?快些吧!此番事态紧急,有什么话我们下来再谈!”

  一艘小船从快船后划过来,高声呼喝小蓬莱号放下跳板。青邑王病重的消息让郁竹声心神不定,他略一思索匆匆对宋沅说:“那我先回府看看,阿鸩与你们一起,我看形势再给你们写信。”

  他随即下船,搭小舟登上快舰。快舰调转船头,飞一般地朝原路驶回去。它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不见踪影。

  宋沅看着它离去的方向脸色阴晴不定,薛默在他身边低声说:“咱们到了王城,也好好打听王上究竟是有什么病症。若王府许可,我就进府替王上好好瞧瞧。”

  青邑王与宋沅长相肖似;宋沅虽一直不被王府承认,但薛默还是觉得,青邑王应该就是宋沅的父亲。

  她的话说的迂回,宋沅的神色缓和一些:“我剑术的启蒙恩师是青邑王首徒,王上于我有师门之惠,到了王城再以弟子礼递贴问安吧。”

  “我倒觉得你们都不必着急,这事做得不像二公子的作风。”说话的是独孤,他不知何时也来到甲板上。

  “二公子与三公子一向不和;若是三公子在外未归王上又病重,二公子是一定会对三公子封锁消息的。”独孤说:“青邑王府至今未立世子,这样匆匆把三公子接走很是蹊跷。”

  “你是说他会对阿澧不利?”宋沅朝他看过来。

  “要不就是以这幌子把三公子诳走,要不就是……”独孤笑笑:“少庄主,我觉得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话虽如此,宋沅还是令小蓬莱号加快速度,他们控制着比快舰慢上一日,应会比来时提前三日到达王城。

  两天后小蓬莱号毗邻宁国地界,还有半日水程就可以进入青邑国。

  两岸群山莽莽,江水被狭窄的山口猛地一收、水势陡然湍急,更兼江底怪石林立,此处向来是最易沉船的一段。小蓬莱号来时是请了当地纤夫来拉,才把船拖过那段险处;而回去时四下打听,当地人都说本村纤夫被官军抽调,一时竟不能凑齐。宋沅无奈,只得在此再等一天,一边让人到更远的村落去找纤夫,一边担心着郁竹声现在已经行到何处。

  入夜,江山寂静,一船人都睡了。独孤在舱中独自研墨,铺开的白纸上已有了个人的影子。

  那画的是个女子,看起来巧笑嫣然,五官隐隐有翎儿的模样。

  独孤提起笔,将笔锋在那女子空白的眼眶里点上两点,一片墨影从纸上腾空而起——那画像竟然活了。它化作一个活生生的女子,在独孤身畔绕一个圈、咯咯地笑。她叫他公子,他把一个孩子戴的长命戴到她颈上。

  墨变化成的女子乖顺地任他戴着,听他的指点将长命锁的合叶一分——从锁中射出一道红光,她还未来得及惨呼半声就被那道红光击成两半。

  淋漓的墨点洒下,长命锁哐啷落地,在地上一连打几个转,锁叶中的红光才渐渐散了。

  独孤注视着它,好半天才俯身过去,把那锁拾了起来。

  还是不成……

  抿抿嘴唇,独孤捏着锁在椅上坐了下来,阖目冥息。以墨变幻化人形极耗精力,他眼下已没力气再画第二个。而他自得到长命锁,前前后后已画了不下数十个了,仍是无法破除锁中血咒,看来当初那个咒法,只凭墨变的话……

  “只凭墨变当然不成。”耳畔传来一阵笑。

  独孤睁开眼睛:“十三妹妹?”

  他向四周环顾,但小蓬莱号上哪有十三姑娘的影子。

  “哥哥走到外面来,就能见到我。”十三姑娘的声音又说。

  于是独孤走出船舱举目四望,在青山的高崖上看到一个雪白的影子。那是一身男装的十三姑娘,站在高高的悬崖上持扇向他看着。

  “唯有真的身体能引出血咒,就像当年那小丫头做的一样;哥哥到我这里来,我便告诉哥哥如何才是真正的解法。”

  她的声音热切。独孤看看手中的长命锁,抬头一笑:“太远。我过不去的。”

  “我去带哥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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