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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幽幽故人来


  仍旧是一望无际的黑笼罩全身,如枷锁般钳制,动弹不得。叶莺时试图凭着自己的毅力去抵抗,几次尝试化为徒然。

  她想叫,想挣脱,才发现嗓子根本发不出声,胸口也愈发的闷,喘息尚且困难又何谈向他人求救?她明白自己身处梦境,无边无际的哀恸充斥着四周,恐惧感甚浓,但本该的哭却莫名变成释然。

  她想,她算是认命了,这个梦无声无息在她身边萦绕六年,如猎豹般咬着她不放,用其尖利的獠牙撕扯着原本就不完整的她,也算是她应有的惩罚。

  如果要死,就死在梦里吧,带上外婆,好好的走上奈何桥,喝上一碗孟婆汤,了却前生,忘了今世,末了还要到三生石旁骂上一句。

  什么前世,今生,来世,说到底都不过是段孽缘。他和她,究竟谁欺骗了谁?谁负了谁?又是谁怨恨了谁?怎么算也是千丝万缕的红线,月老都糊涂不得。

  “小姐……小姐……”

  梦境在几次三番催促声中破碎,叶莺时迷迷糊糊的张开眼迎上一张心心念念的苍老面庞。

  她忍不住轻唤一句:“外婆。”

  对方全身一紧,努力保持着笑意,可语气失了之前的亲和,“小姐,上海虹桥国际机场到了。”

  莺时这才看清眼前身材曼妙的佳人,赶忙道歉,眼神透着失落。

  她将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交到了空姐手中,拿起手边陈旧的背包往机舱左边的角落走去,奇怪的是角落靠窗的座位上根本没有小女孩的身影,仿佛在一瞬间,感觉什么都失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得不偿失。

  昨天机票订的仓促,叶冉一上飞机便嚷嚷不行,非想要坐在机窗位置,她一直因为范卿的电话不安烦躁,没有控制住便吼了叶冉一句,不曾想从未见过妈妈如此这般的冉叶冉委屈的嚎啕大哭起来,吵的乘机的客人抛来无数白眼,有的甚至咒骂,幸得明事理的斯文男子主动提出愿意换座位才了事。

  一路上小女孩如愿以偿,可怜她却在梦魇中挣扎。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坐在这里的小女孩呢?”叶莺时焦急的拦下正巧经过的空姐。

  空姐顺着她指的座位努力回想,好半天才恍然大悟般回答:“是不是扎着麻花辫胖胖的小女孩?”对方比划起来。

  “对对。”

  “小女孩刚才嚷着肚子疼,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带她去了,估计等会就回来。”

  叶莺时松了口气,说了一句谢谢后,冉冉就随着另一位空姐来到了她的身边,微红的小嘴动来动去,不知在吃着什么。

  叶莺时谢过空姐,牵起冉冉肉嘟嘟的手下了飞机。

  机场大厅内形形色色的人影在眼前不停穿梭却不识一人,彼此之间的陌生感给她带来莫名不安,当初的她到底是心如死灰到何种境界才有勇气决定只身一人的离去。

  如六年前她乘夜机飞往马德里一般,夜还是如此的寒。

  莺时懊恼自己走的过于匆忙,接到范卿的电话后立刻定机票带着冉冉就上了飞机,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和冉冉穿的过于单薄。她怕把冉冉冻病了,脱下自己从二手市场淘来的衣服裹在冉冉的身上,一把抱起冉冉就往机场大门外走去。

  “妈妈。”冉冉抬起稚嫩的手,胡乱的往母亲双眼摸去,微热湿润的触感让她小小的心不禁一震,“你哭了?”

  莺时不知所谓,眼睛确实微涩却仍旧死撑道:“胡说!”

  冉冉小嘴也不饶人,继承了莺时凡是求真务实的态度,举着小手问道:“那这是什么。”机场大厅明亮的灯光下,小手泛着点点莹光。

  不知不觉,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点滴间,就会流露心中最初的苦。

  她以前最讨厌的便是电视剧中矫揉造作的哭戏,现在看来那些真情流露也不无道理。

  她胡乱找了个借口敷衍:“这是因为你太重了,妈妈抱你都累哭了。”

  冉冉不以为然,知道是唬人的话就“哦”了一声,接着在自己口袋里摸出一颗巧克力二话不说就放进嘴里。

  叶莺时眼尖看出巧克力包装纸上字样,“这么贵的巧克力你是从哪里来的?”

  在马德里的六年生活艰难,一定程度上物质得不到满足,但她苦自己也不委屈孩子,和当年外婆对待自己一般,将叶冉养的白白胖胖,甜食虽没少吃,可也懂得节俭,自然不能给孩子买这么昂贵的巧克力。

  叶冉含糊不清的回答:“是刚才飞机上坐在我旁边的叔叔送我的,他给了我好多好多呢。”说完,还不忘掏出几颗炫耀,“叔叔说这是因为我可爱,所以给我的哦!”

  看着叶冉小手裹不住的巧克力,莺时心中鄙夷:“我不是和你说过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吃吗?一个猥琐大叔夸你可爱,你还傻不愣登笑呵呵,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你才猥琐呢,那个叔叔别提多帅了。”

  “是的是的。”她无奈点头,“只要给你吃的猪八戒都是贝克汉姆。”

  冉冉双眼瞪圆,一脸不满:“瞎说!我就从没觉认为妈妈你是安吉丽娜朱莉。”

  莺时用鼻子冷哼一声,眼神斜瞥,冉冉识相地闭嘴。

  她懒的和傻女儿争辩,一路上不再开口,出了机场大门,东张西望半天才忍不住掏出手机看,果不其然,那人终究还是没有来。

  莺时是有自知之明的,在昨天打电话对方一语不发的态度上就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做好了心理准备,失望也是在所难免的。

  她将手机放回了背包里,深吸几口气后迈开步向出租车走去。

  忽然一声刺耳的车鸣着实吓了自己和叶冉一跳,心弦还未平复,就见大众新朗逸缓缓停在她们的面前,紧闭的车窗上倒映出母女俩诧异的神情。

  光线柔和,叶莺时在车窗上清楚的瞧见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样子,齐刘海服贴的贴在额头上,眉眼柔和,细腻的肤质光滑泛光衬的丰满的嘴唇越发的红润,身材因为抱着孩子的原因稍显扭曲,看似什么也没变。

  但她知道,不知何时自己右眼帘上和那人一样,多了一颗小小的浅咖色的痣。

  叶冉探出半个身子伸手去敲了车窗,她现在只想进入封闭的空间挡风遮雨。待叶莺时反应过来想去阻止时已为时已晚。

  车窗已经缓缓摇下,露出了驾驶者的真容。

  对方一头帅气碎发如初,面目如画,眉间透着英气,雌雄莫辨。纤长的左手握住方向盘,右手烟雾缭绕,烟上挂着一截长长的烟蒂。

  叶莺时微愣,恍惚间又回到彼此初相识,百感交集,心中摸索该如何开口。

  “叔叔。”叶冉也感到不自在,她鼓足勇气对着车内说,“你是来接我们的吗?”

  是就二话不说钻进去,不是就立马喊他光腚滚蛋。

  叶莺时赶忙纠正道:“叫啥叔叔!叫夏阿姨!”开口的第一句话竟如此尴尬至极,她下意识的看了眼纯一,对方面色波澜不惊。

  被这么一闹腾,气氛融洽些许。自车窗摇下后,夏纯一的视线就一直定格在许久不见的叶莺时身上,这才注意到对方怀抱着的小女孩。

  小女孩小脸圆嘟嘟,甚是可爱。夏纯一用右手无名指扶了扶镜框,然后鬼事神差般将烟递到叶冉小嘴边,玩味的说:“你要不要来一口?”笑容痞气。

  叶莺时被夏纯一的举动吓的连退三步,末了才想起这正是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倍感温暖。

  “纯一……”好多话像被烟呛在嗓子里,她觉得好多事不知如何作答。

  煽情的桥段,她本就不擅长。

  “虚伪的人,收起你那鳄鱼的眼泪。”夏纯一面上一如既往的冷漠,她将剩下的半截烟扔到地上,看着手表,“现在上车出发,大概能在凌晨六点前赶到W市清水县。”

  叶莺时想到回国初衷,立马抱着叶冉钻进车后座,车厢内弥漫着薄荷烟草味,吸至肺腑的清凉。

  一路上,她没敢同夏纯一说话,知道纯一认真做事时容不得一丝干扰。她只有从后车镜里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挚友。

  六年过去,夏纯一左边上衣口袋里还静静躺着万宝路的双爆珠。

  窗外穿梭的景物形形色色,双眼留不住记忆的焦点,叶莺时渐渐倦意袭来,眼皮一沉就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车已停在高速休息站边,叶冉安静地睡着,驾驶座上的纯一却不见踪影。

  莺时走下车,四处寻找,眼光最终定格在不远处路灯下高瘦的剪影,指尖有一抹星亮。

  许是感觉到了她的步伐,纯一扭头回望,从口袋里掏出烟递了过来。

  她摇了摇头说:“你知道的,我不好这口。”但还是礼貌性地接过来把玩。

  纯一轻笑一声,狠狠吸了口烟吐在她脸上,模糊了彼此视线。

  “你怎么能说我知道你呢?”纯一语气不屑,“如果我真的了解你,我就该体谅你的苦,不会为你当年抛下我这个朋友,大着个肚子一个人跑去马德里而耿耿于怀,六年来你音信全无,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

  她想要开口否认,纯一又接着道:“叶莺时,你是恨我的对吧?恨我把你的事告诉了你哥,所以你选择这样折磨我。”

  被对方这么一点,记忆的洪流波涛汹涌而来,叶莺时脑子里闪起无数片段。

  说真的,那件事多多少少还是怨了一点。她一直都是黑白分明,就事而论的人,错就是错,她并不喜欢将自我感情用在分析客观事实上,从某方面说,纯一对她好是一回事,纯一做错事又是另外一回事,二者不能同日而语。

  看着纯一拿出打火机点燃第二支烟,她也叼着烟凑了过去,深吸一口后,表情安定。

  她缓缓道:“谢谢你能来接我们,说真的,当我接到我哥电话后,我想到回国后能帮我的就只有你了。”

  “呵,我早就知道能逼你回来的就只有你外婆。”对方自嘲道。

  “是啊。”叶莺时仰头看着天,微泛白光,“全天下我找不出第二个人比她更爱我了,牺牲颇多却不求回报……所以即使她抛弃我,我依然不会放下她。”

  夏纯一眼神意味深长,烟雾让眼前一切都不真切,她说:“这次回来你有什么打算?”

  “只要我外婆这次能有幸渡过危险期,我就带她一起去马德里……”莺时停顿一下,眼神凄凉,“如果不能……我也要将她的骨灰带离这。”

  眼泪似有似无。

  她不是个悲观主义者,但往往很多事她都比所有人想的更现实,这也是她比所有人对任何挫折看的更开的原因,不是因为坚强,而是现实具有不可逆性,你越是反抗越是无可奈何。

  越是卑微。

  夏纯一突然觉得索然无味,手中烟的烟味也比平时逊色许多,她将烟弹开,自顾自的走进驾驶座。

  “哦,对了。”突然,纯一想起了什么,对着路灯下的叶莺时叫道:“你应该知道现在我为谁做事,今天我向那人请假的时候,他问起我请假的原因,我想你懂这意味着什么。”

  叶莺时没有接话,继续淡漠地抽烟,直至最后一口,她才唇角挂笑。

  其中之意,不言自明。

  对任何事物一向漠不关的人,自然不会对下属的私事过问。纯一此次请假他多这么一口,想来还是被他看透了。

  面相学说,相由心生。

  眼帘有痣乃为“妖痣”,蛊惑人心,令人辨不出其真伪,无法得知其内心。

  所以,十八岁的她从未读懂过那位叫做宋知旭的男孩,二十六岁的叶莺时也不会懂。

  等到纯一将车驶入清水县地区医院已是上午七点,医生还未到点上班,医院内就已经人满为患,好半天,她们才在医院东南角落找到空闲车位。

  纯一解开安全带,转身对她们母女二人说:“你们先在车上呆一会,我去给你们买点吃的。”

  一夜奔波,莺时早就饥肠辘辘,心绪不宁使得她在飞机上也没怎么吃,等到饿的发晕后,碍于面子又没好意思开口说。

  倒是她这个朋友凡事总替别人着想,不露一丝马脚,让人找不出半点毛病抱怨。

  时间点滴流逝,久久不见纯一归来,四月闷热的天气让封闭的车厢气温不停上升,浓浓汽油味也就此散开。她怕冉冉受不住,摇下车窗,无意中一眼向车外望去。

  只一眼,胆战心惊,吓得她节节败退,条件反射般抱着冉冉平躺在车厢内。

  明明是他欠了自己,为何躲的人却是自己?

  “怎么了?”冉冉明显不能理解此时母亲眼中的惊恐,更多地不知所措。

  这样的妈妈在她幼小的记忆中极少见,纵使在异国肮脏街巷遇到地痞流氓,她的妈妈也是趾高气扬,毫无畏惧。她曾以为妈妈什么都不怕。

  直到多年后她亭亭玉立,身边已有偕老之人,再想起时,叶冉方知那次叫做叶莺时的女人的无奈。

  不是怕了,而是还痛着。

  莺时将食指抵在温润唇边,示意冉冉不要说话。

  叶冉很识相的用双手捂住自己好吃的小嘴,大眼忽闪忽闪着实可爱,莺时并没有为此松口气,她仍旧紧张的等待着未知的未来。

  说真的,她并不能确定对方究竟有没有看见自己,似有又似无,明明那人的眼睛定格在身旁年轻女子身上低头言笑,可总感觉他的余光已是察觉到自己。

  再熟悉不过。

  他总是躲在阴暗处驻足,从不承认他对她的关注,余光却从未在她身上离去。

  “阿旭。”苏依静止住脚步,轻拉身旁修长男子衣袖,“那不是夏助理的车吗?”她清楚的记着对方的车牌,号码俨然难得。

  宋知旭将目光从她身上抽离,扭头望向角落里的轿车,浓密的睫毛轻敛眼,黑眸潜过一丝明亮。

  所以,她还是回来了。

  所以,他还是将她亲手推向了深渊。

  百年之后,如有缘在地府不期而遇,他坚信自己一定会在她的面前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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