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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烟之毒


  站在四楼抢救室外的夏纯一满脸紧张,身子不自觉微颤,看到叶莺时不急不缓抱着冉冉出现,她赶忙跑过去,生怕莺时有什么闪失。

  “你先带冉冉回宾馆休息去吧。”她面无表情的将孩子交到纯一手中,选择最靠近抢救室的座位坐下。

  纯一心慌了,她从她眼里看见了从未有过的死寂,心瞅着范卿应该把所有的事都向莺时吐露过了,变故如此之大难以接受也是在所难免,想来六年啊,不长不短,什么事不会发生呢?人生又有多少个六年。

  莺时看纯一没有离开的打算,笑着说:“你带着孩子走吧,我真的没事,结果怎样我都能接受。”

  生老病死在所难免,她不是神,没能力徇私让该死的人活,该活的人死,阎王要你三更死,不敢留你到五更,这是老话,也是事实,你对这无情的世界再留念不舍,也不能多看上一眼,范祖耀如是,她外婆如是。她如是。

  回医院的路上,她根本不报有希望,笃定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应得的报应。她只怕死后毫无颜面去见外婆和范伯伯。

  纯一低头摩挫着叶冉白嫩的手,说出心里话:“莺时,如果这一次你外婆有幸能醒来,答应我就去见宋知旭那混蛋一眼吧。”

  没有心情讨论关于宋知旭的问题,就像以往无数人逼问她孩子是不是宋知旭的一样选择缄默。

  抢救室红灯不停闪烁,照亮昏暗的角落以及周围墙壁的斑驳,叶莺时的心出奇的平静,哪怕是苏至默结束了抢救,她也没有向其他家属般,疯狂上前询问手术结果。

  纯一先一步走到苏至默面前,“手术怎么样了?”

  苏至默摘下口罩,灯光下他的脸异常苍白,眼底倒是清亮,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注意到离自己不远处坐着的叶莺时,就像个破旧的洋娃娃,被人遗弃在角落里,呆呆地不知看着什么,或许是未知的未来,亦或者是过去的迷茫。

  莺时感觉到阴影完全将她罩住,眼里映入洁白的限量款休闲鞋。抬起头逆着头顶刺眼的灯光木讷地看着苏至默俊秀容和的轮廓,对方过于高大,她有点不知所措。

  二人互不言语,连站在一旁的夏纯一也学着沉默,为下一秒的噩耗做铺垫。

  突然苏至默半蹲在叶莺时面前,四目相对,将她环抱住自己的双手拿下握紧,感受到他手心难得舒适温暖,叶莺时才真正回过神来。

  苏至默唇角一扬,毫无血色的笑容出奇好看。

  后来的岁月里他总是有意无意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笑,她骂他傻子,他不以为然地撒娇卖萌,头窝在她颈窝间寻求翘首以盼的温暖沉静。

  “我说过的,我会尽心尽力救你外婆的。”

  “所以她……”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地问着面前男子。

  他伸出手轻抚对方的后脑勺给予安心,“你的外婆还在。”

  纯一松了口气,怀中六岁的叶冉也说不上为何心中如此苦涩,她眼睁睁看着妈妈疲惫地伏在苏志默怀中,默声啜泣。

  她不会忘记,此生最为重要的外婆在那个时刻因他有幸而在。

  王秀梅在护士熟练的操作下被安顿好在病床后,莺时注意到向来以波澜不惊自居的夏纯一也难得松了口气,满脸憔悴,就像战场上的士兵打完胜仗后疲惫与喜悦共存。

  她看了眼另一侧病床上冉冉熟睡的小脸,走到纯一身边,“出去来两口?”她轻拍纯一的肩膀,用手势示意。

  此话正中纯一下怀,她在王秀梅进抢救室起便有此打算,苦在自身的素养告诉她不好在医院禁烟区下口才拖到现在。

  她们来到楼底口处,找着个舒服的姿势相对靠墙而立,一人一支烟缓解着彼时的紧张感,烟雾缭绕间,不免想起曾经二人大学中途借着上厕所的名义逃出课堂跑到后楼梯抽烟。

  很奇怪,明知尼古丁对人体的危害,她们还是自愿选择被摧残,就像是明知这世间真爱稀少,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仍会有许多无知女人选择跳下深渊,强仆后继的相信着男人的甜言蜜语久久不能自拔,最后便图的一血流成河的下场。

  尼古丁和男人等同而语,都是给她们带来短暂的麻痹快乐,接着带来一生抹之不去的疼痛,生理上心理上皆是。

  手中的烟随火星逝去,纯一掐灭手中的烟,从皮夹内侧口袋掏出手机径直走到莺时面前。

  她看了眼夏纯一举在眼前的手机,轻咬嘴唇。

  “打给他吧,没的选了。”

  对啊没的选了,从一开始莺时从外国回来,看透所有是非因果的纯一就深知莺时没的选了,宋知旭手里握着她的命,机会他给了,她要是不愿意去见他,那人一松手,她的命也就没了。 

  “叶莺时,以前的你明明可以从容友好的面对一切你不屑,你痛恨的人,撒谎更是自然到能在奥斯卡称后,告诉我为什么现在唯独对他不可以!难道当真以为他放不下你吗?我不妨告诉你,没你的这几年,他和苏依静好的很,六年里,恋爱没一天落下,你和那窝囊废的过去,除了你我他还有你的家人,就只有狗屁时光知道!”

  莺时睫毛微动,并未抬眼。如果不是纯一的提醒,她都快忘了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身形微胖,善于观察细节,分析他人的孩子;在长辈面前装作乖巧懂事,取悦身边每一个人,内心却有自己小九九的姑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永远不会做出出格事,知恩图报,撒谎不眨眼的女人。

  每一个都是她,每一个却又不像她。

  罗曼罗兰先生说过:大部分的人在二三十岁上就死去了,因为过了这个年龄,他们只是自己的影子,此后的余生则是在模仿自己中度过,日复一日,更机械,更装腔作势得重复他们在有生之年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所爱所恨。

  她在和他的爱恨纠缠间不知不觉地死了。既然都死了,那她还怕什么呢?

  “号码多少?”

  纯一看她想通了,赶忙为她拨号递了过去。

  不到三声盲音,久违许久的老烟嗓在叶莺时耳边萦绕。

  “阿莺。”

  喉咙从未有过的干涩,她说:“宋知旭,两个条件,只要你做到,我就去见你,地点时间我定。”

  她想象到他异常坚毅犀利的黑瞳,硕硕泛光,没有一丁点的犹豫。宋知旭总能掌控着一切,牵制所有人,他早预料到她会低头。

  他低沉的回复:“说。”

  “第一,我外婆的手术。第二,范卿欠下的债。”

  “好。”

  “办好了,我会把时间地点告诉你的。“不等回答她就匆忙挂断电话后,像烫手山芋般将手机还给了一旁的纯一,“走吧。”

  纯一叫住她,莺时回头疑惑的看着多年不见的好友,说“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如此扭扭捏捏,不像样子,想问什么说就是了。”

  “……孩子,究竟是不是宋知旭的?”

  “如果我说不是,你信吗?”

  纯一坦诚地摇头,说:“莺时,你太会撒谎了,大学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

  “那为什么还问?”

  对啊,明明回答了却还是会怀疑,同六年前般,任她如何辩解,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宋知旭的事仿佛是铁板钉钉,使每个人都坚信着。

  二人回到病房内,莺时把冉冉叫醒,让纯一带她会宾馆里好好休息,大家都很劳累疲惫。

  冉冉不乐意了,说:“妈妈,今天你还没有带我去吃好吃的呢,去找舅舅的时候,你可是答应好了的。”

  莺时恍然大悟,方才在车内自己是答应了叶冉回来的路上好好带她饱餐一顿的。

  “冉冉,等会让夏阿姨带你去吃好吗?”

  “其实我想说……我不吃了,妈妈你带苏叔叔去吃吧,刚才你们不在的时候,苏叔叔来看了外祖母,他脸色很是不好,白的就和白兔似的,一定是没吃饱没力气了。”

  夏纯一也插嘴道:“说来也是,今天我看那苏医生对你外婆甚是用心,每隔二十分钟来查看一次,更别提你外婆不行的时候他那急急忙忙冲进来双手颤抖不已的紧张样子,莺时,我觉得你欠苏医生的这顿饭一定免不了了。”

  叶莺时想起在抢救室外苏至默虚弱憔悴的脸,心中满是愧疚,且不说他送冉冉的零食,就他极力抢救她的外婆这点,她请十次饭也不为过。

  “恩,过会等他下班我就请他吃饭。”

  “恩,妈妈你千万不要忘了。”冉冉在纯一怀里对莺时摇着小手,再三嘱咐道一定要请苏至默吃饭。

  送走纯一和冉冉,叶莺时犹豫半天还是走到住院部心脏病科医生办公室,里面只有一位老者,叶莺时认出他是原先为自己外婆诊治的李医生。

  李阮也认出了她,他问:“你是28号病床的家属吧,来这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找苏至默苏医生的,他不在吗?”

  李阮一听是来找苏至默,满脸的不屑,“哦,是来找他的啊,是不是对他今天的手术有什么不满意的?哼,倒也难怪,国外毕业又怎样,年纪轻轻就是没经验。”

  叶莺时不好打击他,就顺着他意问道:“对,我来就是想给他提点意见的。”她看着左侧办公桌,桌上的文件办公用品整齐划一的摆放着,唯独没了人影,“苏医生他人去哪里了?”

  “我就说屁大点孩子毛都没长齐,帮你外婆做完手术就不行了,去厕所吐了好几回,最后实在不行就请假回家了。”李阮端起茶杯喝了几口,“上头还说啥给我分配得力助手,让我能顺利退休,我看他还不敌外面那群娘们护士强,白嫩嫩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莺时被他说的心中已小有怒火,小城县破医院医生素质低,没想到对方还会倚老卖老,揣着点芝麻大的学问经验贬低真正努力救人的同行,要不是看在他为她外婆诊治许久的份上,搁在以前她早就给他点颜色瞧瞧了。

  “既然他不在,那我就先出去了。”

  莺时从办公室内退了出来,心里不免有点担心起苏至默,二人短短相识不到48小时,他的所作所为让她虽说不上哪里不对,但确实让她感到迷惑和感动。

  病房内,外婆仍旧昏迷不醒,手术过后又苍老些许。

  她坐在座椅上闭眼,宋知旭独特深沉的老烟嗓还在耳边回荡盘旋。

  他的声音还是如他人一样冷漠,未表喜怒。

  大概可以这样形容他:一个尤其别扭的男人,拒绝被了解又期待被他人倾诉,希望知道别人的种种,可是又不会拿自己的交换,好自私矛盾的家伙。

  他的整个人都是孤独,别扭,疑心重,不顾他人死活的代名词。哪怕是叶莺时,他十二分的喜欢都从不表露一分,就跟先说出来他在意谁,就欠下谁几百万一样。是啊,他害怕自己先一步,所以选择了回避。

  可宋知旭忘了爱情是个圈,兜兜转转她还是在眼前,触不到心里还惦念着。

  莺时拍打自己的脑门,拒绝回想,操劳感也从一瞬间迸发,眼皮缓缓沉下。

  她是在晚上八点多还是被现实中的饥饿感唤醒。

  凡人和童话里的人物最不同的无非就是梦幻与现实的差别,就好比,前一秒你好不容易被王子的吻唤醒,以为可以与他白头偕老;下一秒,你的容貌就像是切开的苹果极速氧化,接着王子头也不回一下,扔下你这个老太婆去寻找下一个他的公主。

  之后老太婆只能独自面对剩下的事,没有人会知道她曾是公主。

  莺时起身从背包李拿出钱包,下楼准备去医院门口买点食品充饥,出了住院部大楼,叶莺时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天空飘起绵绵细雨,潮湿阴冷。她戴好连衣帽,合上衣服一鼓作气跑进离医院不远出的便利店,由于下雨的缘故,便利店内有点冷清。她径直走进去选了盒蔬菜沙拉和矿泉水后去结账,看到结账处边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巧克力时,不免想起了苏至默,冉冉说他很喜欢吃巧克力。

  从病房出来途中经过心脏病科办公室时,最左侧的办公桌前依旧未见高瘦清逸的人影。

  “总共8块9,加3块拿一瓶舒化奶你要吗?”

  “不需要了,麻烦你再帮我加两块巧克力。”

  她从中选出两块自己认为不错的味道递给收银员。

  付完钱,外面的小雨开始转为瓢泼大雨了,莺时没有带伞被逼无奈乖乖坐在店内吃起沙拉躲雨,有一口没一口地单手撑脸观察着窗外的事物。玻璃窗被雨水溅的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约约见着几个模糊的轮廓在雨水中穿梭,找地方躲藏。

  忽然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出现在她视线内,眼睁睁看着他冒着雨跑向她所处的便利店,一进门就走向收银员。

  “这些巧克力我包圆了。”

  叶莺时真没见过爱吃甜食的男人,她忍不住笑着对修长却湿漉漉的背影喊道:“这么晚还吃巧克力,当真不怕发胖啊苏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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