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程蝶衣之韵
高大人影树在眼前,莺时能辨别的也不过是那双寂寞如神的眼睛，可能自己是单眼皮的缘故，她天生便对双眼皮大眼睛有莫名的好感。
“你就是宋知旭对不？”
眼前人影明显一晃，深邃双瞳也跟着一颤，他没有回答，反而伸手捂住了莺时的嘴巴。
这是男孩头一次和女生亲密接触,莺时嘴唇丰满，男孩明显能感觉到手掌心柔软的触感与微热。
其实叶莺时一点也不害怕，她知道宋知旭并无恶意，转念一想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帮其一把。她抬手捉住捂住她嘴的手细细端详，月光弥漫在金黄的芦苇丛中，修长且骨节分明，很漂亮的一只手。
就连手腕的弧度都很完美。
莺时仰头望着他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忽的笑了，露出洁白的虎牙，杏目弯成月牙，有种震慑人心的美，不言自明。
以后等到宋知旭知天命时，名利双收，有权有势，儿孙满堂，全然一副人生大赢家的模样，他没机会同任何人说自己宁愿用旁人羡慕不已的一切去换回初见时她的微笑。
盛夏流火，芦苇，只属于她们二人的相遇，他怨自己怎么不早和她坦白，明明从那夜就爱上了她啊。
他始终不愿不敢向她说明，在她面前，总是自卑的。
他阴郁，多疑，她开朗，热情，她才是他的白月光，照耀他晦涩的心墙。
莺时松口，看着他手臂流血的牙痕，懊恼自己一时没掌握好力度咬重了，“你是傻子吗，我咬你都咬出血了，你怎么都不支一声。”
她见男孩痴痴地望着自己，惊讶道，“你不会真的是哑巴！你说你怎么这么笨呢，我都咬成这样你还傻愣在这，唉，你别说，我的牙齿印还真好看，留在你手上好性感的说、”
宋知旭扫了眼手臂上深浅不一的牙痕，“我不是哑巴。”
这一开口莺时差点没笑喷出来。
“你的嗓音怎么喑哑成......和我一样总是感冒？”她把背包里的西瓜霜润喉片拿了出来，“你拿去吃。男孩子声音就要醇厚沉稳点才好听，你这老烟嗓是什么鬼？”
莺时见他接过，嘴角又微微动起来。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她没有等到宋知旭回答，不远处传来范祖耀的呼唤，莺时心底暗叫一声不好，都怪半路杀出的宋知旭，误了她回去时间，现在范伯伯找来看到车胎被扎破漏气，那她就真的百口莫辩。
“你看，就你干的好事！”莺时忍不住打了宋知旭肩膀，灵光一闪，她对他说：“现在我人赃并获都是被你害的，现在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要好好表现知道不知道！”
范祖耀的声响渐行渐近，莺时焦急地等待宋知旭的回复，本来她就不喜欢强人所难更何况这是她同宋知旭第一次打照面，没有摸清对方的性子，出于礼貌她也不能轻举妄动。
只见宋知旭不紧不慢地拿出颗润喉片放入嘴里，清凉四溢，似懂非懂点点头。
莺时都快哭了，见他答应了狡黠又浮现在脸上，立刻把手中螺丝起子扔到一旁踢得远远地，恨不得埋起来。
“等会我说什么你都点头就好了……哎，你在那干什么呢，你过来帮我一把，我上不去。”
莺时试图依靠自己的力量攀上去，但是坡比她人还高一个头，根本上不去，她朝背后蹲在地面的少年寻求帮助。
只见宋知旭纵身一跳回到地面，她仰头看着少年，才发现他至少有一米八，他伸出手费了不少劲将叶莺时从田野里拉了出来，等不到答谢，女孩就脱离他手掌温暖，跑向范祖耀。
“范伯，我在这，我找到宋知旭了。”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范祖耀见她气喘吁吁，不忍责备，而后见到后面月光下清逸高大的身躯，愣住了。
叶莺时赶忙道：“范伯伯，我刚才解决完自身问题回去的路上撞见他在门口鬼鬼祟祟，我猜他是你要找的人，就跟踪他来这里了。”
宋知旭缓缓走向范祖耀，叫了句：“范叔叔好。”
“好，好，都长这么大了阿旭。”范祖耀抬手帮少年抹去脸上污泥，“怎么这么脏呢，多好看的一小伙。”
莺时见范祖耀眼底含泪，不免好奇宋知旭和范祖耀之间的关系，方才在车里范伯说他身份特殊……不会是私生子吧？显然她被自己的猜测吓得不轻，这还没成为一家人就被名义上的“哥哥”撞见自己人前人后两副面孔，以后的日子乖乖女还能装下去吗？要不要自己老实点先招供，来日方长，日后再报仇？
她一懊悔，条件反射地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在静谧田间响彻异常，范祖耀和宋知旭像是看鬼似得看向叶莺时。
范祖耀担心道：“莺时你怎么了？”
“啊？我，我…”结巴上老半天，她一咬牙一跺脚闭着眼睛说：“范伯，我对不起你，我刚才……”
“是我。”老烟嗓夺取她声如蚊哼的话语，“范叔叔，是我刚才用螺丝起子扎破你的车胎，她想阻止我来着，可是被我推开了。”
话语间，宋知旭右手一伸，明明被她扔在田间的罗螺丝起子在明媚月光下隐隐发光。莺时难以置信的看向与自己并排的少年，他的脸泥垢已经被范祖耀擦去不少，剑眉星目，寡淡沧桑的性子无一不在这盛夏月夜里彰显出来。
多年后也未曾遗忘。
“迟一天早一天走都一样，知旭，叔叔知道你的心思，你再不想跟我走，你也要想想你的学业还有你过世的母亲……”范祖耀惊觉莺时正在身旁，赶忙结束话题，“这件事就这样，你可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
范祖耀跑到自己轿车前看了看情况，说明天一早等天亮了他在换后备车胎就好，他领着二人回去一路上没人吭声，莺时一直站在宋知旭身后，望着宽厚肩膀几度欲言又止，回到宋知旭住处后，范祖耀说二楼有个空房枕头被子齐全，让她早些歇息，自己又把宋知旭叫到另一屋，不知同少年商谈些什么。
莺时上楼进了约有二十平米左右的房间，窗帘，被套全是黑白格子，除了书柜和写字台，其他什么都没有，她走到书柜面前，翻看上几本书全是外国名著，还都是外语版，感到着实无趣后，她躺在陌生床上，心久久不得平静，她深知今夜欠下宋知旭人情，那个轮廓硬朗，眉眼英挺的男孩，在月夜芦苇丛中有股浓浓韵味。
他让她想到了张国荣哥哥在《霸王别姬》饰演的程蝶衣，虞姬时的一颦一笑皆把骨子里的韵味流露出来，虽然宋知旭他不柔媚却又韵味。
往后一定要偿还他，不，双倍奉还，莺时暗下决心后一翻身沉沉睡去。
夜间她被炎热在凌晨两点左右闷醒，抹着额头上的汗渍起身走到窗户旁，一开窗户夏日夜风迎面带来不少清凉，轻抚莺时微黄的头发，她甚至还能瞧见远处山峰上的萤绿，她猜那是萤火虫。
她想起了儿时外婆在夏夜给她捉萤火虫，也不知道没有自己的陪伴，外婆有没有被舅舅一家欺负，想着想着眼里就溢出泪水。
“村里夜风湿气重，窗户不要开太大，会生病的。”
叶莺时差点没被老烟嗓吓破胆，捂着胸口看向左边一米远屋顶上迎风而坐的少年，错愕写满全脸。
他并没有看向她，只是沉静地吸着手里浓烈烟草，眯着眼，圆月星云，高山蝉鸣，他在享受着自然天地带给世人的温柔宁静，仿佛刚才他不曾开口。
淡淡韵味又不知不觉流露出来，随风飘向莺时鼻尖，薄荷的味道，浓烈清凉。
“你叫莺时，对吗？”不知过了多久，宋知旭冒出一句话来。
“嗯，我叫叶莺时。”
家人给孩子取名总带有希翼，最美好的祝愿，她外婆一生都嫌弃自己的名字，王秀梅，腊月梅花又寒又孤，而后又“锈“掉，所以她给自己的孙子取名与自己相反，叶莺时，时又称三月，春光明媚之时。
“很好。”宋知旭弹开指尖烟头，“凤楼迢递绝尘埃，莺时物色正裴回。”
骆宾王的《代女道士王灵妃赠道士李荣》，莺时对眼前清寡的男孩刮目相看，他竟然知道这首诗。
莺时抬腿爬出窗外，步履维艰的朝宋知旭走去，并排坐在了他身旁。
“今晚多谢有你。”
宋知旭面无表情，“没什么好谢的，因为就算你不动手，我也会去做的。”他又拿出烟点上，烟雾抢的莺时难受，但也不好说什么。
“你就这么不想跟你爸爸在一起吗？”
宋知旭懒散的肢体忽的僵硬起来，莺时意识到自己碰到他地雷区，“那个，今晚我咬你还疼吗？”她不顾他的态度，直接牵起他骨肉均匀的手在月色下端详起来，不知他从哪里蹭来的泥垢，满手脏兮兮。
“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宋知旭收回自己的手，“早点睡吧。然后莺时就见他起身钻进原本自己房间窗户。
这一看，她才发现别墅七米高，只有这窗户是唯一的爬向屋顶的入口。
“你刚才怎么进来的！”她也爬了回去，发现宋知旭并没有走开，不知他从何处拿出凉席躺在地下，眉眼紧闭，“你今晚要睡这屋？”
“嗯，这是我的房间。”宋知旭双手环臂侧身不愿在多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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