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相望无言
宋知旭一语未发，漆黑的眸子久久不愿挪开，透亮深远。伫立许久，或许也感到疲惫，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长臂一伸一抢，白酒便到了自己手上。
莺时喝懵了，未察觉自己已是两手空空，还在机械性的做喝酒的动作。
“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
挨着坐的宋知旭看了颇有无奈，一仰头把剩下的酒都灌入胃里，辣辣的。
“呆子，你说为什么……所有人都，都让我离你远一点呢？”叶莺时酒喝多了，话也藏不住了，“你到底是有大能耐啊!凭什么那个臭老太婆都说我不配跟你做朋友啊！他妈的她到底算哪根葱，来，你告诉我，她到底算哪根葱！”
“你醉了。”
“我没醉。”
“你哭了。”
“我也没哭！”莺时下意识的摸摸脸，“我就是不懂……宋知旭，你知道吗，我突然找不到我努力的方向了。”
宋知旭的沉默与此刻浓郁夜色交相辉映，似乎他现在能做的唯有倾听胖姑娘的琐碎心事。
“我不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意义到底在哪里，原先我一直以为是为了外婆...可是我现在才知道，我……”她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叶莺时，根本在任何人的心中微乎其微，他妈的，竟然……竟然养我是为了……面子。”
到此，一段话哽咽地断断续续说完，风一吹，话语都散了，只有阴郁少年用他澄澈的眼盯着面颊泛红的胖姑娘，透露着点滴不易察觉的不忍。
叶莺时哭了，泪流满面，无声无息，就算心底千疮百孔也隐忍着低声啜泣，不想让别人察觉，不想给别人添堵。从始至终，她就是这样一位傻姑娘，呆滞的坐在月光下迎着风喝酒流泪，如果不是宋知旭不请自来，没有人会察觉到她，也不会有人想到一向喜笑颜开的姑娘会如此悲痛欲绝。
可打败叶莺时的究竟是什么？
“风大，回房睡觉去。”宋知旭堵得慌，未曾有过的感觉。
他没有等叶莺时回答，自顾自把酒放在一旁，站起身一下子把叶莺时横抱起来，叶莺时很配合的安静沉默，像只待宰羔羊任宋知旭抱到床上，面无生色。
望着叶莺时，宋知旭把想说的话被吞会肚子里，替莺时盖好被子后，又回到阳台准备爬回自己的房间，翻身一跃的时候不小心把酒瓶踢倒在地，声音清脆，让宋知旭不得不注意它的存在。
酒瓶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亮眼，映入宋知旭眼帘，液体晶莹，那一刻，他愣住了，站在本该无欲无求的秋夜里，被风吹偏了睫毛，迷了双眼。
“操。”
突然宋知旭捡起酒瓶仰头一饮而尽，酒气缭绕，冲进叶莺时的房间，冲到叶莺时的床前，冲到叶莺时的枕边。
叶莺时静静看着少年，相望无言。
接着，她迎来的是一个吻，充满酒气与□□。
不是简单的吻，是唇齿相依的深吻，从最初的霸道变得温柔，从最初的反抗变得迎合，越吻越深，伴随二人的寂寞与无处安放的不安感，越吻越沉。
或许，这个吻，是相互依赖的羁绊。
好久，宋知旭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温热的唇，在暗夜里伸手抚摸叶莺时光亮的脸颊。她也就任由少年的温热的手紧贴着自己。
相望无言，却又一眼万年。
最后，宋知旭还是走了，什么话也没有留下。这是两位同病相怜的少男少女相互给予对方的慰藉，不算出格，但也绝不值得留恋。
可是，莺时不得不承认，今夜，她确实得到了一丝温暖。
——
第二天莺时早早便起床洗漱，为了不麻烦范卿天没亮便出门，走时临到宋知旭的门口，她忍不住驻足，凝望片刻，思绪却怎么也衔接不起来。
昨晚，宋知旭是不是进了我的房间？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叶莺时隐约记得他深夜里的明眸，再后来，就当真什么记不得了。
她好奇也想冲进宋知旭的房间问个清楚，但最后念头还是被昨天韩玉柱的话给打消了，叶莺时想，自己还是对宋知旭敬而远之为妙，反正自昨夜王秀梅那一通电话起，叶莺时就找不到在范家争夺地位存在感的理由了。
叶莺时出门，才发现天边不过一丝光亮，一看表才五点不到，公交车还未发车，打车也不容易。
“你有事一向都这么早出门？”
慵懒的声音从左边响起，吓得莺时打了个寒颤，她转头一看来人，回想半天才认出来，才短短几天未见，那人便像是换了副模样。
“胖丫头，你不会记不得我了吧。”吴旻笑着走到莺时身边，伸手把她的背包背到自己的身上，“这么早起床不困吗？不会是一夜没睡吧。”
“你为什么会在这？”
“昨天不是打电话同你说过了吗，本来打算在火车站等你的，不过我嫌坐绿皮火车时间太长，所以打算开车送你回清水。”吴旻走了几步才发现胖丫头没跟上，转身问，“还等什么呢，现在走或许还能赶上吃早饭。”
叶莺时的心情莫名不好，“昨天的电话是你打的，那你所做的都是范卿的意思？”
她恨透了范家假仁假义的施舍，尤其是范卿此刻的作为。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吴旻笑意依旧挂在脸上，他穿着军绿色棉袄带着鸭舌帽，动感十足，“我是自告奋勇的，上次我觉得跟你聊着不错，所以昨天和你哥通电话时知道你要去清水，我就跟他说要跟你一起去。”
这下轮到莺时愣住了，她在想吴旻怕不是傻子吧？
“好啦，有什么事路上说不好吗？”吴旻几步爬到莺时面前一把把她抱住催促着前进，“你是不是饿了没劲走路啊，我车上有许多好吃的哦，特意给你买的。”
吴旻此话不假，叶莺时被“请”上副驾驶后发现后车座清一色全是零食点心还有饮品。
“是不是很喜欢？”吴旻见莺时看着零食哑巴口水，“全部都是给你买的，店员说这款面包卖的最好，刚出炉的赶紧吃。”
暖流顿时涌上心头，莫名眼底水光清浅。
“谢谢。”莺时声音小且喑哑，她撕下一小块面包放进嘴里，果然很好吃，“吴旻。”
“嗯？”
“我不想回清水了。”
吴旻不为吃惊，就像装作没有看见胖丫头眼底的伤痛，许久，他说：“好，那我带你去附近古镇玩上三天，你说怎样？”
“放假你不好好歇着，跟我瞎凑什么热闹。”
吴旻也不生气，就撂下一句话：“你有钱吗？”
莺时乖乖闭上嘴不再多说，果然钱才是万能的。
——
其实全国各地的古镇都差不多，小街小巷人潮窜动，偏偏遇上国庆假期，人就更多了，莺时跟吴旻几乎是跟随大部队一龟速慢慢向前挪行。
“你不想吃点什么吗？”
“不用，我现在还不饿。”
“那我们现在去旅馆把房间定了，我怕万一去迟了房间就没了。”
莺时点点头表示赞同。
吴旻选的是一个颇具古典气息的特色景区旅馆，就连前台服务人员也是穿着民国时期的旗袍装迎接，声音轻柔。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吴旻掏出身份证和信用卡，“两间单人房，订三天。”
“好的……麻烦女士您出示一下身份证。”
莺时踮起脚打开吴旻身上的背包找上半天，越找越急，头都要埋到了背包里。
见状，吴旻心下有了底，只是脸上有点哭笑不得：“哎哎哎，胖脑袋从背包里赶紧出来……不好意思，麻烦帮我改定一间标准房。”
前台不好意思道：“标准间也是要两张身份证。”
“那就一间单人房吧。”吴旻揪着莺时后衣领把她硬拽出来，“晚上我去别的旅馆再开一间，你一个人在这里睡，有事电话联系，知道了没？”
叶莺时自知理亏，只能乖乖点头：“可万一要是没有房间了呢？”
吴旻不相信自己运气这么背：“要是没房我今晚就去你房间打地铺睡！”
没想到一语成鉴。
其实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国庆假日本就不好在景区订房间，尤其是临时入住，所以当吴旻灰头土脸拿着包跟莺时一起入住的时候，理亏的莺时自然不敢发半句牢骚，她甚至乖乖的俯身打起地铺。
“是我不对，今天你睡床我睡地板就好了。”莺时没敢看吴旻，但她能感觉到吴旻心绪不宁，也对，他们才认识几天，就孤男寡女共住一屋，更何况莺时还顶着“宋知旭女友”的光环，传出去两人名誉都会受损。
其实，叶莺时到无所谓，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评价，只怕吴旻…..
最终，她看着他忍不住开口道：“吴旻，要不你回去吧。”
这趟浑水，吴旻本就么理由蹚。
男生还是笑着，一副拽拽的样子，他关上门答非所问：“叶莺时，昨晚你为什么喝酒又为什么哭？”
“无可奉告。”
“那你心情好了吗？”
“……”
吴旻放下包，走到叶莺时身边接着完成胖姑娘没完成的活，“不说话就是没有咯，那这些天我陪你不好吗？”
说这话的时候，男生全程低着头，鸭舌帽未摘，看不清他细微的面部表情。
“你……”
“叶莺时！”吴旻突然抬头打断胖女孩的话，单眼皮的眼睛满是坚定，“我喜欢你。”
不可置信，简直不可思议，笑容总是印在他的脸上。
古典装饰加上屋外的青砖碧瓦，吴旻半跪的姿势像极了莺时在无数莺莺燕燕爱情小说里男人最虔诚的姿势。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屈服于你，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忠诚于你，因为我爱你，所以……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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