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快乐
谁都猜不透命运轨迹，最起码，在没遇到吴旻前，叶莺时不懂何谓一瞬的欢喜，就像她不懂何又谓至死不渝的爱情。她总觉得人人都为利益，为利而亡，为益而变，为名可抛弃一切，在没遇到宋知旭前，莺时自诩自己是个自私的人。
除了王秀梅，她谁都不在乎，当然，在未遇到宋知旭前，她也确实做到了，面热心冷，皮笑容不笑，似乎说的是她却又不是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厌恶太多人和事，甚至讨厌这个世界。
“我有想过去死。”莺时笑着同宋知旭说，“小时候，我就希望奶奶能早点死，这样我也可以早点得到解脱。”
宋知旭静静看着听着，不动，不说。
“为什么被抛弃的是我。”她眼珠一转，转到窗外，外面车水马龙，“我从来没怨过，但是当我见她的第一眼，阿旭，你懂那一刻我的心情吗？”
“我是先天有缺陷还是我不够优秀？是我不配得到爱还是我上辈子十恶不赦这辈子活该？就那么一瞬间，无数个疑问涌进脑海里，一个字一个字钻进来，让我难受，我想不去想，可是我做不到。” 莺时叹了口气，“可能是从那时候起，开始怨恨了吧，真的是……我到现在才明白。”
莺时眼里折射出的世间百态，无非就是窗外那一片天地，嘈杂喧闹，不谙世事的学生结伴买午餐，校门外皮肤黝黑的小商小贩，还有来来往往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没有一个她认识的，也没有一个认识她。
如此，甚好。
她收了目光，笑容温暖，“所以，阿旭……你是什么时候看透我的？”
宋知旭喜欢莺时的微笑，第一眼就喜欢，极具感染力，让他挪不开目光，又或者是他太懂莺时，所以从对方一个微笑中就能察觉太多。
宋知旭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他知道对阿莺而言，这是个必须得到答案的问题，他的阿莺讨厌别人看透自己。
“可能…”宋知旭掏出烟，“因为过于相似。”同类才能认清同类。
莺时摇摇头，表示不赞同却也没再反驳，她收回方才的情绪，变得和平时一样。
过了会，她说：“我以为你会说在范家我喝醉的那一晚。”
“你记得？”
“嗯，记得，很清楚。”时间隔得并不久远。
莺时又神经兮兮的从羽绒服内口袋掏出一样东西， “你把手伸出来，我要给你个礼物。”
宋知旭没表现出该有的好奇，乖乖伸出手，一会掌心就多了个小物件。
很小，平躺在手心，红底烫金，是个护身符。
莺时偷摸着喝口小酒，高兴地不得了，“前天去寺庙给你求的，本来打算回去给你的。”
宋知旭有些失神，将护身符放在口袋后说，“我不信这些的。”
“我知道，可是我信啊。”莺时一点也没有因为宋知旭的表现失落，“给你，也不过是求个心安。”
他手心中忽然有了温度，连带着沉重， “……阿莺，我不会有事的。”
“嗯……可是、可是等你回路家，聪明的人就太多了，而我……又不能为你付出什么。”
点烟的动作顿住，宋知旭表情微妙，他看着叶莺时，发现她依旧微笑。
“你是知道的阿旭。”莺时笑嘻嘻看着他，“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而言，在一起百害而无一利。”
“不会的。”他现在不喜欢莺时的笑了，他放下烟，想说很多，却又不知如何表达，“至少我们是在一起的。”
“你说的对，所以我不会放手的。”莺时伸手握住他的手，用力握住，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宋知旭，从头到尾都是你先招惹我的，你让我喜欢你，爱上你，那么你就要对我负责。”
她胖乎乎地手青筋显现，脸也涨红，“我不放你走，你就不能离开我。”
很少能从叶莺时的眼里看到真挚，头一次，宋知旭看到了。
她对他，敞开心扉，放下所有的戒备，宋知旭赢了，他收服了她，他该高兴的。
“那万一……你不要我了呢？”
宋知旭的问题，是莺时从未考虑过的。
她不高兴道：“你这个问题不成立，我是那种人吗？除非……”莺时搜索了一万种可能，“除非是你把我远远推开，否则我不会抛下你的。”
“这个可能也不成立。”宋知旭立刻否定道，“阿莺，我是准备好跟你过一辈子的。”
莺时歪头在想，他这句话用了多大的勇气和决心？
一百分怕是用了一百零一分吧。
甜言蜜语总是说着容易，言行一致，真的很难。莺时自是知道宋知旭话中的真情实意，可她也了解两人之间种种障碍。可以说，叶莺时从不奢望他们两人能白头偕老，只求分开后，彼此间回忆完满，不留遗憾，是真的用生命去爱，用尽精血去进去对方的心甚至是灵魂里。
莺时忽的放开宋知旭的手，“我去外头看看菜怎么还没上来。”
她逃避了。
宋知旭太懂她，也不逼迫她，放任她出去，只要最终还是回到自己的身边就好。
走出包厢，莺时深深叹口气，她没想到这场爱恋还未开始，仅凭一场十来分钟的对话就已经身心乏累，其实他们都知道是二人的特殊构成彼此间的吸引，也正是这种特殊，注定所有一切都不能屈居平凡。
莺时鼓励自己，她是能给阿旭带来快乐的。
平复心情后，她走到大排档前台，发现以往风情万种的老板娘竟然不在，忍不住问：“你们老板娘呢？”
前台服务员还在忙着算账，低着头回答：“老板娘回老家去了，有什么事吗？”
莺时有点失落，她还挺喜欢这的老板娘，长得漂亮身材又棒，以前常来吃饭的时候她总是会不自觉多瞧老板娘几眼，羡慕她妆容精致，衣服繁多，当然，她唯一不羡慕的就是老板娘守寡。
“事倒是没有，我就来问问33包厢菜怎么到现在也没上。”
“33包厢是吧？我看看。”服务员从一堆单子里翻找，“其他的都在做，不过酔螃蟹没了。”
“啊？没了？”莺时被惊着了，“怎么会没了，这才中午啊。”
“老板娘今回老家，酔螃蟹就她会做。”
“来的时候我还看其他桌子上有呢？！”
“老板娘走之前做了一点备着，这不到你这就卖光了。”
莺时不可置信，“我这么倒霉？”
服务员叫莺时半死不活的表情忍不住笑道：“可不就这么巧，下次你要想吃给你提前备着，或者你给个电话地址，回头老板娘回来让她做一份我给你送过去。”
“我在外地上学呢。”话里都快有哭腔，“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话都说到这份上，服务员也尴尬的挠挠头，“那我也没办法了。”
莺时认命，也不好为难打工的，拖着身子怏怏地路过身边但凡有醉螃蟹的餐桌，她都会投去羡慕幽怨的眼神，直到走回包厢。
宋知旭见莺时表情凝重还以为怎么回事，关心道：“被欺负了？”
莺时摇摇头。
“被别人骂了？”
莺时又摇摇头。
“那是被餐馆嫌弃胖，饭菜不卖给你了？”
莺时还摇……不对，莺时朝宋知旭瞪眼。
宋知旭奸计得逞还若无其事，抬头摸摸阿莺的头，“没事，我瘦，他们饭菜卖给我。”
“你再这么说我咬你啊。”
宋知旭淡淡一笑，掐灭烟，不敢再招惹胖姑娘。还好饭菜再莺时催促过后很快就送上来，宋知旭为弥补没有醉螃蟹的遗憾，又为莺时叫了糖醋排骨和黑椒溜牛肉，如此示好，莺时当真就没遗憾，大快朵颐吃着，和在范家餐桌上截然相反，甚至比在学校食堂更猛。
宋知旭险些吓到忍不住问：“你就这么喜欢这家店饭菜？”
莺时点头，话都来不及说。
宋知旭倒也尝了几筷子，或许是他口味一向平淡并没觉得又何惊艳，相反觉得有点咸或甜腻。他意思吃几口后，就不断的给莺时夹菜，等酒足饭饱后，已是下午两点多。
“还准备去哪里逛逛吗？”宋知旭拿纸擦着莺时油腻腻的厚嘴唇，“想看电影吗？”
“呦，突然好的犯规，我有点不适应。”莺时嘴上挺嫌弃，“算了，昨晚你铁定没睡好，早点回去歇着。”
“好。”宋知旭仔细的擦拭，奈何用上三张纸巾，莺时嘴上还是油污一堆，“你回去把行李收拾收拾，我明天来接你回家。”
莺时点头，“擦了半天都没擦好，你行不行啊，你是不是故意想跟我有身体接触啊？！”她直接夺过纸巾胡乱的擦几下后，突然闭眼撅起嘴。
“你看这不就行了，亲吧！”
浮夸的样子，搁谁也受不了，宋知旭当场石化，过几秒反应过来，就直接无情的哈哈大笑，久违的快乐。
回来了，这是自母亲以后便失去的笑容。
莺时缓缓睁开眼，没有生气，少年的笑容在使她满是欣慰。
你看吧，她知道自己能带给阿旭快乐的。
“阿莺。”宋知旭强压着笑意，伸出双手捧起莺时的脑袋，“亲一个吧。”
还没等回答，吻就落下来，带着海鲜的腥味……
温存好一会，两人才收拾东西去结账，前台服务员换人了，变成一位年纪看似与莺时相仿的姑娘。
小姑娘漫不经心有一搭没一搭的算账，眼角倒是不时偷瞄莺时身旁的宋知旭，没过多久，脸就红了。
莺时见状也没说啥，心中甚至泛起小虚荣，沾沾自喜。她也忍不住看了宋知旭一眼，甚是喜欢。
剑眉星目，五官硬朗，冷郁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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