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醉酒
第四章醉酒
柳红英一直在坐月子，顾爱国对于动手造成柳红英早产的事非常后悔，这几天忍住了没再喝酒，在家里照顾柳红英。因此柳红英最近心情一直不错。
早上起来，顾爱国先烧上一锅浓浓的小米粥，等粥好了就打上一个鸡蛋花，给柳红英盛一碗，再放两勺红糖。小米粥加红糖，是附近人家最常见的月子餐，也是公认的最养人的月子餐。中午时，请毛晓红帮忙擀上一张薄薄的面条，放点青菜，再放点鸡蛋，做上一锅汤面条，多放点香油，味道也很不错。晚上还是小米粥，多煮一些，半夜再给柳红英盛一碗做夜宵。顾爱国还掏钱在村子里买了两只鸡，炖鸡汤给柳红英，虽然只是清水加盐，在这个年代也是难得的美味，顾明华流着口水厚着脸皮蹭了根鸡腿，吃完足足回味了两天。
吃得好再加上心情好，柳红英很快就养了回来，胖了不少，脸色也白里透红，看上去气色好的很。顾明华每天跟着蹭点粥或者面条，有时候啃点馒头。顾爱国手艺不好，不过也能将就着把馒头蒸熟。
日子过得如流水，软软都快满月了。这天是农历三月二十五，镇上逢五有集市。家里的小米快吃完了，顾爱国早早的去集市上买小米，还说好了再买点肉。跟着产妇吃了快一个月的饭，顾爱国也馋的不行。
顾明华把熬好的小米粥给柳红英端了一碗，然后收拾了软软晚上尿湿的尿布，拿到水池边上。因为年纪小力气不够，顾明华用压井压不出水，顾爱国就在压井旁放了一个半截的水缸，有空时压了水倒缸里。顾明华需要用水时可以从缸直接里取。
顾明华拿了盆，用半个锯开的葫芦在缸里舀了半盆水，把尿布放盆里洗了起来。软软很少会拉到尿布上，尿上的用清水漂两遍就行了。其实当地人很少有洗尿湿的尿布的，尿上了晾干后就接着用，不过顾明华宠妹妹，他总觉得尿过的尿布一股味道，给妹妹接着用不好。有人主动要洗尿布，顾爱国和柳红英都很高兴，也就随他去了。
院子里废弃的鸡舍墙上订了钉子，栓了一根低低的一条小绳，另一头栓在杨树上。顾明华把尿布过两遍水，一块块展开晾到绳上。这两天天气好，到中午就干了，到时候叠起来继续给妹妹用。
金玲玲跑到门口喊他去玩，顾明华不想理她。奈何金玲玲粘人的很，见顾明华不搭理自己，眼圈发红眼泪打转，眼看就要大哭起来。顾明华没办法，又怕她哭起来吵醒软软，就拉她出门，到汽修站边上玩。金玲玲好哄得很，立马破涕为笑，拿出一根绳子要和顾明华一起玩翻绳。
顾明华是个男孩子，两辈子也没玩过这玩意儿。金玲玲刚学，也不会几种花样，小姑娘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比自己还笨的人，兴奋的很，叽叽喳喳的给顾明华讲怎么玩。
金玲玲说了一大堆话，没听到顾明华搭腔，就抬起头看他在干什么。
顾明华紧紧的盯着村北边，顾爱国刚拐到省道上。
远远看去，顾爱国一手提着一个大布袋，另一手提着一个玻璃瓶子，走路有点摇晃。顾明华觉得不大对劲，仔细的打量着。
顾爱国越走越近，脚步有点踉跄，顾明华分明看到他两边脸上发红，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糟了，顾爱国一定又喝多了。
顾明华把金玲玲一把推到汽修站里，然后拔腿就往家跑。汽修站有金常茂在，还有来修车的司机们，顾爱国就算喝多了也不敢过去，这个脓包只敢在自己家里发疯。
因为耽搁了一下，顾爱国已经快到门口了，顾明华眼看着来不及关大门，就不管他，一路跑到堂屋，迅速回身把门关住，在里面插上。
这时候顾爱国已经到院子中央了。柳红英在里屋问：“怎么了明华？”
顾明华没有说话，爬到窗台上，把塑料布掀起一个角看着外面。
顾爱国摇摇晃晃的，踢到了鸡舍旁放的脸盆，一下子发起火来，狠狠地踹了脸盆一脚，脸盆撞到鸡舍墙上，又摔回地上，叮叮当当的滚到石子路上
顾爱国继续往前，到了堂屋门口，推了两下门，没开，顾爱国气的一边骂一般狠狠的又踹了几下门。门插得挺牢，顾爱国没能踹开，越发怒气高涨，回头看到小棚子下面的锅，端起来用力的摔出去，顺手又把锅台上放的碗筷一把回到地上，锅一下子就摔扁了，里面剩下的小米稀饭流的满地，一摞碗哗哗啦啦的全摔成了碎片，筷子洒的到处都是。
顾爱国还是不出气，会审一脚跺在烧火坐的小板凳上，小板凳从中间断开。
柳红英这会儿也知道怎么回事了，隔着窗户喊：“顾爱国你个天杀的，说话就像放屁，说过了不再喝不再喝，你他妈的这会儿发什么疯？”
软软被吵醒了，哇哇大哭起来。顾明华从窗台上跳下来，跑到屋里一声不吭的拍着妹妹。
柳红英还在骂着，顾爱国更生气了，扭头看到绳子上挂的尿布，两步过去，一把拽着往后扔去。绳子被扯断了，尿布掉到地上，又被顾爱国踩了几下，沾满了泥。顾爱国还觉得不解气，又到水池边上，一脚踹倒水缸，水哗啦啦的流着，葫芦也掉了出来。顾爱国又一脚踩到葫芦上，葫芦被踩裂开来，顾爱国也没站稳，啪的摔到地上。可能是累了，顾爱国顺势坐到地上骂骂咧咧，骂了一会看没人理他，就趴到水池沿上，睡了过去。
屋里，柳红英还骂着。在哥哥的拍抚下，软软渐渐安静下来又睡着了。顾明华垂下眼，每次都是这样，只要顾爱国一喝多，不是打人就是摔东西，这次运气好他没能进屋里，所以院子里的东西都倒了霉。柳红英只会喊骂，从来也没想过孩子。一直都是这样，上辈子和这辈子。
傍晚，顾爱国清醒过来，一看家里这个情况，就知道自己又发酒疯了，对着媳妇又是道歉又是赌咒，柳红英便又原谅了他，两个人很快说说笑笑起来。
不过因为锅碗都摔坏了，当天晚上一家人只能馒头就开水，除了软软小宝宝。
第二天一早，顾爱国又去镇上买锅碗，为了补偿顾明华，把儿子也带上了。
镇上最大的商店是以前的供销社，东西比较全但是价格也比较贵。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这个小镇以后，又陆陆续续开了几家小商店，东西要少一点，不过常用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倒是都有，相应的也便宜点，以前顾老爹老两口开的就是这种小商店。顾老爹走了后村子里又有人开了家这样的小店，在村东头。也许是因为把老爹留下的店给弄没了，顾爱国不好意思直接去村子里买东西，每次需要时都镇上跑。
因为买的东西有点多，顾爱国就找金常茂借了自行车，他自家的车早被卖掉了。顾爱国让顾明华坐前边横梁上，顾明华死活不愿意，自行车横梁坐时间长了腿麻的很，他要做到后座上。顾爱国看他坚持，笑着骂了一句：“那你自己小心，夹脚了可别哭。”
顾明华如愿以偿，隔了二十多年后又重新坐上这种二八大自行车，也是新鲜的很。一路上东瞅西看的到了镇上。
顾爱国带顾明华到常去的镇西头老王开的店买了碗和脸盆，因为老王家进的锅正好没了，顾爱国有点不乐意。
边上来买烟的一哥们说：“你往南过一条街，李寡妇也开了家店，她家刚开业，正便宜着呢。”
顾爱国来劲了：“就是那个没了的李开方他媳妇？”
那哥们不顾老王阴沉的脸，八卦着：“可不是，李开方出车祸没了以后，李寡妇拿车主赔的钱开了个店，刚开没一个月，便宜着呢。”
老王哼了声：“妇道人家不讲规矩乱搞，我们都没法做生意了！”
顾爱国打着哈哈：“您老哪儿跟她一般见识，您这是老店，我们都认准了的。”
顾爱国带着顾明华出了门骑上车，就往南边去了。
顾明华问他：“你不是说认准了王大爷家吗？现在干啥去？”
顾爱国嘿嘿一笑：“王大爷家锅卖完了，咱不能不做饭就等他再进呀，爸带你换一家买去。”
上辈子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顾明华看着顾爱国脸上的贼笑，很是明白老男人的那点花花心思。
李寡妇的店就在自家，临街的房子开了个小门。进了门，摆了两排货架，油盐酱醋在前，锅碗瓢盆在后，还有针头线脑的放在一个大盒子里，摆的井井有条。
店里没人，顾爱国喊：“有人不？老板娘在不？”
就听后面一个微微发哑的声音：“来了。”
从后门进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女的，个子不太高，身材很苗条，因为男人还没过百天，按当地习俗穿着一身黑衣服黑裤子。
李寡妇看到顾爱国，微微一笑：“可是稀客，想要点啥？”
顾爱国从上到下打量了李寡妇一眼，笑眯眯的：“要一口煮饭的锅，我不懂好坏，老板娘给推荐一个呗。”
李寡妇就回身从后面的货架上拿了一个圆柱形的锅，介绍说：“纯铝的，最新款，煮饭蒸馒头都没问题，好用的很，不过不能用在锅头上，在烧煤的灶上用。”
顾爱国盯着李寡妇说：“美得很，不过我家暂时不缺，先拿个锅头上用的。”
李寡妇眼睛亮亮的，又回身拿了一口尖底的铁锅：“那就是这种了。”
顾爱国拍板：“就它吧，老板娘可得给我便宜点啊。”
李寡妇笑起来：“给你最优惠的价。”
李寡妇用麻绳把锅捆好，方便顾爱国带走，又拿找的零钱放到顾爱国手里：“顾哥以后可要常来照顾我的生意。”
顾明华个子矮，正好看到李寡妇的小指头在顾爱国手心里勾了一下。
回去的路上因为后座绑了锅和碗，顾明华只能坐到横梁上。顾爱国心情好得很，一路上唱着跑调儿的流行歌：“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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