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七指花癫 > 39.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39.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凌晨时分,宿舍洗脸池上不锈钢脸盆和水泥槽的碰撞声把我吵醒。

  天光朦胧中,柱子高大的身影忙碌着,像个来不及隐去的夜的幽灵。

  记不清有多久没起过这么早,楼外一派寂静。树上的鸟儿仿佛也还在沉睡中,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有那条小黑狗的身影不时在树丛中闪现,又隐没。

  老四和凯子也相继起床,难得的是凯子昨晚居然没上网吧。

  四人勾肩搭背地走在去往二食堂的路上。

  在北区的学生食堂里,二食堂的早点最丰富;三食堂的菜炒的最好,所以中餐和晚餐我们一般都在那里解决;一食堂离我们楼最近,夜宵很有特色,不过服务态度不太好;四食堂的菜偏重本土风味,味道清淡,菜品以海鲜类为主,价格较高。

  专家食堂和外教食堂离得较远,难得去上一、二次,不好评说。

  南区教工食堂我倒是去过几次,味道、价格和学生食堂差别不大。因为害怕被老师拉着大谈人生理想,后来就不怎么去了。

  今天老四豪气干云地表示,难得兄弟们聚在一起吃顿早餐,大家爱吃什么点什么,他付钱。

  我点了一碗牛肉羹,二只单面煎荷包蛋,一笼灌汤小笼包。柱子和凯子更是不客气,一人一砵蟹粥,一只卤鸡腿,二个带壳水煮蛋,二个嘉兴蛋黄肉粽。

  吃得老四泪流满面。

  回去的路上,我严厉指出柱子和凯子战略上的错误,这种杀鸡取卵的愚蠢做法只会严重打击日后老四请客吃饭的积极性。倘若老四更因这次的心理阴影导致以后在工作中畏惧请客吃饭,再进一步导致他事业上步履艰难,他们两个就是毁了老四一生的罪魁祸首。

  八点半左右的时候,我们宿舍因几时出发去后门集合的问题产生了意见分歧。我和凯子的意思是晚到个十几二十分钟,这样才显身份,总没有请客的主人还没到,被请的客人先到的道理。而柱子和老四却坚持要提前个十几二十分钟,理由是我们是客人,总不好让主人久等,万一主人等不及先走了,我们再赶着屁股追上去,岂不是更没面子。

  这样争执了十几分钟,柱子不时地看看时间,额头上汗都快冒出来了,我和凯子被他两手夹着,老四在后面推我们的屁股。

  到了地方,正好九点。隔壁的宋魏和李铁也已经到了,正蹲在一棵树下抽烟。

  许秋苹点了点她班上的人数,再看看沈晶冰。沈晶冰示意我班该来的也全部到齐,队伍便出发了。

  时间是九点零三分,我们这才发现原先的争执毫无意义,守时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队伍行进在后山蜿蜒的小路上,许秋苹班上每人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是买来的各种食材。野炊用的锅碗瓢盆、烤架、铁丝等物品,是事先向校门口一家烧烤店租来的,两个男生一人扛着一麻袋木炭。

  参加这次活动的虽说是两个班,但从人数上来看,其实也就一个班的规模。我班女生来了八个,男生六个,他们班也就三十个人左右。

  柱子手上也提了个黑色塑料袋,我知道里面有两瓶白酒,那是他昨天下午去学校超市买的。我班其余五个男生手上空空如也,晃晃荡荡地跟在队伍后面。

  沈晶冰背了个双肩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脚蹬一双白色旅游鞋,像是一个要徒步去西藏的游客。

  林若曦挎了个单肩包,配上她靓丽的身影,倒像是要诳街购物的时尚少女。

  班上其他女生也都或背或挽着各种包。形态各异,风情有别。

  我以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女人出门都要拿个包,不嫌累赘吗?哪像我们男的,再多的东西也可以往口袋里塞,这样就解放了双手。达尔文说,解放了双手就开发了大脑,我们才得以从类人猿进化成人。何以女人偏要与文明背道而行?难怪女性只在母系氏族时期辉煌过一阵子,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翻过身。其实女人本来更有条件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只因一个包的出现,便改写了几千年的人类文明史------呃,抱歉,我胡言乱语的毛病又犯了。

  后来,听老五分析,说是女人挎个包一是装饰点缀,二是方便装东西。‘你想啊,女人的衣服一般没有口袋。钥匙啊、手机啊、钱包啊什么的都得带着吧,不放在包里怎么行。’我心想也是,我就没见过哪个女生连衣裙上尽是口袋的。更没见过谁穿一身旗袍,屁股口袋里还插瓶矿泉水的。但我还有疑问,‘女人不是所有衣服都没口袋的啊,比如牛仔裤、夹克,为什么穿着这样的衣服还要带个包呢?’老五就说了,‘这种口袋都是象征性的,谁会在里面塞满东西,而让自己的身材臃肿变型呢。’嗯,还是老五有见地,不愧是有女朋友的。

  走了将近一半的路程,我看见姜娟手上提着个装满了水果的大塑料袋,不时左右手互换着。袋子在左手,上身就向右/倾,袋子在右手,上身就向左/倾,显得很吃力的样子。

  我朝柱子努努嘴,看得出他也是心急如焚,只是脚步迟疑着不敢上前帮忙。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明朗,柱子还停留在暗恋的初级阶段,姜娟可能有所察觉,但从未表态。这种情况下,当着她班上这么多同学的面冒然出手帮忙,确实有点唐突。别看柱子人长得粗,脸皮可比我薄多了。

  姜娟越来越吃力了,但她性子要强,不肯在人前示弱,仍然是踉踉跄跄地坚持往前走。我看不下去了,对柱子说:

  “你不去我去了啊。”

  柱子咬咬牙,加快脚步往前赶。

  在他离姜娟不到两米的时候,一个扛着木炭的高个子男生腾出左手朝姜娟伸了过去:

  “我帮你提。”

  “不用,你自己还扛着麻袋呢。”

  那男生二话不说,左手抄过姜娟手上的袋子,提着就走。

  姜娟喘了口气,甩甩胳膊,快步追了上去。

  柱子放慢了脚步,我走到他身边,看到了他失落的表情。

  我埋怨他:“你看你,叫你快去你还磨磨蹭蹭的。后悔了吧?被人捷足先登了吧?什么叫近水楼台先得月?什么叫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当年吕布是怎么抢到貂蝉的?西门庆是怎么勾引潘金莲的?玉兔精是怎么诱惑唐僧的?------你瞪着我干嘛?算了不说了,领会精神吧。”

  话刚说完,老四就急匆匆跑到许秋苹身边:“小苹学妹,我帮你提吧?”

  许秋苹轻松地扬了扬手上的袋子。说:“不用了谢谢!我这都是些蔬菜,很轻的,我提得动。”

  老四几乎是从她手中抢过袋子:“没事,这些体力活本来就应该是我们男人干的。”

  许秋苹莞尔一笑:“那谢谢你啊。”

  说完,她紧赶几步,来到一个提着碗具的男生身边,说:“叶小广,我们一起提吧。”

  那叶小广把袋子放到地上,分出一边提手给她,两人并肩而行。

  这时,凯子走过来递给我一根烟,说:“哎,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哈哈哈哈------”

  我横了他一眼,说:“你少幸灾乐祸,哪天轮到你了,就等着哭去吧。”

  忽然想起冷婉,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她那轮明月还记不记得我这条倦缩在暗处的沟渠。

  眼前是一片宽阔的水域,四周群山环绕。绸缎似的水面平波展镜,蓝天白云,青山绿树倒映其中,让人有纵身跳进天空的冲动。

  许秋苹站在一块石头上,说:“大家先静一下,听我说几句话。------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在班主任的指示下,经过我们几个班委的讨论,特宣布本次野炊活动的几条纪律:第一,不得下水游泳。第二,不得在水边打闹嬉戏。第三,不得乱丢烟头。第四,不得在树林里使用火种。第五,不得乱砍乱伐木材。第六,使用炊事用品、刀具时必须注意安全。第七,不得乱丢生活垃圾,塑料袋等不可分解垃圾必须自行带回-------另外,在场的十几位学长都是我们请来的尊贵客人,他们的要求我们应该尽量满足。希望这次活动能进一步加强我们之间的友谊。冰冰学姐,你有什么要指示的吗------嗯,其他班委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那好,我宣布本次野炊活动正式开始!”

  ‘噼里啪啦’------

  有掌声在我身边孤独响起,大家都放下手中的活看了过来,老四尴尬地停下来,把手插进了裤兜里。只是那掌声却在群山间回荡,久久不肯停歇。

  男生们都去搬石头架锅,或者在土里挖坑。女生则蹲在水边洗菜,或者摆盘切菜。

  活动采用自由分组方式进行,不限人数,不限班级,当然更不限男女。

  我们在离岸不远的林子里找了些石块,架起了两口铁锅。老四不知从哪里捡了根拇指粗细的竹子,不晓得要干什么。看看左右无事,我便坐在地上抽起烟来。

  柱子坐在旁边无聊地拿小石头划拉着地面,不时抬头看看水边洗菜的女生,那里有姜娟俏丽的身影。

  沈晶冰和林若曦,还有几个女生蹲在由几块石头拼成、上面铺了一块三合板的案板前切菜。不时能听到林若曦嗔怪沈晶冰的声音。

  “你这肉切得太厚了,待会儿怎么烤得熟。”

  “不能把肥肉切进去,你吃得下呀。”

  “哎哎哎,我只是让你别把肥肉切进去,可没叫你扔掉呀,要留着熬油呢。”

  “你那么用力剁干什么,又不包饺子,生气啦?”

  “好了,你在旁边歇着,看我给你示范。”

  “哎不行,你这把刀太钝了,拿去石头上磨一磨。”

  过了会儿,姜娟提着一袋子洗好的菜也挤了进去。

  那边有人开始生火了,不知他们从哪里弄来两塑料瓶汽油,浇在木炭上,一点就着。

  几个简易石灶都冒起了青烟。

  突然‘哎哟’一声惊叫,把我们的目光都吸引到切菜的女生那边。

  只听林若曦惊呼:“小娟,你的手出血了。”

  我刚站起身,柱子‘呼’的一声就冲了过去。与此同时,另一个高个子男生以比柱子更快的速度冲了进去。

  姜娟眉头微蹙,右手紧紧握着左手食指,那里割开了一道口子,暗红的血从指缝间滴了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快给她止血啊!”林若曦急得直跺脚。

  李铁说:“最好先用碘酒消毒,否则容易感染。”

  “谁带了碘酒?”柱子急切地问四周的人。

  “你不是带了白酒吗,先凑合着用。”我提醒他。

  “对对。”柱子冲出去,拎着一瓶白酒进来急忙打开,倒在林若曦递过来的纸巾上,手伸到姜娟受伤的手指边,突然拐了个弯,交给林若曦,说:“你给她擦擦。”

  林若曦小心地给姜娟擦着伤口,一边问:“疼吗?”

  姜娟嘴里‘咝咝’吸着冷气,头却在摇着。

  “光消毒有什么用,还得止血呀!有没有人带纱布?”许秋苹看着姜娟不停往外渗血的伤口说。

  柱子紧紧地抓着自己的一只袖子,我估计他是想扯下袖子当纱布用。

  “我有这个。”那个高个男生手上拿着一版‘创可贴’,他撕下两张,拉过姜娟的左手,替她包扎了起来。

  柱子目无表情地看着。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会儿心里面一定翻涌着滔天巨浪。

  “杨家维,你怎么会带创可贴?我都没想到,这是我们班委工作的失误。”许秋苹说。

  “我们打篮球的,平时免不了磕磕碰碰,所以习惯性的会随身带一些。”高个男生说。

  大家看到姜娟已经没事了,就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那高个男生杨家维撕了一张创可贴,对柱子说:“你的手也出血了,贴一张吧。”

  “不用。”柱子低头说了声,转身走了开去。

  我跟了过去,问:“你怎么会受伤?”

  柱子说:“刚才开酒瓶太急了,不小心给划到了。”

  我拍拍他肩膀,说:“同学之间互相关心一下很正常,别放在心上。”

  柱子默不作声地走回到前面坐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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