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2004——郑学霸
一首曲子唱到尾声的时候，包房的门又被人从外向里推了开来，是服务员进来送小吃和果盘，估计是他们刚才点的。我目送着服务员进来和离开，然后等我收回目光转向房内的时候，我发现大家都看着我。
点唱机里已经没有了石逆安的声音，只余了东风破的尾奏。
他唱完了。
并且发现了我。
这个时候的我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呢？
我回想了一下看过一段表演之后应该有的反应，然后开始鼓掌。
“啪~啪~啪~~”
再下一首曲子开始之前，整个包房里只有我两只手掌互相碰撞的声音，我虽然有点尴尬，但是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
“你是……？”
石少爷身边坐着的那个瘦瘦的男生开口替大家询问。
我露出了礼貌的微笑，客气地解释来意：“我过来找石……同学的。”
我差点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被石逆安突然投过来的眼刀给吓了回去。
“她就是郑十年。”
他开口替我回答了之前那个问题。
其实我想说，我真的不重要，也不用让大家知道替你写作业的人叫郑十年，毕竟不是什么值得广而告之的事情。
“郑十年？”瘦瘦男生拔高了几个音，一下子就盖过了正好响起的歌曲前奏。
他回头把音量调小了些，然后就坐到了我这个角落里，盯着我的脸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三十秒。
我不喜欢被人用那样的眼神打量，尤其是对方如果长得还挺高挺帅的话。
“那个……”我尝试越过这个男生，向石逆安的方向投去一束目光。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到外面，我把作业给你？
“郑学霸~真是久仰久仰~~”
我又把眼神转了回来，冲着这个自来熟的男孩抱了抱拳：“失敬~失敬~”
我这个做法是跟电视剧里学来的，因为我自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也不明白他久仰我什么。
“你是来给逆安送作业的吧？”他笑了笑，问出了这个问题。
“……呵呵”
原来石逆安抄作业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害我还替他想了那么多。
既然大家都知道，而且本尊也不介意别人知道，我就直接从书包里拿出了作业本，走到他跟前双手递了上去。
我想，还好这段时间我们的相处比之前要随意了一些，不然按照我之前对他的恭敬程度，他们一定会怀疑我和他还有什么特别的身份。
石逆安还是和往常一样，单手接过了我递过去的东西，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随手塞进自己的书包，因为他的书包躺在包房另外一边角落的沙发上，和一大堆书包放在一起。
我犹豫了一下，思考着要不要帮他把作业拿过去放进他的书包？
其实我有些后悔，刚才应该直接替他放进他书包的。
就在我犹豫的这会，石逆安手里拿着的作业本被那个瘦瘦的男生抢了过去。
“王京~~”
手里的东西忽然被抢了，石逆安叫了一下对方的名字，不带任何思想感情纯粹是条件反射的那种。
我心里默默地记了一下，那个男孩叫王京，回头得去问问爸爸，这个王京是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来来来~~我们趁着学霸在，干脆就把作业给做了，省得周一早上一大早去教室抄。”王京说。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忽然眼前一片大亮，我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
当我可以正常睁大双眼的时候，房间里的音乐也在不知道的什么时候被人关掉了。
我就那样木木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纷纷从角落里拿着各自的书包，然后把那本来放满小吃和果盘的茶几清空了出来，换上了各自的数学卷子。
“来~郑学霸您坐~”
我转头看了眼已经放在身后的小矮墩，又转过头看向我的未来老板，向他请示。
毕竟，我是他叫来的人，简称“他的人。”
“要是你不急着回去，就辅导一下吧。”他仰视着我，对我说。
我捉摸了一下，往常的周五下午是我和石逆安补习英语的时间，所以，我是不可能“急着回去”的。
而且，我今早出来急，也忘记跟父母说今天下午可以提前回去的事情。
再而且，哪怕我爸知道了实情，估计也不会怪我。
毕竟这是未来老板吩咐我给他办事情，让我在他的朋友面前给他长长脸，所以我不仅不能拒绝，我更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把这份差事办好。
除此以外，我还有一个私心——能和未来老板做朋友的人，必然未来也是老板，我能和他们结交一下不是坏事。
“好的！石同学。”我对着石逆安笑着点了点头，“我会好好辅导他们的，请放心。”
在一群或诧异或不解的目光注视下，我在那张矮墩上坐了下来，对着大家问：“我们从哪里开始？”
就这样，一群所谓“学渣”的生物在用人民币买时间的ktv里，浪费唱歌的时间做起了数学卷子。
虽然抄作业并不是什么很有难度的事情，但我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就要做到让他们的老师看不出他们抄的是同一个人的作业，而且鉴于他们要求的分数不一样，我还得针对不同的客户进行一对一的定制辅导。
我其实并不是一个好老师，很多题目我都是自己会做，但不会讲解是怎么做出来的，尤其是一些我以为不会有人不懂的基础题，我是真的回答不出来。
思维模式已经学会了一下跳三级甚至五级，我无法跟他们解释我为什么会直接跳过中间的那些思维过程，一眼就看出答案。
他们对着我的“高深莫测”说了很多遍诸如“学霸就是牛”的话，我其实是受之有愧的。
我并不是真正的“学霸”，我只是比许多人更加努力，更能坚持而已。
如果我这样程度的“学霸”都能让王京他们那么“惊艳”，余杰那样的不得把他们“惊吓”死？
看了看那群可能会被“惊吓”死的同学们，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双腿，虽然我确实长得不高，但窝在一个矮墩上一个多小时，也还是会难受的。
“郑十年。”石逆安忽然叫我，“过来坐会吧。”
他往王京的方向挪了挪，给我空出了一块地，然后眼神又回落到了手中的那本书上。
他是真的很爱看书，也很爱一边听音乐一边看书，用随身cd机听音乐。
大概是为了认真学习，ktv里的歌很早之前就被王京关掉了，石逆安大概是怕妨碍大家学习的积极性，所以拿出了随身带着的cd机听歌，顺便还从书包里拿了本书出来看。
他的这个行为被王京鄙视了一下，因为整个包房就他可以靠在舒服的沙发上闲适地看小说，而不是像他们那样弓着背趴在茶几上奋笔疾书。
当听到王京的那番带着酸味的嘲讽，我又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个赞，能让未来老板显得特有有优越感，肯定是一个很好的“马屁”。
未来老板估计是体恤我的腿，所以想让我过去休息一下，我纠结了三秒钟，还是决定从善如流了。
倒不是我胆子大得真的敢跟未来老板并排并坐了，也不是我腿真的难受到大脑也抽经了。我是害怕别人察觉出我和石逆安相互的异样，我是想在外人面前和他相处地尽量像普通同学一些。
谁让石少爷现在正“微服”着呢，他似乎并不想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我微笑着在他身边坐下，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显得既不亲密也不疏离。
“谢谢~”我转过头对他道谢，眼神下滑的时候注意到了他手上拿的那本书。
看到那一溜的“曰”，以及那竖排版的格式，我就知道，他手里拿着的哪怕不是一本全文言文的，也是本半文半白的，那种所谓的我不爱看的书。
他转过头，用眼神询问我，我的理解是——他在问我为什么一直看着他。
我咽了下口水，然后用尽量自然的语气问他：“你在看什么书呀？”
他合上书本，让我可以看到书的封面，嘴里还重复了一下书名：“东周列国志。”
我的内心是一串省略号。
我其实也是看小说的，当初还珠格格放完第一部的时候，我们小镇唯一的那家书店居然立马有了还珠格格的第二部小说，我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好不容易买了一本，回到家每次拿出来看的时候还偷偷摸摸，生怕被我妈发现然后撕了那本书。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写还珠格格这本台湾小言的作家叫琼瑶，而不是我手里这本书的作者。
我想……我还是不要在“看书”这个话题上继续跟他探讨了。
“你在听什么歌呀？”我继续问。
我觉得，他刚才唱了周杰伦的歌，那么他估计也应该是喜欢周杰伦的，我自认为对周杰伦还是挺了解的。
但是我没有想到，他这次虽然嘴上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这次直接用行动回答了。
他拿下了左耳边的那个耳机，递给了我。
我受宠若惊，眼神在耳机和他的脸之间来回了三次，才颤颤巍巍地开口拒绝了他的提议。
两个人共用一副耳机，还是在他的同学们面前？
这实在是太不符合他跟我的身份了！
我能坐在他的身边，已经是借了雄心豹子胆了。
很客气地拒绝完了石逆安之后，我便转过头继续看着面前那群被数学卷子折磨的同学们，祈祷他们快点把作业做好，我也好早点离开这里。
“拿去听吧。”
声音响起的同时，我的手里忽然被塞进了一个cd机。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
“会用吗？”
耳边忽然多了另外一个人的气息，我下意识地避了避，然后扭头去看发出声音的石逆安。
他正弯着头看着我，眉间微微皱着，似乎是……什么情绪呢？
原谅我，这次是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了。
所以，我决定遵从自己的本心去回答：“我不会。”
他：“……”
他：“噢。”
他转过了脸，然后就拨弄起那个cd机的开关，开始给我普及随身cd机的正确使用方法。
他这一系列的表现让我觉得，如果我还是拒绝使用他的cd机去听他cd机里的歌，就是不给他面子。
于是，我就很乖巧地按照他的指示，一个耳朵插着耳机听歌，一个耳朵听他同学的各种问题。
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在最后要把cd机借给我，让我带回去听？!
其实我内心是拒绝的，我平时听英语的时间都快没有了，我哪里还有时间去对他的cd做听后感呐~
但，我也只敢在内心拒绝，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收下了那个cd机，并且千恩万谢了一下。
————————————————《我的十年》by 爱年的石头——————————————————
那天给她带回去的那张cd，是周杰伦的新专辑《七里香》。
我对那张cd说不上很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只是那天正好放在机器里而已。
没想到她似乎很喜欢那张cd——
哪怕在给王京他们讲题的时候，有一个耳机还一直塞在她左边的耳朵里。
我听到她抱怨，因为讲题都没有认真听完一整首，所以就干脆把cd机借给了她。
她还很开心地感谢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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