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

　　周日，阳光灿烂。

　　杜筝正式和谢老先生签署了第一份合同。

　　老人坐在她对面泡着茶，周围的环境温馨，标准的家庭式繁育环境。最近市场不景气，谢正祥暂时只养了一窝新生的英短，两只弟弟四只妹妹。

　　因为猫妈从小跟着老人，参加过很多国内外举行的展赛，光奖杯都拿了满满一间储物室，幼猫刚满五月龄，常常各自窝在喜欢的奖杯里当猫窝。

　　谢老熟练的摆弄茶具，“你那家店面我之前去过，到了你那儿可就没这么好的环境了。盛先生在世时，安排给他一个远房大舅开的，那人不是个善茬，无业游民赖上盛先生，谁知道又冒出来你这个关系户……”

　　小主竖起耳朵：“没关系的呀。大不了把我的床让出来，比奖杯软多了好不好，还有小姐姐被子的香……”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您对我的新任。”杜筝说，“我会严格按照……”

　　“别别别，丫头。你上一个接班人也是这么和我保证的，这事儿可能真的看人品，说起来也玄乎，我的猫连一根毛都没少，那浑球包括他雇的几个员工都住院了……”

　　杜筝：“……那后来怎么样了？”

　　谢老说：“医生诊断，说他们对猫过敏，不让再碰。那事过后，事业家庭都比之前要有气色，除了浑球老板没捞到什么好处，倒是心肌梗塞给治好了。”　　

　　杜筝接过茶杯，礼貌的致谢。

　　谢老调皮的挑眉，“从小就是冠军猫，睡奖杯长大的，我担心到了你那儿会不习惯，还有你必须给找接受绝育的新家庭，门槛设高一点，按照合同上来，再苦不能苦猫咪。”

　　杜筝拿出本子，唰唰速记。

　　谢老对她目前的业务能力持观望状态，至少和上一位比，杜筝简直不能再完美。

　　院子里抽出新条的玉兰盛开，靠在树背的男人高大挺拔，隔着一道落地窗，他半插着裤兜，衬衫解了三颗扣，侧脸的线条轮廓，让人想到窗明几净。

　　乐于助人的唐锦鲤同学今天特意来陪她来拿猫，来的路上杜筝问过他，唐时表示：“照顾堂妹这件事，一定要有始有终。”

　　谢老清咳一声：“我更好奇的是，你靠得是谁的裙带关系。”

　　“盛先生资助过我念书。”杜筝说，“所以我和唐先生……类似于兄妹吧，我叫他一声堂哥。”

　　“干哥哥？”谢老燃起八卦之魂，“这年头的女孩子真行，以前我们那时候都是把男朋友当司机，东南西北随便去，现在都流行有什么事找干哥哥……”

　　杜筝成功被茶呛到，想解释什么。

　　小主：“不用掩饰了。”

　　“这样吧。”谢老一脸认真，“我和你打个赌。”

　　“什么？”

　　谢老说：“要是这一窝幼猫你能在一个星期内全部卖完，我以后可以给你的报价再低三成，够良心吧？”

　　小主懊恼的挠头：“这不就相当于平均每天要卖一只？而且这价位不适合普通家庭，筝筝你怕是要亏本哦。”

　　“成交。”杜筝说。

　　和谢老谈话完毕。唐时化身她的专业劳工，将装在运输箱里的幼猫搬上车。为了今天的事，唐时特意开了辆suv家庭款。

　　车平缓的停在巷子口。

　　“晚上想吃什么？”杜筝想着总要感谢他，就这么脱口问了出来。

　　他这两天的行程比较满，盛从蓉女士似乎迫切的希望他能够进盛氏发展，“不好意思，改天再约。”

　　“好。”杜筝没有急着推开车门，“对了，堂哥以后都要留在国内发展了么？”

　　“如果是你，在没有这家猫舍的前提下，你毕业后会从事什么？”唐时说，“我的意思是，你会不会还是进这行？舅妈和我提过，你学的师范专业，同时也是你的第一志愿。”

　　“……我全都要。”杜筝撑着下巴说。

　　唐时：“……”　　

　　……

　　周嘉臣这两天雷打不动的来杜筝楼下蹲点，比上班打卡还勤快。

　　他的算盘当然都落空了。他本来以为，下点功夫，自己并不是不能打动杜筝。杜筝没什么社会经验，被别的男人三言两语骗昏了头。

　　再加上他每天回家都要迎接张萍霞的洗礼，好像他和杜筝分手，以后他就要孤独终老。

　　“妈，你以前不是看不上她么？”周嘉臣头疼的说。

　　张萍霞说：“你这话说得好不好笑，妈为了你能找个合适的老婆娶进门，花了多少心思。很简单的道理，不然我对杜筝客客气气的，唉声下气的求着她，她肯定以为咱们娘俩好欺负，以后进了门还不翻了天？”

　　“你已经把人家气走了，我能怎么办？”周嘉臣把锅甩到张萍霞头上，他这几天连吃闭门羹，杜筝早出晚归忙什么他都弄不清楚，他跟个二愣子似的杵在门口，过路的邻居看他眼光都不善起来。

　　“我找个儿媳妇回来是侍奉我的，手脚要勤快是必须的，她那样的出身，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家里做饭洗衣服咱们都不用再操心，最重要脾气要好，不能找个没家教的泼妇，对你管头管脚的，那我日子还过不过了？”

　　周嘉臣想不通杜筝为什么连个见面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不管怎么样大家都是朋友，好好聊聊天不行么？

　　说到底祸根出在张萍霞不肯养猫这件事上，不然他和杜筝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你别给我带外头的女人回来，少做梦了！”张萍霞说，“腰酸背痛一天了，你能不能给妈争气点，哄个女人都不会哄……”

　　周嘉臣直接拿起外套摔门离去。

　　刚走出小区门，胳膊一沉，关思佳从背后挽住他，“又被你妈赶出来了？”

　　周嘉臣脸色难看：“你能别咒我么？”

　　一路跟着关思佳回了家，刚进卧室周嘉臣就被推到床上，他忽然伸手抓住领带：“今天没心情。”

　　“你就没有心情好的时候。”关思佳冷哼。

　　“我有事问你。”周嘉臣说。

　　关思佳狠狠的咬上他手背：“就这样问吧。”

　　“属狗的你？”周嘉臣吃痛，连忙甩手。

　　“咬的就是你。”关思佳说。

　　周嘉臣一把推开她，关思佳摔坐在地板上，“你又发什么病啊？火冲我撒？”

　　“你是不是碰我礼物了？”周嘉臣眉头紧皱。

　　关思佳没说话。

　　周嘉臣去翻她的梳妆台，关思佳起身冲过来，“你给我卡不就是让我刷的么？怎么又反悔了？吃了不赖账？”

　　周嘉臣笑了，瓶瓶罐罐摔得一地。

　　“你是不是扔了？”他问。

　　“……你在说什么？”关思佳说，“我听不懂。”

　　“之前从美国回来带的香水。”周嘉臣掰住她的肩，“你最好别骗我。”

　　关思佳说：“我拿你东西少了？反正我光明正大，行的正坐的直。”

　　周嘉臣想到什么，从床角找到手机。

　　关思佳狐疑的问：“你有事瞒着我？”

　　周嘉臣走向门口，关思佳也不去追他，“你别忘记，现在我和你才是一条船上的。”

　　她坐在床边，解开胸前的纽扣。

　　三秒后周嘉臣回了头，和以前不一样，他抓住关思佳的手腕：“我们结束了，你不要再出现。”

　　他肯定有事瞒着自己，关思佳说：“杜筝那档子事，没有我告诉你，你蒙在鼓里一辈子信不信？到时候头上都能抓老绵羊了……”

　　有一点关思佳没有说错，她和自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娶回家不可能，当个情人他可以考虑，像杜筝那样长得漂亮不实用，顶多娶回家当花瓶放着。

　　周嘉臣没有再犹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关思佳。

　　难怪杜筝上学那会儿行踪神秘，大家嘲讽她是独行侠，什么贫困生？弄不好还是盛怀康的私生女，盛家老爷子才不让她进门。关思佳干巴巴的笑：“我可以教你，这方面我有经验，还有你妈那边交给我就可以了。”

　　周嘉臣心里一动：“你什么意思？”

　　关思佳白他一眼：“你不要给我装圣人，我们两个是什么人，大家都心知肚明。”

　　“你最好不要给我添乱。”周嘉臣警告她。

　　关思佳从他手里拿过手机，翻开他的信息记录，清一色的借贷还款信息，“整天做梦发横财，往股市里面投多少了？我在帮你。就你这一身债，谁肯接你的盘？”

　　周嘉臣脸色铁青。

　　“现在还有个办法。”关思佳朝他勾勾手。

　　此时围观全程的小主用口型说道：“狗男女居然达成共识了！”

　　杜筝关上它面前的显示屏：“以下画面，少儿不宜。”

　　小主：“少儿不宜，我宜。”

　　杜筝：“……你这土味情话太差劲了，不合格！”

　　小主：“……哭唧唧。”

　　……

　　杜筝刚把猫舍开业的消息发布了一圈，朋友圈收获一大堆赞，真正来问价的根本没有，都是在底下评论开玩笑让她送猫的。

　　微博更不用提，她属于小透明，粉丝都是官方几个僵尸粉，发完等于没发。

　　目前猫舍规模不大，杜筝打算走小众路线。

　　最主要给喵星移民局打掩护，偶尔捞一笔外快发家致富，买梦中情猫，然后再进一步致富，无限循环走上人生巅峰。

　　安顿好幼猫崽子，小主痴汉的说要给他们当卫士。

　　杜筝来到信箱前，察看有没有收到国会新的来信。

　　身后传来一声筝筝，咸猪爪快搭到她的肩上。

　　杜筝机智的转身，周嘉臣尴尬的举着手，她又和他拉开一段距离。

　　“我以为你至少不会讨厌我。”周嘉臣领带凌乱，开启贤者模式。

　　“我羡慕你的自信，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你一样优秀。”其实她挺想对周嘉臣说一句，大兄弟你这场子赶得有点勤。

　　“聊聊？”周嘉臣说，“陪我走一圈吧，以后不会再纠缠你。”

　　杜筝点头。

　　“我妈不喜欢猫，你非要养的话可以和她商量，为什么不先和我说，你先和我说的话，我肯定会想办法，实在不行你是跟我过日子，你又不是跟我妈过日子，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在意我妈的想法呢？”

　　正好经过广场，大妈热闹的聚在一起。

　　过了这一段路口，杜筝才茫然的打断他：“你刚说什么？”

　　周嘉臣：“……我当时在国外，我妈让我挂领养信息，我以为她和你商量过。”

　　“你继续吧。”杜筝顺路排队，想买杯肥宅快乐水。

　　“……没什么。”当着路人的面，周嘉臣决定捡起面子。

　　今天有活动买一送一，服务生直接给了她两杯。

　　“明明我们以前很合得来，你了解我的……”周嘉臣说得口渴，想从杜筝手上接过另一杯，他动作比杜筝慢一步，杜筝直接把多出来的一杯扔进了垃圾桶。

　　杜筝问：“怎么不往下说了？”

　　“……”周嘉臣彻底卡壳。

　　中山桥的夜景迷人，跳跃的灯光倒映在人工湖里。

　　“说你做过的，做你说过的。”杜筝挑眉。

　　“实在不行，我从我妈那里搬出来，可能要麻烦你收留我一阵，我可以向你保证。”周嘉臣挡住她前面的路，“杜筝，我不会再放弃你，是我没想通才……”

　　“你记不记得，”杜筝说，“去年情人节那天，你当着全校的面在我楼底下摆蜡烛……”

　　“怎么可能忘记……”周嘉臣想到那事更多的是耻辱，他抱着围观群众越多，她越不会拒绝的心态。

　　反正他从来没有谈过这么差劲的恋爱，杜筝就是个白眼狼，对她再好都不管用。

　　“我前段时间事业瓶颈期，是不是有人找你说过我什么事？真有的话你一定别相信她……”周嘉臣慌张的说。

　　“如果你有一天放弃我，那你就从盛氏楼顶跳下去。”杜筝提醒他当时说过的话。

　　周嘉臣低头看她，像是第一天认识她。

　　午休时他特意去城南给她买了关东煮，走到巷子口，却看到她猫腰坐上保时捷新款suv，和驾驶座的男人相谈甚欢，其乐融融的一幕。

　　他认识唐时，不止是盛氏，整个风投业没有人不认识唐时。

　　唐时给她系安全带，她笑得像只招财猫。

　　在一起这么久，杜筝从来没有和自己撒过娇。

　　他不能质问杜筝。在周嘉臣看来，男人偶尔犯小错误没什么，她犯就成了大错误。总不能一起划船靠浪不用桨吧？

　　周嘉臣选择忍，因为他现在需要杜筝。

　　要钱不要命，说得就是他周嘉臣。

　　他忽然翻身跃下，留她一个人站在原地。

　　“扑腾”一声，湖面溅起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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