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薇薇安的记忆

　　“兄长，您这么快又要走么？”爱丽丝看着罗迦特身边急着收拾行李的侍从们，语气有些担忧“您刚刚才忙完，不休息一下吗？”

　　“我回来的目的本就是带你熟悉各位官员，亲自吩咐些事情，现在把这里交给你我完全放心了。”罗迦特收拾起书桌上的私人物品“再说，爱丽丝不是帮我管理过一段时间么，你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罗迦特的眼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惑，没有人可以从那里解读到他最深的语言。

　　“兄长，你要小心，艾瑞克那边有……她。”爱丽丝还是没有说出林映染的名字。

　　罗迦特沉思了大约三秒，继续收拾东西“你放心，没事的。”

　　“您真的还要发动战争吗？”这是爱丽丝一直以来最担忧的问题。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个机会，我不会放过。”

　　他那种可怕的自信，让人觉得只要他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爱丽丝再也不说什么，她知道，罗迦特这种从心底散发出的强大力量是自己这么多年如此崇拜他最根本的原因，无论这种力量令人恐惧或是感动，她都会无条件追随他。

　　威格利城天气一直很好，但是多默王城的天气就比较恶劣了。

　　薇薇安去取零件的时候刚好碰上了林映染，林映染问及研制的事情，薇薇安还是一脸无奈。

　　“看来真的是只有取神器一条路可以走了。”

　　“不会吧，六小姐，你真的想好了？”薇薇安见林映染这么久都没有提到这个事情，以为她放弃了，但是没想到她依旧这么想。

　　“罗迦特目前正在处理沦陷区的事情，最近也只是发动了几场小规模的战争，但是当他真的想要攻城的时候，我们完全没有能力抵挡，时间不多了。”林映染说着，语气平缓，竟不像是一个要与神兽决斗的人。

　　在薇薇安心知，六小姐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天大的事情，她也是一语带过，似乎都不放在心上，即便是要了她性命的事。

　　“对了，六小姐，汤米说有结果了，叫您去一趟。”薇薇安说完，就像是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地走了。

　　薇薇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面自责得很。

　　明知道六小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一定会为了朋友，为了这个世界的和平，不惜一切代价。

　　但是自己却还是去无尽火海找了她。

　　如果不是当时罗迦特逼得紧，他们三个是万万不会去打扰六小姐和威廉先生的。

　　这下可好了，六小姐竟然会被连累到去跟神兽决斗。

　　薇薇安想起三年前在龙巢第一次见到林映染的景象。

　　她那时背着一个大包，爬上龙巢，朝着天边就是一阵乱喊“臭龙，你出来啊，叫本小姐抽了你的龙筋，剥了你的龙鳞。”

　　薇薇安站在悬崖边一阵乱喊，一圈一圈的回音转过来之后，这里就再没什么动静。

　　天边已经出现浓浓的霞光，看来是深夜将至。

　　薇薇安清了清嗓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时，沙土还没去热，依旧还残留着被太阳高温炙烤的焦味。

　　薇薇安将一身的武器卸下，又将它们摆放整齐。

　　那分别是特质的八筒火枪、轻便的火药针、改造机关枪、两把狙击枪，还有一些杂七杂八叫不出名字的奇怪玩意，但是看起来都挺有杀伤力的。

　　薇薇安用手不停地给自己散风，不愧是火龙族的地界，真是热，热得无法用语言形容。

　　而且这龙巢也是真不好找，在火之国郊区二里地，爬上那天造火桥，突破一百道岩浆裂缝，乘上一只黑石鸟渡过亡灵海进入无名火树林，再找到苦难崖，攀了足足两天两夜才到了这龙巢的边界，天知道薇薇安背着一身的铁皮会有多累！

　　关键是她连只龙的影子都看不见。

　　正等她思考着要不要回去的时候，天空一道闪电，那一团的火烧云裹着那滋滋的火花正朝薇薇安游过来。

　　薇薇安定睛一看，一个黑影在那云里面不断窜梭，宛如岩石般粗糙的身子夹带着云雾，那一对巨大的翅膀有力地扑闪着……

　　薇薇安一瞬间又惊又喜，这是条老龙，她认得它！

　　薇薇安拿起自己射程最远的火枪，朝着目标片刻不犹豫地扣下扳机，于是一根铁刺射出时形成一个铁爪，三根倒钩朝着云里遁去。

　　三秒后，薇薇安感受到强烈得拉扯力。

　　她微微一笑，终于抓住了。

　　于是她开始收线。

　　那龙感受到危险，不停地在云里面扑腾，朝着反方向使劲地扯，薇薇安也被它带去好远，眼看就快刹不住脚了。

　　可是她仍然使出吃奶的力气在拖，即便自己的手都麻了也毫不动摇。

　　火龙暴怒了，回过头就窜出云团。这时，

　　薇薇安看见了那恐怖的血眸，她的小心肝顿时一颤，魂都吓没了。

　　火龙朝她吐出火来，那长长的火舌刺溜一下就往她这里奔。

　　那时，薇薇安全部的世界仿佛就只剩下着耀眼的火光了，吓得她是脑子一片空白。

　　不会吧，难道这就要把命给丢了？

　　突然间，薇薇安感到自己被什么人拉了一把，她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一个声音。

　　“不要命了？还拉着不放。”

　　薇薇安赶紧松手，同一时间，她也从那火光中解脱出来了。

　　那龙看危险解除，也没追过来，那长长的绳子就随着龙的离去在月光下晃晃悠悠地消失了。

　　薇薇安一闭上眼就看见一团耀眼的光，也许是刚刚那火光太强灼了眼睛。

　　她晃了晃脑袋，再睁开眼的时候，才又看清楚了这个世界。

　　一个女人，很高很瘦很漂亮，长长的黑色卷发在夜风中飞舞。

　　她身穿一件白色的毛衣，露出一截衬衫的领子，黑色的紧身裤加上一双马丁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很利落干净。

　　她遮住了半边的月亮，皎洁的白光就洒了她一身，这样看上去她竟比那月亮更加柔和洁净。

　　之后的每一次，薇薇安都会把她和月亮联想在一起，也不怎的，那一夜的月亮也出奇地好看，至少从那以后，薇薇安就再也没见过这么美的月亮了。

　　“谢谢你。”薇薇安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她冷冷的，没有回应薇薇安的道谢，就径直朝火树林走去。

　　薇薇安这才回过神来，跟着她走进树林。

　　火树林到了夜晚的时候，就会出现许许多多的火精灵。

　　它们又小又可爱，飞起来的时候，屁股后面一闪一闪的，肉嘟嘟的身体一捏就抖一抖。

　　当它们成群结队地环着一棵树飞去的时候，整棵树都会被照亮了。

　　每一只火精灵守护着一片树叶，金色的光芒透过那软软薄薄的叶片，似乎那叶脉也清晰可见。

　　千千万万的火精灵嬉戏玩闹，点亮一棵又一棵树，从远处看去，就像是一片森林着了火，红彤彤的，热闹极了。

　　那女人找了颗千年的火树盘腿而坐，薇薇安偷偷地看了她一眼，也跟着坐下了。

　　眼前这个女人看起来也不老，最多也就比自己大个两三岁吧，可为什么这女人的眼睛里总是有一种沧桑忧郁的感觉，而且还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初步判断可能不好相处。

　　“猜不出还是别猜了，各个不同的世界算年纪的方法是不同的，况且我是被转化的血族，相貌在我人类年龄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定格了，你把我看穿了也没用。”女人头也不抬地掰断了身边的干木材，然后丢在了她们之间。

　　天呐，她怎么知道我在看她？太羞愧了。

　　即便如此，薇薇安还是抿了抿唇，朝着她倾了倾身，问道：

　　“那你到底活了多久了？”薇薇安一根好奇的呆毛竖了起来。

　　谁知她淡淡地瞥了微微安一眼，依旧是那种藏了刀的眼神，然后很不友好地说“不告诉你。”

　　面对她的盛气凌人，薇薇安下眼角肌肉抖了抖。

　　薇薇安在心底冷哼一声，但是好奇的呆毛竖起两根“不对，你是纯血啊，哪里是被转化的血族？”

　　这个问题同样被忽视了，因为她直接走掉了。

　　薇薇安的视线移至随着女人走远，她才迟钝地跳了起来，生气地跺了跺脚。

　　过了半个小时，薇薇安看她抱了一堆柴火，然后又一声不吭地燃起了一个火堆。

　　薇薇安摊着手在火上烤了烤。

　　明明两个大活人面对面坐着，却安静得可怕，气氛简直诡异得不像话啊。

　　“你也是来找那老龙的？”

　　她抬了抬眼，那眼刀又扎了薇薇安一下子。

　　那可不，谁还爬到这龙巢看风景？

　　“你可不许动我老龙，那老龙的命是我的！”薇薇安一下激动了，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可是面前的这个人只是淡定地又烤了烤手。

　　薇薇安的气焰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立马就灭了。

　　“额，这里的昼夜温差可真是大喔~”

　　真是尴尬得要命。

　　薇薇安背地里抽了抽自己的嘴。

　　“你最好不要靠近它，以你的能力绝对战胜不了的。”她终于开口了，但是这样警告性的话语让薇薇安又不高兴了。

　　这女人竟然瞧不起自己！？

　　“我装备齐全着呢，不拿下这老龙的命我就不走了！”薇薇安扔了往火堆里颗石头，信誓旦旦地说。顿时那火苗像是吞了什么异物一般呼呼地扭动，像是人的肠胃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动一动舒缓舒缓，生动至极。

　　“你为什么偏要它的命，人家活这么久也不容易。”女人皱着眉假意酸了酸她。

　　这种富有同情心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顿时就显得刻薄了许多，像是在教育小朋友。

　　“我是来报仇的。”薇薇安嘟囔着说，这次扔了一根树枝，但是情绪低沉许多。

　　“报仇？”

　　“昂，对啊。”薇薇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她讲，但是就是觉得这个人给人一种想要倾诉的感觉。

　　明明这个人冷漠的很，却又叫人情不自禁地信任。

　　“我爷爷是火器师，但是我们家一直很穷，后来有一天我看见其他小朋友都拿着一款玩具，而我也很想要，忍了好久，还是去向爷爷开口要了。爷爷没钱买玩具，就想到去找好的原料，做一个好的武器，这样就能挣钱给我买玩具了。”薇薇安吸了吸鼻子，嘴里泛苦“后来爷爷就出发找原料，我只知道是到了龙巢取火龙石，我等啊等，等了三个星期，爷爷都没回来，后来，别人告诉我，我……我的爷爷，再也……回不来了……”薇薇安说着说着就开始鼻子发酸，泪珠子一颗一颗地掉下来，几乎都要把着火堆给浇灭了，她窝在手肘里哭着，嗡嗡的声音闹得人心纠得很“这不就怪我呢么，不是我，爷爷就不会冒险去找火龙石，就不会出事，我一定得杀了这老龙替爷爷报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薇薇安苦累了竟然睡着了。

　　天亮的时候，她醒来看见那个女人用一张黑布捂住了脸，一下子就吓住了。

　　只见那女人血红色的眼眯成一条缝，讽刺地问她“很稀奇吗？”

　　薇薇安发现女人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想起，血族原本是惧光的，那皮肤碰见了阳光，就像纸碰见了火，要燃起来的。

　　“还不起来，不替你爷爷报仇了？”

　　“啊？”薇薇安追着一路蹦蹦跳跳“我没听错吧，你要帮我？”

　　虽然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满是棱角的坚硬水晶，但是这时她还是想要给这个冰冷的矿石一个大大的拥抱。

　　谁知这女人嫌弃地推开了她。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她停了下来，让薇薇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眼神就像是在说“你去把你的肾给我。”

　　“你你……你说吧，但是我身上任何一个器官都不能少的！”薇薇安说得很坚决，那认真的小眼神让人看了……真想笑。

　　她指了指薇薇安手中那几只制作精良的兵器“事成之后，你要为我打造一件兵器。”

　　“这没问题呀，只要有好的原料，我绝对给你打造一件全天下最好的武器！”薇薇安想自己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是怎么回事？

　　到了悬崖边儿上，薇薇安看她朝着天边射了个什么，一声长长的嘶鸣声，她的手中的金光化成一只生动的长尾鸟。

　　长尾鸟是火龙最喜欢的食物，果然不出三分钟，天空便又开始电闪雷鸣，一只火龙扑着翅膀就往这边来了。

　　“拿着你的八筒炮朝它猛开三枪。”

　　“好嘞。”

　　“再把你那狙击枪给我。”

　　薇薇安立马用脚麻利地勾起枪杆子，然后递给她。

　　下一秒，薇薇安轰轰地就朝那火龙连开三炮，那火药的冲击力尤其大，集中目标后就爆出一个个小型的蘑菇云，给火龙的翅膀烫了三个口子。

　　“哟，不错嘛，你的火药确实很厉害。”这时，她正瞄着那远处失控的火龙。

　　“你在干嘛啊，它这样动来动去你能瞄到个啥？”

　　薇薇安话音刚落，那子弹嗖地一下就窜了过去，正中火龙的眼珠子。

　　“神枪手啊。”薇薇安鼓了鼓掌，那个女人却还是不说话，极其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

　　“留着你的炮筒子，等会它来的时候保护自己，不要受伤。”

　　“什么？你还要引它过来？”薇薇安想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又问了一次。

　　“刚刚那几下只是让他足够愤怒。”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寒光“让敌人被愤怒迷失心智的时候令其毁灭，不是更过瘾么。”

　　薇薇安一下子都愣住了，在敌人达到最高攻击水准的时候再将其一举击败什么的，太阴暗了。

　　火龙如红宝石的眼仁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影相，振翅俯冲了下来。

　　“躲一边儿去！”她将薇薇安推到了远处，自己的手里现出一把银色的剑。

　　薇薇安只觉得这场面叫人看得热血沸腾，要是没亲自见到，真不知道这世上竟然有这样漂亮的剑术。

　　只见她抓住那火龙的翅骨骑到了它的身上，那火龙为了摆脱她就飞到了半空中不停地翻转折腾，但是那人还是紧紧地贴在火龙的身上，叫那火龙急得喷火。

　　接下来，等火龙稍微减速时，她拿出剑，朝着火龙的皮肉刺了下去，那龙的皮肉何其地坚硬，在剑刺下去时候，还伴着嗤嗤拉拉的声响，每刺下一分就会现出更多色的光芒。

　　火龙吃痛不已，变得更加暴躁。

　　她又及时抽出了剑，那龙就游冲到了地面上，这动静，简直跟地震一样。

　　火龙一看见她窜到自己身前，就连忙冲她喷火，可是却都被她躲了过去。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火龙就咬住了她的衣袖，带着她使劲一甩就甩到半空。薇薇安捂住嘴，以为那个人这就要这样摔死了。

　　可不一会，她却发现太阳下出现一颗黑点，越来越清晰，最后倒还落在了火龙身子上。

　　薇薇安似乎看到她血红色的眼里有一种很恐怖的东西，等她回过神来，女子一刀卡住了火龙的翅膀，然后往下慢慢割去……

　　那翅膀上骨骼坚硬，皮糙肉厚，撼动一丝一毫都需要超乎常理得力气，何况她还将其整个翅膀割了下来……

　　在这过程中，火龙痛得胡乱飞舞，可是她却不依不饶地用剑掐着火龙不放，她即便在生死边缘也不往那死亡彼岸望一眼，仿佛没给自己一点后路。

　　当然，她如此，也是不给敌人一丝退路。

　　她从来就是这样，先将自己的生路截断后，才能让敌人也永世不得超生。

　　断翅的火龙却还是喷着火，但气势已经弱了很多，全身上下深深浅浅的伤痕竟有百余道。

　　女人冲着火龙的身子，挥动手腕，从它的脖颈一路划到了它的脚。

　　最后三个空翻，与火龙保持了一大段的距离。

　　“你不是要报仇么，去吧。”谁知，这女人竟然闲散地靠在了树上休息。

　　“哦哦哦”薇薇安抽出了炮筒子，朝着瞎了一只眼，虽庞大但移动缓慢的龙开了剩下的五枪。

　　火药味迟迟未散。

　　那火龙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薇薇安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她说：

　　“你已经给你爷爷报了仇了。”

　　“嗯”

　　薇薇安低着头笑了笑，她自己也知道这最苦最累的活都是这女人干的，只是把最后一击的机会给了她而已。

　　“好了，我要取我的东西了。”说完，女人便蹲下来，拿出刚刚那把银剑，剖开火龙尸体，取出一截火龙身上最坚硬的骨头，以及火龙那角膜，最后取出一个发着蓝光的魂体。

　　“这三种东西交给你了，帮我制作一把刀，然后再把这魂体炼成刻印，刻在刀的刃上，角膜有很好的定位，把它嵌在刀柄。”她的眼中基本上就没有框住薇薇安，语速又快的很，薇薇安生怕记漏了，听得可仔细了。最后，她把那血淋淋的骨头扔到了薇薇安的手上。

　　薇薇安差点受不住这龙骨的重量，踉跄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薇薇安。”她因为拿着龙骨，所以走得也比较慢，但那女人刚刚却完全没有等她的意思。

　　直到她问了以后，前面的女人才停了一下，隔了一阵才说“单名一个六。”

　　代号么？哪个人用数字作名字啊。

　　薇薇安正想着，却发现那女人已经走远了，于是她搬着龙骨拼命地往前跑。

　　“哎，等等，六小姐等等我啊。”

　　那之后，薇薇安就打造了一把刀给林映染，还跟着她打怪兽，搜集刻印，强化武器攻击技能。

　　林映染还给她的这把刀取了个名字，叫‘战阎罗’。

　　薇薇安当时还深思了一番，倒也配得起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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