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六章
暮景垂落时分，洛阳街市灯火通明。街市之外不远处的水岸边，楼榭高阁，鳞次栉比，亭台错落，灯影幢幢，不时还有船只经过，宛如诗赋中描绘的画卷。
河岸边的那处凉亭，灯影阑珊，翠柳相伴。潘岳与夏侯湛欣然的坐于亭中一齐畅饮观赏这夜色。
亭中圆桌上摆放了几瓶敞口青釉白瓷酒壶，这是潘岳吩咐书童从醉仙阁买来的上等好酒！
与白瓷酒壶相邻还有两只同款花色的白瓷酒杯。
潘岳拿起白瓷酒壶替好友与自己各斟满了一杯。夏侯湛毫不客气便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潘岳则慢慢端起酒杯，他唇角携带清浅笑意看向好友说道“夏侯兄，你这是打算借酒消愁吗？”
夏侯湛涟起唇角，不疾不徐地回道“今日难得有此机会畅饮，我这是要尽兴！你看我们许久没有像这样坐在一起喝酒聊天了！”夏侯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回道
潘岳放下酒杯遂也跟着淡笑。
夏侯湛便又端起酒杯说道“我看倒是潘兄你，如此愁眉不展是在为杨姑娘的事而苦恼吗？”
听闻好友谈起此事，潘岳依稀有些苦涩，他端起酒杯小饮了一口，然又放下酒杯回道“苦恼倒是没有，只是事到如今，我想还是一切顺其自然吧！”
说着拿起酒壶慢慢给自己的酒杯中添了一些酒。
“顺其自然？”夏侯湛疑问的重复了一声便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本来今日畅饮不打算提及烦忧之事的，但看好友今日明显是有心事便想替他分忧解难。
夏侯湛拿起桌上的折扇，缓缓撑开扇动了几下“依我看，潘兄应该找杨姑娘谈一谈，只有你们相互坦白自己的想法，才能知道这门亲事到底应不应该合不合适！”
潘岳冷笑了一下，随之仰头慢慢一饮而尽。便又再次给自己斟满并无奈的嗤笑道“我本就不想成此婚事，而且依她如今的种种行径，我想我恐怕有些受不起这位刺史府的大小姐！”
夏侯湛听闻好友的无奈之声，收起了折扇看向潘岳道“潘兄何出此言？”
潘岳凝语半刻，忽而拿起酒壶与酒杯站起身来。他转身走向凉亭檐角下，抬头看了会儿夜空感慨道“算了，还是不要说这些了！今日难得你我共饮，的确应该尽兴才对！应该像那些清谈名士一样抛开世俗之忧，只喝酒不谈俗事！”
说着便又饮了一杯。
夏侯湛思忖了一下，掀起唇角轻叹道“也罢！”遂依着好友，也端起一壶酒与酒杯朝河边走去。
他走至亭檐处顿步，看向那黑夜中的河面。
河水迤逦，微波荡漾，灯笼烛火，楼榭亭台，皆映照在水中。而抬眼之处，皎皎夜空中，则见一轮圆月，银光微镀似笼薄纱。再加之河堤岸旁，繁叶蓁蓁，翠柳虫鸣。此境此景犹如壁挂横卧于天地间。
人生短暂，须臾飘渺！这般景致下，能像现在这样与君对酒当歌自在逍遥的机会恐怕以后会越来越少了。想到这，夏侯忽而笑了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今晚这景色倒是不错！”
潘岳饮了一杯后，再次斟酒却发现酒壶已空。他回转过身再次去取了一壶遂也就此坐下，一面斟酒一面说道“良景非有时，有什么样的心境才会有什么样的景致！不过今晚这夜色的确不错！”
潘岳说完，夏侯湛轻笑出了声，再次斟酒时晃才发现酒壶也已空。
他便也回到案桌前，与潘岳对饮接连又喝了几杯。
良久，
夏侯湛似是高兴，许久没有如此悠闲的畅饮了，便一时起意端起酒壶与酒杯朝那河边走去，仰望夜空自酌道“日暮兮初晴，天灼灼兮遐清。披云兮归山，垂景兮照庭。列宿兮皎皎，星稀兮月明。亭檐隅以逍遥兮，盻太虚以仰观。望阊阖之昭晰兮，丽紫微之晖焕。”
这时，有夜游的船只经过，那是谁家小姐与好友们一同夜游，见岸边凉亭里有人吟诗，便都探出头来观看。
“看那公子好生俊俏呀！”
“是呀，是呀！”
姑娘们柔声细语，一齐掀起帘幕窥探嬉笑着……
夏侯湛吟完一首诗，脸上已有微微醉意。他依旧看着夜空中的稀星孤月，再次自顾自的饮了一杯酒。
潘岳听闻好友念出的诗句，便温笑着转头评道“此诗灵动脱俗，如若鱼游戏水。夏侯兄，这篇杂言可有篇名？”
夏侯湛垂眼微醺道“长夜漫漫何时旦……便叫《长夜谣》吧！”
说完倚坐于亭下栏杆之处。
二人再次对饮，直到壶空酒尽便才起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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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齐王相识那日齐王便邀请夏侯与潘岳去齐王府上相聚。
两日后，齐王司马攸果然派人前去邀请了二人。前去传话的人说，今日齐王设宴邀请了几位志同道合的好友相聚，遂要求他们一一去府邸拜见亲口传达齐王的意思。
潘岳本无异议，见夏侯湛乘坐马车来到潘府。便欣然的踏上马车坐到了夏侯的身边。本来他们应是分别坐各自的马车的，但潘府刚好在夏侯府与齐王府之间，所以潘岳知道夏侯湛定会顺道过来潘府与他一同前去。
遂在潘府等他过来！
潘岳上了马车，在夏侯湛对面落座后，正色的疑问道“齐王殿下今日怎么会突然相邀？”
夏侯湛也有些疑惑，细思之后轻声回道“应是殿下所说的典籍之事吧！齐王甚爱文学，相交也甚广……我想今日定会认识一些新朋友！”
夏侯湛说完，潘岳遂也缓缓点头。齐王他只与他相谈过一次，对其人的了解是远不及夏侯湛的。如今好友既已在仕途上帮他相识了齐王。他便也不去多想，遂就好友的意思一同前往！看一看会结交到哪些朋友！
与夏侯湛一路沉默地来到了齐王府的大门前，马车缓缓停下了。驾车的人是夏侯府的一名家丁，他向夏侯湛汇报之后，两人便逐一下了马车。
齐王府，位于铜驼街上，官侯名爵的府邸之一。本来应是极具气势与恢宏的府邸。但齐王生性节俭，房屋的装饰与结构与普通官员的府邸并无多少区别。所以当潘岳第一次进入到齐王府内时，他鲜少有这样的意外。
府邸的家丁在家门口将他们引荐入会客厅时，齐王正与一位客友相谈。他见潘岳与夏侯湛到来，立即亲善的前来迎接他们“孝若兄，安仁兄！你们来了！”
司马攸声音温婉，见他们二人到来似是非常高兴。
“齐王殿下！”
“齐王殿下！”
潘岳与夏侯湛见齐王向他们走来，双双扶手作揖。
司马攸走至二人面前，扶了扶二人的手臂温和恭敬的说道“二位不必客气了！快里面请吧！”
说话间便已领着潘岳与夏侯湛向屋子里面走去。
这时坐在席间，方才与齐王相谈的客人慢慢起身看向走来的二人。那人相貌英俊，风姿飒爽。看扮相与面相应是官宦之人。
潘岳不便打量便端正的立于一旁等待齐王介绍。而那人却似认识潘岳与夏侯一般，满眼漠视的打量着二人。
“孝若兄，安仁兄，容本王介绍一下，这位是本王的姐夫兼良友王武子！”齐王向潘岳与夏侯湛介绍了一番，说完便又对身旁的人介绍潘岳与夏侯“王兄，这二位是本王新结交的好友！这位是孝若兄，这位是安仁兄！”
齐王介绍完后，那人看向对面的二人冷声道“早就听闻洛阳城的连壁二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夏侯湛缓缓的低眉应笑，潘岳则也不语。此人一见面眼神、言语便如此有杀气。潘岳虽初入仕途未曾见过几位当朝官员。但听闻齐王介绍后便已知晓这是何许人也。
他是当今圣上司马炎的妹妹，齐王的姐姐常山公主的驸马，骁骑将军王济。此人善于清谈，文辞缀令，风采不俗。然此人虽外表端庄儒雅，而内心却善嫉妒，言语刻薄，所以周围人大多不喜与他交涉！
司马攸见双方都已相互引荐，便安顿几人各自入座。然而他们刚坐下，屋外便又传来家丁的汇报说是司马府的公子到了。
家丁刚一说完，他口中的那人便踏步走了进来。
那人背手而行，扮相与王济不相上下，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只是在见到司马攸时忽也庄重了起来，一边扶手行礼一面气宇轩昂道“殿下！”
齐王见他行礼，客气般说道“季伦兄，里面请！”
夏侯与潘岳便都看向进来那人。而那人便也同样看向他们。一时间犹如电光火石，潘岳极其冷漠的在心底念叨了一番，怎么会是他！
而夏侯则相对安然，只是在见到石崇进来后无意中探查到了对面的王济。他在见到石崇后竟也冷哼的侧过脸，似是不屑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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