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靶场比试见真章
半个月后，是约定好了孩子们比赛骑射的日子。
林逸然早早到了靶场，布置好了骑射比赛需要的一切。
虽然这只是一次孩子们之间的比试，可是江城的军警头目和政商界显贵却来了不少。各人此行的目的虽不尽相同，也不外乎是拓展交际，搭建人脉。政界的官员们也利用这机会与司令打上交道，以便日后有事易于开口商量，共同管理江城。
观战的众人坐在射击台的侧面，司令带着媛婍坐在正中间，一边是江城商会的会长方沛泽和警察局长吴德兴，另一边则是军中的另外两位重要人物——胡爽和常昆。后面一排是军中其他将领和江城内有威望的知名人士，比如江城讲武堂的名誉校长沈千帆、古董收藏家魏大年等人。
女人们坐在更后面，常见面的就是沈、吴、魏三家的夫人。她们可以说是来看看孩子们的表现，聊的却还是那些衣裳首饰的话题。唯一跟孩子们有关系，便是看看哪个可以跟自己儿女凑成一对儿。最好还是要官商联合，以后才好相互帮衬着。副官们的太太则更拘束些，互相问候寒暄着联络感情。乐敏那些小姑娘们则嬉闹着打赌，看是谁家的少爷能拔得头筹。
骑马比赛的规则比较简单。
第一是比速度，赛场不大，敢上去比试的也都是熟手，结果的差距并不很大。第二是比对马匹的控制性，年龄小一些的孩子明显有所不足，也乐得停下来在一边看热闹。总的来说，这一场比试下来算是切磋共进，大家皆大欢喜。
射击比赛分三轮，也更有看头些。
第一轮是移动靶比赛，算是热身赛。第二轮的目标是开笼的雀鸟，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击中十只。最后一轮是骑兵用竹竿挑着灯笼，要靠子弹射击把灯笼熄灭。
从移动靶开始，就有人力不从心退出比赛了。第二轮打活物时剩下的人就更是不多。到了第三轮，因为有人有马怕伤及无辜，场上坚持的就只有赵、方、吴三家的儿子了。
对于比赛结果，其实大家心照不宣——有实力竞争魁首的就是士贤、士彦和思敏。
吴德兴的儿子吴廷杰第一个出场，打脱了两发之后便没了兴致，首先退出比赛。
方思敏把枪递给士贤，他也不推辞，定了定神举枪横扫全场。纵使场上骑兵执着灯笼尘土飞扬，阳光又照得灯笼中的烛火愈发不明显，他还是弹无虚发的完美完成。
一旁观战的众人都在司令身边恭维称赞，最后面的姑娘们也被他的潇洒身手吸引，不住地羡慕乐敏，能跟赵家大少爷关系斐然。可是乐敏却并未在意，后面还有更精彩的表演等着她呢。
方思敏在士贤之后也是一气呵成，中间还有连续射击的花样，引得观众席上一片叫好。只可惜士兵核对数目的时候，发现有一个灯笼里的烛火仍旧亮着。
士贤和思敏打完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场，而是站在旁边看着士彦。
不知是不是有些紧张，刚一开场士彦就有两发没有打中，好在最后一枪凑巧熄灭了两盏灯笼，跟思敏打个平手，也算是达到了司令的要求。
散场之后，士贤与思敏要去换衣服，士彦便主动留下来帮他们整理好刚才用过的枪弹。
“士彦！”乐敏从观众席跑了过来，想要祝贺又觉得不合时宜。本来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在他面前却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好。
“怎么，有事？”士彦本不想说话，想起大哥来还是勉强应了她。
“你不高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嘛，再说进入前三已经很好了。只要你肯努力，总有一天能超过士贤哥的。”乐敏以为士彦是因为刚才的失误难以释怀。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样争强好胜，大哥赢了我也一样高兴。”士彦的语气冷冷的，并不认同她的话。
“真的？”乐敏拿出一个香包在士彦面前晃了晃，“那这个，我就只能给士贤哥了。”
“嗯。”士彦头也不抬的哼出一声。
“赵士彦！”乐敏有些沉不住气了。
虽然平日里士彦对她的态度也是如此寡淡，可总觉得与今日不同。毕竟赵士贤喜欢她，免不了时常讨好。士彦又与乐敏同班读书，这两个人就常让他在中间传话带东西，所以他与乐敏也算是熟络。
只是一想到那次乐敏来家里跟媛婍说的话，士彦就觉得这张脸这个声音都让人厌烦。
“你还有事？”士彦的眸子清澈深邃，却不带一点情绪的看着乐敏，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甚至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乐敏心里本来有一股无名之火，却又悄无声息的被士彦的冷漠浇灭了。看着他冰冷的眼神，竟有些发慌。“士彦……我是不是有什么得罪你了？”
“没有，我们是平辈的朋友，说什么得罪。东西我会带给大哥，先走了。”士彦没等她回答就转身离开了。
“赵士彦！你能有什么事这么急着走，连句话都不等我说完！你……你不能整天只围着你家小妹过日子吧！”乐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只是士彦对自己视而不见的样子让她想哭。
士彦停下了脚步，一字一顿的说，“乐敏，我家媛婍年纪小不懂事，请你以后不要跟她乱说话。”
乐敏细细回想，上次见媛婍还是半月前在赵家吃饭的时候。可她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过分的，想不到这小丫头竟然在士彦面前告状。
“那……士贤哥说什么了？”
“我没告诉大哥。”
“士彦，我也不想多事的，只是有赵伯母和奶娘照顾媛婍已经足够了。你每天除了跟士贤哥一样的功课，还要带着她，都没有自己休息放松的时间了……”乐敏向士彦解释道。
士彦想到大哥，对乐敏的态度缓和了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司令府里的事情，就算爹不在也有大哥做主。我知道娘喜欢你，想要你作司令府的大少奶奶，可是现在……现在我真要走了，大哥还在等我。”
“好，那你先去吧……我们也要回家了。”看着士彦离去的背影，乐敏竟有些庆幸。
幸亏只是士彦，若是士贤知道了怕是也要不高兴。嫁给赵士贤，当司令府的大少奶奶，这是自她懂事起父兄就耳提面命的，她不想让他们失望。
回去路上，士彦隐隐觉得旁边树林里有个人影一直跟着他，便走进去看看。那人也不躲闪，反而笑着迎了出来。
此人是士彦八岁时候遇见的，说是他家长辈的朋友，两人聊得投契便成了忘年交。一次下棋时，那人赢了士彦，便说要做他师父，教他些旁门左道的本领。唯一的条件就是教给他的本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是他们俩人之间的秘密。士彦见识过他的身手，就欣然答应了。
“彦儿，几年不见，你的骑术和枪法又精进了。”这人拍着士彦的肩膀，言语间流露着慈爱。
“师父怎么在这？”士彦欣喜道。
他这个师父不仅本领高绝，也是这几年来除了父亲以外，对他最好的人了。每次与他见面，不仅教他许多本事，还经常给他带些好吃的好玩的。虽然这些士彦大多都送给了媛婍，可他心里还是感念这份关怀。
“我有事路过江城，知道你们这有热闹可看，又不想惊动老朋友，便在树林里看看你。最后那一下幻影枪法，你练得不错了。”
“运气好罢了，我也没有把握。”
“懂得自谦，孺子可教。不过我相信你若是没把握，是不会开枪的。早看你天赋高，又肯吃苦，日后定能成才。”
“多谢师父夸奖。有件事我一直想问您……既然是家中长辈的朋友，为什么选了我而不是大哥？总不会也是我运气好，刚好在您想收徒儿的时候遇见了？”
“我不想骗你，也不能现在告诉你。等你成年，我再将事情原原本本讲给你。这里人多，我不便久留，你只要记得我不会害你，教给你的东西都要勤加练习就行了。”那人话音刚落便已翻身上马，匆匆离去了。
士彦也不敢再耽搁，返回靶场去找士贤。
回家的路上，乐敏想起士彦少年老成的样子，好气又好笑。
“怎么样，满意了？看把你美的。”思敏看小妹好像有心事，便逗她道，“平日里还不承认自己喜欢赵士贤，总一副为了父亲舍生取义的样子。”
乐敏的笑容戛然而止。“大哥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士贤哥……”
“不是吗，那你干嘛让我手下留情？我看就是女生外向，你的心现在就处处替赵士贤着想了。”方思敏继续开着妹妹的玩笑。
“大哥你别胡说。让你留些余地，那也是爹的意思。毕竟咱们不比他们家手上有军队，适当的示弱对爹是个保护。”乐敏故意岔开话题，又好奇地问思敏，“如果大哥不放水，你和士贤哥到底谁更厉害呢？”
“你说呢？按今天的情况来看，赵士贤最多是第三。”
“第三？你说士彦比他大哥强？”
“你以为同时熄灭两盏灯笼那么容易？我都没有把握一定能中，可我敢断定，赵士彦那一枪，绝对不是巧合。”
方思敏陷入了沉思。赵士彦的枪法，看起来跟他大哥差不多，实际上却很像是爹提起过的幻影枪法，那是当年程家兄弟横扫各地军阀的独门绝技。就算是他爹，也只是见到过几次，赵士彦又是从哪儿学的呢……
“真的？士彦他那么厉害？”乐敏惊中带喜，对大哥的回答很是意外。
方思敏认真道，“赵家一直重视长子，媛婍又会撒娇讨宠，士彦在家里地位很尴尬。不过好在他那人心思深沉，也知道分寸，自然不敢太张扬。对了，刚才司令说入了秋就让媛婍去你们学校读书了，以后你要多照应她。”
“有士彦在，哪里需要我照应。”乐敏听大哥提起媛婍有些不耐烦，幸亏刚才没说去找他们，不然又要一路哄着那个小丫头。
“以前你不是挺喜欢她的，怎么今天还跟她置气了？”方思敏也觉察到了妹妹的异常。
“我哪有跟她置气……就是看不惯他们家围着一个小丫头转。”
“围着她的不就是赵士彦么，他在赵家不上不下的能起什么风浪。我看你是怕赵家那小丫头来了，抢了你的风头吧。乐敏，爹对你的期望很高，你的眼界也不要放在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上。咱们与赵家结亲，以后你和媛婍也不会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现在她还小，你多让着她些，才显得你识大体。”
“放心吧大哥，你说的我都明白……爹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只是媛婍实在被赵家宠得不像个样子，我怕她以后不能好好的伺候大哥。”
“现在她还是个孩子你能看出什么，赵家人虽然宠着她，可你看士贤和士彦就知道，司令府里还是有规矩的。”
“大哥喜欢媛婍吗？你……爱她吗？”
爱这个字眼，乐敏不敢想，更不敢轻易说出口。
她爱的那个人，那么完美又那么清高，每次她要靠近一点都会被他的冷漠拒之千里。更为难的是，他不是爹爹心里中意的女婿人选。这份爱，她只能深埋在心底，只是在平淡无趣的生活中偶尔想想，给自己一点幻想，一点希望。
可惜自己只是女儿身，婚嫁大事除了遵从父命没有别的选择。可是大哥呢，他所追求的，是他心中所爱吗？
“爱与不爱又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她司令千金的身份。再过些年，司令一定会把军权交给赵士贤，到时候我娶了赵媛婍，你又在赵士贤身边，爹的心愿又有何难？”
“可是士贤哥好像不太疼爱媛婍，总是对她很严厉。倒是士彦对她好得不得了，什么事情都要随她的心意。”乐敏就是看不出媛婍哪里好，怎么就能让士彦那么高傲的男生对她百依百顺。
“刚才你也说了，赵媛婍被家人宠坏了，可是小孩子哪能没有个怕的人，所以士贤就是他们家那个唱白脸的。司令不常在家，心疼女儿还来不及，自然就把这教导之责交给长兄了。”
“大哥这么说我就明白了，看来我偶尔教导媛婍些做人的道理，也是合了士贤哥心意的。”乐敏想起士彦挤兑自己的话，心里不免有些委屈。
“那是自然，长嫂为母。不过赵媛婍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你千万不可对她有嫉妒之心，否则你跟士贤之间就会有嫌隙。”方思敏看出妹妹的心思，便又说了许多开导她的话。
乐敏倒也听劝，既然赵士贤是自己注定要嫁与的男人，那她就也要努力爱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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