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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细水长流情深处


  媛婍一想起了彦哥哥,心里就牵牵绊绊地放不下。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彦哥哥对她更用心了吧。

  士彦对她的照顾和宠爱不仅细致周到,更难得的是所有的好都可以加上一句“从小到大”——这种疼爱的记忆对媛婍来说更是“有生以来”。

  小时候,无论媛婍闯了多大的祸,士彦最多也只是在她的小屁股上拍两下,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眼神又会抱在怀里安慰,耐心地跟她说道理。面对父母和大哥,再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不顾一切的护着她。

  如果媛婍发脾气流眼泪,士彦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哄着她,直到她破涕为笑才能安心。

  随着她一天天长大,士彦又满世界地给她搜罗好东西,讨她欢心。

  士彦总说,媛婍是世间最好的姑娘,只有最好的东西才配得上她。媛婍很想告诉士彦,在她的心里,这一生所拥有的最好的,便是她的彦哥哥。

  本来媛婍是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士彦对她的宠爱和保护,只要有他在,媛婍心里,就满满的都是幸福。

  可是现在,越来越多的人跑来告诉她,她的彦哥哥有一天会对另一个女孩也这么好,甚至比对她还要好得多。

  总有一天,他要娶妻生子,她也要嫁为人妇。

  媛婍的耳朵里逐渐塞满了这样的声音。

  有来自母亲、奶娘的,也有来自方思敏、沈柔嘉的……她越来越心慌了。

  媛婍不想士彦娶任何一个女孩当自己的二嫂。

  要是彦哥哥与另一个女孩亲近,他的眼睛看着她,他的手牵着她,甚至,他们还要同床共枕而眠……一想到这些,她心里就委屈得想哭。

  媛婍也不想嫁给自己认识的任何一个男生。

  一定要嫁的话,她也只想嫁给士彦这样的男人。可天下虽大,却再也没有第二个彦哥哥了。

  媛婍开始小心翼翼的试探士彦,有时还故意开他的玩笑,说有谁家的小姐喜欢他想要嫁给他。士彦总会板起脸来让她不许胡说,她便知道这人不会抢走她的彦哥哥。

  为了试探士彦,她还做了一件蠢事。

  上次士彦回来,她故意提起了方思敏送她镯子的事儿。她以为彦哥哥会紧张地问东问西,会给她分析方思敏好不好、会不会对她好,或者是舍不得她这么早嫁人,让她再好好想想……如果士彦真的说了,她一定会答应的,本来,她也不想嫁给方思敏的。

  可是士彦冷冰冰的,没有给她想要的温暖和关怀。她才赌气去找吴廷杰看电影了……结果,她差点被吴廷杰那个无赖占了便宜,彦哥哥还挨了几十军棍的重罚。

  后来士彦在家养伤的日子,媛婍好像又感受到了一点点从前的温情。只是那种感觉淡淡的,她要努力去捕捉才能感受得到。

  媛婍只是希望,彦哥哥千万不要比她先找到意中人,不然她孤零零的一个人,真是太可怜了。

  还有,媛婍再也不敢玩这种试探的游戏了。

  她开始患得患失,害怕哪一天就被她说中了彦哥哥心里的人。

  可是谁能想到呢,就在前几天,她到军营去找士彦,想跟他商量一下给爹送个什么寿礼好。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林枫和几个近卫士兵八卦着团长的风流韵事。

  林枫说,这看不出来团长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还有这一份柔情,把人家姑娘的照片藏在怀表的夹层里,只是谁也没有见过是何方佳人。

  这一天竟来得这样快……媛婍没有出息地逃走了。

  她打定了主意,士彦不说,她就不问,这样,她就可以假装没有这回事。

  尽管她常常好奇是谁这么幸运,可以嫁给她的彦哥哥。可她又不想知道,是谁要把彦哥哥从她身边抢走。

  想到这,媛婍的嘴唇已咬得有些发白了。

  “媛婍,怎么了,吃饱了?”拓跋宏宇看她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关切的问:“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我只是想着,等我二哥下次回家来,也做给他吃。他最喜欢吃我做的面了,每次都吃一大碗,有时候我的吃不完推给他,他也一定全吃光。”媛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我二哥特别爱干净,他身上总有那种淡淡的草木香。别人碰过的东西他都不要,只是,他从来都不嫌弃我。奶娘说了,肯吃你剩饭的人,就是真正愿意疼你的人。”一提到士彦,媛婍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眼神中也多了些神采。

  刚刚还一声不吭的拓跋宏宇突然抢过媛婍的碗来,几下子就把碗里剩下的面条扒拉进肚。

  媛婍被他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面前已经摆着个空碗了。

  “你……你干什么……锅里不是还有么,干嘛要抢我的。”

  “我也能像你二哥一样,你吃不完的,都可以推给我,我一定全部吃完。”拓跋宏宇笑着指了指媛婍面前的那个空碗。

  “我……我不吃了……我去找大哥了,这些……都留给你慢慢吃吧。”媛婍看着这个男人,他眼里灼热的光让她窘迫不安。

  “媛婍,你可知道,我也愿意做那个心疼你的人。”看着媛婍匆匆离开的背影,拓跋宏宇下定了决心,这个女孩,他要娶回家。

  在回军营的路上,赵慕一回头,便能看见士彦无精打采地骑在马上,远远地落到了自己的后面。知子莫若父,赵慕不用猜也知道士彦的心事。

  士彦是新官上任,这时候他必须留在营地,做出个样子来给大家看看。可那拓跋家少爷风度翩翩,既有世家子弟的贵族气质,还带着军营里打磨过的豁达务实,对媛婍又是那样殷勤,谁都能看明白他的用意。

  再说现在,士贤还邀请他住在家里,似乎有意撮合,士彦心里怎么能放得下呢。

  士彦一到军营就低头钻进自己的房间,赵慕一直觉得,与士贤相比,士彦为人处世更像自己,有一股狠劲儿。再说,有些事情,只能士彦自己选择,自己面对。他相信士彦一定能扛过去。

  果然不出赵慕所料,第二天一大早,士彦就准时出现在了训练场上。昨日的无精打采一扫而空,他正精神抖擞地带着士兵操练。

  也许是想把那些阴郁和不快都在疲惫中忘却,也许是想更快的成长能够独当一面……总之,他现在除了拼命努力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赵慕默默赞许,这孩子,终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看见父亲来了,士彦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故意换了一种轻松的语调,“爹,你怎么过来了,有事找我?” 

  赵慕看着个头已经超过自己的士彦,感叹这孩子真的已经长大了。

  士彦懂得了在人前掩饰自己的感情,暗地里却为能够和媛婍在一起而努力谋划。他教出来的孩子,确实是一个有情有义有责任担当的男子汉!

  他曾经一度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错了。他把士彦当做亲生儿子养,又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这样的结果看起来美满,可这条路却太难走得稳当。万一有什么行差走错的,两个孩子都要受到伤害。

  此刻,站在士彦面前,赵慕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再没有人比士彦更适合他的宝贝女儿,也没人能比士彦对媛婍更疼爱珍惜。

  “我跟胡、常两位将军商量过了,决定还是先把警卫营交给士贤练练手。我给你半天假,回去告诉你大哥,明天你们俩再一起回来。”赵慕慈父之心大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心里惦记媛婍又不敢表露的模样,索性批了半天假。

  士彦大喜过望,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嗫嚅着问道:“拓跋少爷……还在家里?”

  “听说刚走了,不然也没法叫士贤过来。”司令停顿片刻,“家里都是女眷,如何招待他。”

  士彦早已归心似箭,连忙痛快应声:“好,爹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这一次回去,他正好探探大哥的口风,看看大哥邀请拓跋宏宇住在家里,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看着士彦神采飞扬,司令想了一下,到嘴边的话改成了,让他帮着大哥收拾好东西,莫要让母亲牵挂。

  士彦一路上快马加鞭,只恨不得马儿再生出四条腿来。

  可是到了家里才发现,母亲、媛婍和奶娘都不在,偌大的厅堂里,只有士贤一个人在微笑着等他。

  两人一起去了士贤的书房。

  这还是士贤回来后,兄弟俩第一次单独相处。士贤笑称不敢怠慢新鲜出炉的旅长,拿出了珍藏已久的茶具,为士彦洗手泡茶。

  士彦在军营磨砺已久,早已生疏这一套世家子弟做派。

  他耐着性子,不动声色地陪着士贤聊国外的生活趣事以及家中家长里短的新鲜。只是一提到媛婍时,士彦言语间就有些躲闪。

  士贤看在眼里,干脆直接挑明了问道,“你也看出来了吧,宏宇兄对咱们家媛婍,好像很喜欢。”

  “怎么会呢……这才认识几天……”士彦的心,都揪成了一团。他多么希望此刻大哥能开口阻止这件事,只说是他想多了。 

  可是,士贤似乎对这段缘分很满意,他继续兴致勃勃地说:“母亲也因此训了我好久,说是舍不得让媛婍远嫁。宏宇兄比我还大一些,我是真没想到他竟会对这小丫头动了心思,以后思敏怕是不会认我这个朋友了。”

  “是啊,媛婍都没有自己出过远门,大哥怎么舍得让她嫁到金岭去。以后怕是想见一面都不容易了……再说他也比媛婍大的太多了。”士彦顺着士贤的话,喃喃自语。

  什么金岭的,拓跋宏宇……他念叨着,又抛到了脑后。

  “现在好在宏宇兄并未明说,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不过我看媛婍对他也并不讨厌,男人大一些成熟,才知道心疼人啊。”

  “嫁人当然要她爱他,不讨厌这个标准,”士彦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大哥,你也太将就了吧。”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担心士彦舍不得媛婍吃苦,可是士贤仍然被士彦如此强硬又不留余地的激烈反应惊到了。“士彦,你可知道他是金岭拓跋家的公子,媛婍跟着他不会……”

  金岭?拓跋家的公子?

  士彦因为士贤提起媛婍的婚事而受刺激的大脑,终于清醒了过来。

  难道拓跋宏宇是金岭拓跋家的公子?

  难怪头一次见面,他就觉得拓跋公子莫名地面熟,现在想来,与金岭的那位十分地像……士彦睁大了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大哥。

  士贤点了点头。

  士彦态度依然坚持,随时准备提枪上马,“那又如何,难道我们江城鄂军都是吃闲饭的么,我相信爹一定不会舍得用媛婍与金岭结交。

  士贤继续安抚士彦,“我是她大哥,和你一样,真心地希望媛婍幸福,怎么舍得用她终身幸福去做这种可耻的交易。只是恰好他是拓跋家公子,又真的很喜欢媛婍。‘娶妻要娶低,嫁人要嫁高’,在江城,有哪家能比得上咱们司令府?如果媛婍也同意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你也知道,金岭拓跋家是绝不会止于目前的位置的,多少世家军阀的女儿,挤破了头,都进不去……”

  “大哥说的是,只是金岭那么远,我有些放心不下……”

  士彦极力说服自己,大哥说得有道理。

  媛婍若跟了他,那是下嫁,与金岭拓跋家才算是门第相当。如果拓跋宏宇是真心喜欢媛婍,媛婍心里也愿意,他又怎能那么自私阻拦她的大好姻缘呢。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像被一只大手在无情地旋转揉压,疼得他快喘不过气了?

  士贤没有留意到士彦越来越苍白的脸,自顾自地往下说,“士彦,我知道你从小带着媛婍,也比我多心疼她些,可是她总要长大嫁人的,难不成你要让她变成老姑娘,一辈子守在司令府里吗。”想到士彦说不定还真有这个荒唐的想法,士贤笑道,“媛婍这丫头都让你给宠坏了,一般人哪能入她的眼。整个江城,能让我们全家满意的,可能只有一个方思敏。方家虽然财力雄厚,可是媛婍从小在咱们家耳濡目染,似乎更喜欢能够征战沙场的将帅之才。你可千万别以为拓跋宏宇是吴廷杰之流,躺在父辈的功劳簿上作威作福。宏宇兄他文韬武略绝样样精通。跟你一样,他的军衔都是靠自己在战场上打回来的。”

  “看他谈吐做派,就知道不是庸庸碌碌的太子爷了。”士彦黯然道。

  回忆起父亲寿辰那天拓跋公子的谈吐风度,士彦突然对自己没了自信,果然是人外有人。

  士彦甚至隐隐觉得,拓跋宏宇是一个他难以战胜的对手。

  与拓跋公子相比,除了从小到大与媛婍的情分,他还有什么呢?

  “总之还是看媛婍自己的意思吧,我与宏宇兄相交这些年,他为人光明磊落,行事坦荡。若媛婍不动心,他应该不会强人所难的。”

  “大哥说的是……还是要看媛婍自己的意思,若是她不愿意,我们怎么也不能让她受委屈。”士彦坚持道。

  只是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理直气壮。

  士贤则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若是她自己也愿意,你可不许再舍不得了。她都这么大了,你这做哥哥的,心意尽得够多了。”

  “好……等她回来了,我,我……问问她。”士彦告别了大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心乱如麻,琢磨着怎么跟媛婍开口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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