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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来人正是贺荀。

  经历过上次的事之后,纪明月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会在心里感到尴尬。

  她只好对他摆出一副冷脸道“你不去训练,跑到这干什么?”

  “因为你在这里。”

  “这些话,总说就没意思了。”纪明月可以同他拉开距离。

  贺荀也不恼,只是说“你宫里那些公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纪明月不解。

  “就是,这样。”贺荀突然欺身上前,将解下的披风覆在她身上,单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向自己,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作势要亲上去。

  纪明月微微倾过头,说道“有这个时间,你不如想着怎样才能好好在凤阁司待下去。”

  “此话怎讲?”贺荀带着笑意问道。

  “凤阁司刚刚成立,多少人虎视眈眈,若有一事失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说的有道理。”贺荀在她侧脸轻轻落下一个吻。看着她一脸厌恶,他挑眉,放手。

  “让我想想,你第一件事想做什么来立威。”贺荀故作沉思状“莫非你要从陇西公那下手?”

  纪明月嗤笑“你倒是比朕还操心这些事。”

  “我操不操心不重要,月儿想不想这么做才重要。”

  贺荀难得不反驳她,只道“小爷我先走了,别太想我啊。”

  便使了轻功,一跃而起。

  戏谑的声音慢慢消失在细雨中。

  他走后,纪明月好久没有缓过神来。

  “皇上,奴婢找了您好半天,您怎么在这淋着雨啊,病了可怎么办?”

  正在她发愣之时,秋词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伞和狐毛斗篷,秋词看见纪明月身上的黑色披风,有些疑惑道,“皇上,这——”

  纪明月反应过来,立刻将贺荀的披风脱下交给秋词“拿去扔了。”

  秋词接过披风,眼尖的瞥见上面绣了一个篆书凤字。知道这是凤阁卫的衣服,便说道“皇上,这衣裳扔了不好吧。”

  纪明月想了想亦觉不妥,只好说“算了,留着吧。”

  打纪明月纳了十个公子之后,宫里便又多了十个眼线。纪明月按着日期挨个到各宫小坐。

  这几日颜长河因为其父亲缠绵病榻多日未愈请求回府探望,纪明月恩准了。

  纪明月亦不愿待在宫中,便换了便装带了秋词到京城闲逛,没想到恰巧在酒肆碰见贺渭和颜长河。

  当初一文一武两才子,如今皆不得意,不免使人唏嘘。

  他二人聚在一起饮酒,正逢店家请了两个卖艺歌女唱词,贺渭当即提议各填词一首,交予店家,再让其唱出。

  店家看他俩风度气韵便知不凡,忙备来纸笔,颜长河提笔,半柱香时间便挥毫写就一首鹧鸪天。

  贺渭一看,连连点头,道“果真大有长进。”

  不料颜长河颇为无奈的说“我整日待在那宫里,无事可做,也只好诵经读史,写写画画。”

  贺渭知他心有大不平,亦替他惋惜,如今世道这样乱,什么为国效力放到他们这些世家子身上都成了笑话。

  要么为家族出头,要么为家族牺牲。只有两条路,看着选。

  他选了为家族出头,颜长河则是为家族牺牲。

  谁也没比谁强到哪里去。

  “□□枝头生晓寒。人生莫放酒杯干,风前横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

  身健在,且加餐。舞裙歌板尽清欢。黄花束发相牵挽,付与时人冷眼看。”

  纪明月坐在隔间里听那歌女唱着那词,只道“词是好词,未免太清高冷傲了些。”

  秋词说“想必颜公子心里不舒服。”

  “天下不顺心的事情多了去了。”纪明月不知怎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人的样子。

  那人大部分的时间就是个孩子,一副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却好像什么都束缚不住他。

  如果是他,估计又是什么下三流的淫词艳语,纪明月被自己想的逗笑了。

  贺渭也填词一首行香子递了过去,只见纸上字迹清癯遒劲,写着

  “昨夜霜风。先入梧桐。浑无处,回避衰容。问公何事,不与书空。但一回醉,一回病,一回慵。

  朝来庭下,光阴如箭,似无言,有意伤侬。都将万事,付与千钟。任酒花白,眼花乱,烛花红。”

  那歌女唱的哀哀婉转,不忍听。

  纪明月良久无言,贺渭啊贺渭,你把所有心事都换做千杯酒来饮。那你知不知道令你伤心的那个人因为自觉对你有愧,她自己也并不好过呢?

  她示意秋词留在隔间,自己从屏风后走出,径直来到他们桌前坐下。

  颜长河惊愕的看着她这样一身寻常女子的打扮,倒是贺渭,习以为常。

  “你二位今日倒是有雅兴。”

  颜长河听出她话里有话,刚想解释,却听得贺渭说道“皇上近日又何尝不是有雅兴?”

  “这是在外面,不必用尊称。”纪明月提醒道。

  贺渭并不言语。

  纪明月知道他心中一直对她有气,也不怪他,只说“方才看你们都填了词,我也有些手痒了。”

  说完,她拿起笔,一挥而就。

  颜长河看见她的字与寻常女子不同,更像是出自男儿手笔,矫若游龙,筋骨相生,一气呵成。不由得对她有所改观。

  “伊吕两衰翁,历遍穷通。一为钓叟一耕佣。若使当时身不遇,老了英雄。

  汤武偶相逢,风虎云龙。兴王只在谈笑中。直至如今千载后,谁与争功。”

  写罢,纪明月说道“许久不写,手都生疏了,你们不要见怪才是。”

  贺渭却审视了这词好一会,道“果然,果然。”

  颜长河亦看出纪明月是拿他二人比作伊尹,吕尚。明主遇贤臣,建王业。

  可她真的是值得他追随的成汤周武吗?

  “借酒浇愁愁更愁。”纪明月语带深意的说道,这话是她特意说给颜长河听的,她知道,他肯定能明白。

  至于贺渭,她想,他一直都懂。

  回到颜府,颜长河来到颜将军病榻前,问道“父亲觉得,当朝皇上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一个很好的孩子?”颜长河不解。

  “我还记得当年我第一次进宫面圣,皇上刚满四岁,很得先皇的喜欢,我那时正与先皇在南书房谈事,皇上咯咯笑着跑了进来,后面跟着惊慌失措的奴才婢子。”

  “先皇故作生气的说了她一句,皇上就在那委委屈屈的哭了,说她是跟着蝴蝶跑进来的。”

  颜将军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却呛了嗓子,咳嗽不止。颜长河赶紧递过茶水。

  颜将军喝了口茶,又说道“先皇见她哭了,心疼得不得了,把她抱起来安慰她说“咱们不捉蝴蝶了,等你大一点,让这个将军叔叔教你骑马射箭。”

  “皇上立刻就不哭了,一双圆眼睛滴溜溜的望着我,奶声奶气的叫我将军叔叔。”

  “这几年皇上虽然做了很多糊涂事,可她本质不坏,她也不过是才二十几岁的一个小姑娘,先皇驾崩的早,她要挑起这么大一个担子。”

  “不管怎么说,长河,我们颜家永远忠于皇上。”

  “父亲……”

  “你如今在宫中”颜将军顿了一下,又说道“你如今在宫中,为父知道你心中定有十分不满,可是你要记住一点,不管皇上对咱们家做了什么,都不能伤害皇上,不仅如此,你还要帮助她,知道吗?”

  颜长河皱着眉不说话。

  “知不知道!”颜将军急了

  “知道了。”颜长河忙说道,关于纪明月,他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颜长河探亲期一满,便赶回宫中,第一次主动找到纪明月。纪明月正坐在南书房练字,待写完善字的最后一笔才叫他平身。

  “汤武偶相逢,风虎云龙。不知伊尹何时遇成汤?”颜长河如此说道。

  “日有所思,心有所想,自然能够遇到。”纪明月又取来一幅宣纸,兀自写了起来。

  “何时何地可遇到?”颜长河追问道。

  “你想何时何地?”纪明月语气仍淡淡的,脸上表情看不分明。

  “臣愿此时此地。”

  “那便此时此地。”

  君臣一诺,重若千钧。

  虽然现在纪明月掌握着凤阁司,可是相比世家大族,老臣重臣的势力还相距甚远。

  之前贺荀说的话没错,她需要立威,而要想立威,便要择一个有震慑力的人物。

  如今郡国诸王皆在偏远之地,世家多在朝中为官,势力甚大,就算他们作恶多端,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挑来挑去,也就只有陇西公是最好的人选。

  除了这个缘由,其实早在先皇之时,陇西公便蠢蠢欲动。一个皇帝,可以忍受臣子朱门酒肉,贪污枉法,却不能容忍有他们有不臣之心。

  既然陇西公想谋反,也不要怪她第一个拿他开刀。

  纪明月去秦若华宫里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

  这宫里眼线只多不少,过不了多久,大家便都会知道陇西公送来的人成了皇上的新宠。

  纪明月对秦若华简直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秦若华喜欢西域的一种玉金鱼,全身通红剔透,如同沁了鲜血一般,那是西域国王特意进献给大魏皇上的,纪明月却二话不说拿去讨秦若华的欢心。

  秦若华盛宠一时,整个人都飘飘然了起来。到了后来,竟连十位公子也不放在眼里。

  那些在家时都是养尊处优的主儿怎受过这样的气,只当他不过是小倌出身,得了机会便要教训

  他,秦若华气得发疯,先跑到纪明月那状告一通,惹的纪明月心生怜惜。又私下和陇西公联系,挑拨离间,说那几个世家从不曾对陇西公真心以待,还说狡兔死,走狗烹,他们可不能趟陇西公的浑水。

  陇西公看了密信,信以为真,渐渐对几大家族提防了起来,原本他还是听韩尚书的话的,如今连韩尚书派来的人都被他拒之门外。

  纪明月看着凤阁卫递来的情报,心头暗喜。

  “你果然是要对陇西公下手。”贺荀出声道。

  彼时二人正对坐在纪明月的寝宫内。

  “卿君让你负责这件事?”纪明月不相信。

  “只是今晚而已。老家伙今晚有事,特意叮嘱我把这东西送来。”

  “那就好。”纪明月松了一口气。

  “怎么?我负责这件事你不放心?”贺荀听出她的言外之音,不乐意了。

  “这可关系到朕和凤阁司的切身利益,朕自然不放心。”纪明月揉了揉眉心,说道。

  “我看你最近和那个什么秦如花走的挺近啊。”

  “什么秦如花,人家叫秦若华。”纪明月被他逗笑了。

  “爱叫什么叫什么。我说,他是陇西公送来的我理解,你也不能天天往他宫里跑吧。好歹你也是女儿家家的,像什么样子。”贺荀语气酸酸的,有些吃味。

  “我是皇上。”纪明月正色道。

  “皇上怎么了?皇上就不是女人了?”贺荀不怕她。

  纪明月难得跟他掰扯这些有的没的。

  她说道“是女人又怎样?”

  “是女人就该好好地爱一个男人,然后生一堆孩子,相夫教子,幸福的过一生。”贺荀不服气的说道。

  “见识短浅。”

  “我见识短浅?说了你也不懂——”贺荀别过脸,气得不想说话了。

  “那你便说来听听。”纪明月也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别的女人能不能进京赶考,愿不愿意相夫教子,有几个丈夫,跟小爷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你这个女人——小爷我上了心罢了。”

  兜兜转转这么久,贺荀终于没忍住,对着纪明月,说出了心里话。

  贺荀一向跳脱,纪明月只当他在说笑。所以连带着贺荀说的喜欢她,纪明月只当是他生性轻浮惯了,并未当真。

  “你怎么就对我上了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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