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本应慈母奈凉薄

　　因为疼痛的皇甫雅倒吸了口气，可是除了伸长脖子之外，看着眼前的馨妃，她甚至连一声痛喊都不敢发出，见皇甫雅痛的泪都流了出来，林嬷嬷松了手，而皇甫雅的脸上瞬间就出现了两块红斑。

　　站在原地的皇甫雅低着头轻泣着，昏黄的蜡烛在地上投射出了她的身影，孤单且弱小。

　　因为没有来得及穿靴子，赤脚踩在青石板上的皇甫雅觉得一股凉气从脚板直冲全身，相较于火辣辣的脸庞，这是一股发自内心的冷，夹杂着少许难过，少许绝望。

　　想哭，却哭不出来。

　　“你可知错？”看着肥胖的皇甫雅，馨妃这一刻心底闪现了一丝温柔，可是心里的那股暖意很快被愤怒代替。

　　“母妃，孩儿做错什么……”不等皇甫雅说完，馨妃就从袖子中丢出一张纸冰冷的扔在皇甫雅的脚下，“这是什么？”

　　皇甫雅看着脚下的纸团，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不过不待她多想，馨妃已经来到了她的跟前，“你还敢说你没有做错什么？”说完，馨妃就抬起了手，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一巴掌终究没有落下。

　　见馨妃想打自己，皇甫雅这时曲腿弯腰捡起了纸团，冰凉的手慢慢展开了那张褶皱的宣纸，两个歪曲着的黑字出现在皇甫雅的面前：母妃。

　　看着这两个字，皇甫雅知道，自己偷偷练字的事情被馨妃发现了。

　　这张纸……皇甫雅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馨妃发现，可是她知道后果会很严重，所以她抬起头看着馨妃，眼神里带着一丝乞求：“母妃……”

　　“跪下！”

　　听到馨妃怒喝的皇甫雅忙跪了下来，当她眼睛的余光看到林嬷嬷接过一宫女递上来的马鞭时，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时，赵秀姑带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小巧急急忙忙的走进雅宣殿，一眼瞥见林嬷嬷手里的马鞭，和皇甫雅手中的纸团，赵秀姑立即明白过来的跪了下来，“老奴见过馨妃娘娘。”

　　“赵嬷嬷……你来正好，本宫平时是怎么叫你看着公主的？”

　　“馨妃娘娘息怒。这纸团并非公主殿下所写。”

　　听到赵秀姑的话，馨妃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接着便看着赵秀姑冷冷的说道：“那好，你倒是给我说说这是谁写的？”

　　一旁的皇甫雅这时想抬头说些什么，却发现一旁的小巧在给自己使眼色，就沉默了起来，这时，传来了赵秀姑略带沙哑的声音：“那是老奴闲来之时随笔之作。”

　　赵秀姑话音未落，馨妃就哈哈大笑起来，仿佛看到了极其可笑的事情，听到笑声，赵秀姑暗道了一声不好，可是不待她继续说什么，上前两步的馨妃一巴掌甩在了赵秀姑的脸上，“混账贱婢，在本宫面前还敢耍花招。赵秀姑，你自己说说，你进宫几年了。”

　　被打的嘴角溢出血来的赵秀姑依然挺着腰板的跪着，不卑不亢的答道：“回娘娘的话，十年。”

　　“十年。你倒是知道啊。”说着瞥了一眼害怕的想哭却硬忍着的皇甫雅，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一个念头从馨妃的心头生起：“也罢！竟然你要替公主认罪。那本宫就成全你。皇甫雅。”

　　被唤到的皇甫雅紧张的应着，“孩儿在。”

　　“把桌上的饭吃完。”

　　以为会有什么样的惩罚，结果竟然是这样，皇甫雅忍不住偷偷的松了口气，“是。”应着起身走到桌前，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不想，馨妃优雅的望了一眼身边的林嬷嬷，“林嬷嬷，公主什么时候吃完，你就什么时候停手。”

　　“老奴遵命。”一领命的林嬷嬷带着死神一般的表情一步一步的靠近赵秀姑，跪在赵秀姑身旁的小巧早已吓得昏阙过去。可这也没能逃过林嬷嬷手中不长眼的马鞭。

　　赵秀姑用自己的身体，将偶尔扫向小巧的鞭子一一的拦了下来，望着一向待自己如己出的赵秀姑，皇甫雅忙跪了下来，拉住馨妃的衣袖，“母妃……母妃，孩儿吃，孩儿已经在吃了，求您，求您不要打赵嬷嬷。孩儿再也不敢了。求母妃开恩……”

　　望着哭着求着自己的皇甫雅，馨妃望向了那双带着泪珠的双眼，和自己年轻时一样，不过她这次并未心软，“皇甫雅啊皇甫雅，你是要怎么样才能学会明白，你求本宫，倒不如求自己快点把东西吃完。”

　　听到馨妃的话，明白自己再说什么都不会有结果的她转身快步奔向了一旁的饭碗，只管埋头的抓起米饭大口大口的下咽。

　　被打的赵秀姑忍着痛，看着不断吃着米饭的皇甫雅喊道：“公主不要啊，老奴死不足惜，公主不要吃……”

　　赵秀姑的声音非但没让皇甫雅停下，反而让皇甫雅更加大口的抓起米饭下咽，因为她真的，真的无法忘记夏竹那双没了生气的眼睛。更无法接受内心失去夏竹再要失去如师如母的赵秀姑。

　　一想到会失去，皇甫雅的内心就不禁涌入一股令自己恐惧的气息，于是埋头更加疯狂的猛抓着吃。

　　待皇甫雅吃完的时候，赵秀姑早已被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皇甫雅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声哭着扑向赵秀姑，“赵嬷嬷……”

　　这让一旁的宫女太监们无不泪眶满盈。可是碍于馨妃和林嬷嬷，都只敢偷偷抹泪，不敢有过多的举动。

　　坐着的馨妃优雅的接过宫女递上来的茶水，捏着杯盖，有一下没一下的滑着茶杯的边缘，然后低头轻轻地吹去浮上来的茶叶，缓缓地泯了一口，再优雅的放回桌上，这才抬眼看着哭着抱着赵秀姑的皇甫雅和昏倒在地的小巧，“还真是感人的一幕啊！”说完便起身望了一眼林嬷嬷，“真是脏了本宫的眼。走吧！”说完便带着林嬷嬷走出了雅宣殿。

　　馨妃一走，皇甫雅就死命的摇着赵秀姑，气息奄奄的赵秀姑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还好好的皇甫雅，不禁嘴角上翘，好似一颗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一般，用着自己仅余的力气拍了拍皇甫雅的手，“没事的，公主殿下。”

　　“母妃走了，你等我，我偷偷去求太医。”

　　不等皇甫雅起身，赵秀姑就拉住了皇甫雅的手，“没用的，公主。老奴知道自己的身体。老奴只是在走之前，有……”说着不禁咳了起来，吓得皇甫雅紧张的抓紧赵秀姑的手，“嬷嬷……嬷嬷……”不想赵秀姑这一咳，就咳出了一口血来，愣是没把年仅十岁的皇甫雅吓晕过去。

　　这时，被皇甫雅的哭声惊醒过来的小巧，一瞥见皇甫雅托着赵秀姑的上身，下意识的环视四周早已没了馨妃等人的影子，便开怀般的大哭着围在赵秀姑的身旁。

　　有气无力的赵嬷嬷忙摇了摇头，“没事的，公主。”说着轻轻地用右手拍了拍皇甫雅的小手，“请让老奴把话说完。

　　“你说你说。”

　　“老奴希望在老奴走之后，公主能够坚强的，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说着缓缓地转头望向小巧，“小巧，你先出去……把把风，别让任何人进来。”

　　“是。嬷嬷……”小巧应着擦着泪滴的起身退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望着小巧退出去的背影，回过头来的皇甫雅忙望向怀中血色全无，有气无力的赵秀姑，“嬷嬷……”

　　“公主……老奴有一个心愿未了，还望公主能够帮老奴完成。”

　　“嬷嬷，你尽管说，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不要和夏竹姐姐一样离开我就好。”

　　望着紧张哭的皇甫雅，赵秀姑的心中涌入浓浓的酸意，若不是十年前的贪玩，就不会有今天的报应。

　　赵秀姑强压下心中的痛楚，开口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公主……就不要为老奴难过了。咳咳……这一切都是老奴自找的，是报应，是报应啊……老奴不怨谁，老奴只希望公主能够平平安安的快快乐乐的长大，这就够了。”

　　“嬷嬷……”

　　“咳咳……公主的床下有一个黑色的小箱子，请公主帮老奴拿……拿过来好吗？”

　　“好，你等着。”忙点头的皇甫雅放下赵秀姑后就起身跑到自己的床边，蹲下来将赵秀姑所说的黑色小箱子拿了出来，然后急步的跑到赵秀姑的身边。“嬷嬷。是不是这个？”

　　“嗯……把它打开。”

　　听话的皇甫雅，缓缓地打开那个小箱子，里面静静的躺着几本书和一个墨蓝色的手镯。不明所以的皇甫雅带着哭红的双眼看向赵秀姑。只见赵秀姑微微一笑，“这几本书和这个镯子都是白依依赠给老奴，而今老奴就转赠给公主。望公主替老奴好好保管它们并且将里面的东西一一领悟了。有朝一日，能够……能够出宫，老奴希望公主能够带着这个手镯和这些书去……去紫……紫国找……找……”话还未说完，双眼便缓缓地闭上了。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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