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世道艰难

　　玉桐梵赤着上身呆坐在房间的地板上，不知做了什么，腹部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了血迹，脸庞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龙雪星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因为两者之间魂契的联系，玉桐梵清晰的感觉到面前这个女子就是那个与他签订主仆魂契的人，想到这里，他的脸色瞬间黑沉下来。

　　龙雪星丝毫没察觉她在玉桐梵心中极其低劣的形象，老神在在地坐上主位，南轩很有眼色的给她上了茶后就立在龙雪星身后装透明人了。

　　她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后才说话：“听说你想见我？

　　龙雪星一身样式简单的黑色长袍，颇有点男女皆宜的风格。只在袖口和衣摆上绣了淡金色的龙纹，透着几分尊贵的气息，肤色晶莹，但透着苍白。清秀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神情，凤眸低垂，让她一向显得凌厉的眼略多了几分温和。

　　她手肘撑着椅背，那漫不经心的神态怎么看都让人生气。

　　主仆契约是一种极其霸道的魂契，签订契约后，施术者可以瞬间抹杀受术者的灵魂。后者只能无条件地服从前者的命令，除非自裁，或者施术者主动解除契约，否则永远都在施术者的掌控之中。

　　这种术法只掌握在传承千年以上的世家大族中。并且代代相传，若同族中连续十代人都被签订这种契约，则会演变成另外一种更为恐怖的魂契--奴印。

　　身负奴印的人，生生世世，子子孙孙都被控制在施术者的手段之下，连灵魂都不属于自己，是世家大族唯一信任的培植死士的手段。

　　因为这世上最难掌握的，就是人心。

　　所以这种术法绝对不会外传。并且施展此术法也必须对方没有反抗意识，玉桐梵没想到龙雪星竟然会有这么深厚的背景，更没想到拥有这种背景的人竟然会这么无耻···

　　竟然趁他神志不清的时候用幻术催眠他，让他接受契约······

　　“士可杀，不可辱！”他的语气强硬却悲怆，因伤势还没恢复的声音略有些嘶哑低沉。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能逃到四方城、能活下来全凭一口气，全凭父母阿姐临死前的殷切期盼。

　　他什么都不会，他什么都没有，都已经这样了，怎么还会有人算计他，为什么？

　　活着怎么会这么艰难？

　　玉桐梵心中充满绝望的情绪。

　　”看来，你还没认清现实。”龙雪星说道。她表情不屑，声音冷漠；“你想过没有，以玉家的实力为何会被灭族，谁主使的？谁有那么大的能量，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又为什么会救下你···”

　　“这些，你想过没有？”

　　玉桐梵心中对这点也很疑惑，玉家向来低调，也没招惹什么实力强大的仇家，一直避世而居，这些人到底为什么做下如此残忍的事？

　　但他眼神中满是戒备与不信任，对着龙雪星，他话中带着讽刺：“这些话，暗算我的你还没资格说！”

　　龙雪星也不生气，凤眼狭长凌厉，淡淡地看着他：“现在的关键是，你这条命已经是我的，再者说，你如果不想受我控制，大可以自裁，如果你想自杀，主仆魂契也阻止不了，可是，你没有！”

　　玉桐梵握紧拳头。

　　是的，他没有。

　　“但是照我看来，你并不是贪生怕死。”龙雪星自顾自地开口：“归根究底，只是不甘心而已。”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连仇人是谁都不清楚，毫无疑问，你无能且一无是处，但你还拥有一丝血性。”

　　龙雪星每说一句话，他的心就钝痛一分，垂在身侧的手越握越紧。

　　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地把他最后一丝防备都割得支离破碎，他颓然无助，一直挺直的背脊也塌了下来。双目失神，满脸茫然。只不住的重复着：“我没有，我不是无能···不是···”

　　“你是。”龙雪星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与你签订魂契是因为你对我有用，但是这种价值并不是你独有的，没有你还可以是其他人，只不过比较麻烦而已。”龙雪星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的秘密很多，可我并不信任你。这才是与你签订魂契的真正原因。”

　　龙雪星的话很诚恳，可是···真的很伤人啊！

　　南轩看着浑身散发着绝望气息的玉桐梵都有些不忍。

　　还是个孩子呢！

　　“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也没什么不能失去的。”

　　“我昨日说的话依然有效，事情了结后，我可以放你自由。你可以不信任我，但你别无选择。”

　　还是那个声音，昏迷中最后听到的声音；朦胧中诱导他的声音。它似乎永远不带情绪，却莫名地给人安定的力量。

　　你可以不信任我，但你别无选择。

　　这句话像是一声惊雷，突然在他脑海里炸响。

　　是啊，他别无选择，他还什么都没做，怎么能就这样无能的死去？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我会看着那群人走向死亡的深渊，我会亲手把他们推进去！

　　一定会的！

　　玉桐梵想明白了，渐渐平静下来，慢慢起身，虽然一言不发，但目光已恢复了坚定。

　　龙雪星暗自点头，虽然她说得苛刻，但是以玉桐梵这种年纪的少年在经历灭族之祸后遭人追杀，最后还被她算计，换个人绝对不会这么迅速的冷静下来，以他的年龄来说，是非常不错的表现了。换了自己在玉桐梵这个年纪，不一定会比他做的更好。

　　“你先养伤，仔细想想我说的话，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你再来找我。”龙雪星说着便欲出门。

　　身后传来玉桐梵微弱的声音，语气小心翼翼，带着一丝期盼与渴望：

　　“我玉家族人，可有···生还？”

　　龙雪星长久沉默，就在玉桐梵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回道：

　　“无。”

　　龙雪星说完大步走出房间，立在门口，南轩紧随其后，顺便带上房门，在房门关上的瞬间，里面传来玉桐梵压抑不住的低声呜咽。

　　龙雪星深呼一口气，抬头仰望天空。

　　天空碧蓝澄澈，宽广悠远，白云点点，院中有凉风拂过，一切都显得安静而美好。

　　看的出来，龙雪星心情很不好。所以南轩过了半晌才开口问道：

　　“主子，在想什么？”

　　龙雪星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才提步前行，空中回荡着她的声音：

　　“想这世道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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