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小镇混血女娃

　　1995年

　　太湖之滨M小镇的人民医院，一个儒雅的男士站在妇产科手术室的门外，满脸担心地来回走动着，英俊清爽的脸上写满了焦虑，不时地凑到紧闭着的手术室门口向里张望着。

　　他的英籍妻子贝拉已经进入手术室将近十个小时，里面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只能看见几个小护士进进出出的。

　　他终于忍不住拉着一个小护士问道：“贝拉怎样了？”

　　小护士笑笑：“先生你别急，坐那儿再等会儿。”说完就走了进去。

　　他焦急地坐在椅子上，手攥地紧紧的，手心都汗湿了，心里那根弦越绷越紧。他默默祈祷着：贝拉千万别有事啊！小宝贝快出来吧，别让妈妈太痛苦！

　　晚上八点多，一声“哇”的啼哭划破了夜晚的宁静，护士抱着婴儿走出来说：“古先生，恭喜你，生了个女儿。”

　　古淳仔细打量着襁褓中的小婴儿，虽然现在皮肤皱皱的，但很白净，精致的五官，尤其是那尖尖的小下巴，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儿。

　　过了一会儿，护士把妻子贝拉推了进来，古淳抱起小女婴坐在妻子床边，这个可爱的混血宝宝仿佛知道爸爸妈妈在看她，修长的小眼睛突然张开，黑漆漆的眼珠像水晶般反射着纯洁的光。

　　做科研工作的古淳给女儿起名古若菲，乳名唤作菲儿。

　　菲儿在父母的细心照顾下快乐地成长着，她结合了爸爸妈妈的优点，是小区里有名的小洋娃娃。象牙白的皮肤，小巧的鼻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卷曲的长睫毛都很像英籍的妈妈，但是眼珠的颜色却跟了爸爸，乌黑柔顺的头发和尖下巴更是像极了爸爸。

　　菲儿非常胆小，怕黑、怕不熟悉的声音，尤其害怕长相比较粗狂的叔叔。她三岁时穿着白纱裙跟妈妈去逛公园，被一个留着大胡子的摄影师看到了，喜欢的不得了，现场想给她拍几张照片参加报社举办的宝贝秀，结果把菲儿吓得哇哇大哭，怎么哄都不行，最后只好作罢。

　　七岁那年，妈妈贝拉又生了小妹妹古若芊，菲儿越发懂事，除了写作业和上舞蹈课，其余时间多半会在家里帮妈妈做家务和照顾芊儿，像个小大人似的，左邻右舍对这个乖巧、清秀的混血女孩赞不绝口。

　　十六岁，古若菲以0.6分之差没能考上小镇的高级中学，带着几分失落和无奈进入L中学，开始了她的高中生活。

　　开学第一天，闹钟在床头柜上不停地唱着“咿呀咿啊，懒虫起床，懒虫起床……”古若菲一只手从被窝中伸出，拿起枕边的小闹钟，用自己的脑门顶了一下它的开关，干净利落地结束了它的生命。

　　终于安静了，她缩了缩身子想：再睡五分钟，来得及。“懒虫起床！”这次可不是闹钟在唱了，古若菲习惯地闭着眼睛伸出双手：“妈妈抱我起来。”

　　贝拉笑着坐在她床边，“都是高中生了还让妈妈抱，也不嫌丢人？”她把这个爱撒娇的大女儿搂在怀里，吻着她的额头说：“懒虫，开学第一天就想迟到呀？”

　　菲儿闭着左眼，右眼微微睁开一条小缝，嘟囔着：“我不喜欢长大，我要妈妈抱我，像小时候一样！”

　　“好！我的乖女儿，妈妈再抱你三年！”贝拉哄道：“快换衣服吧，妈妈给你准备早餐去。”

　　“妈妈，我又做那个噩梦了，在雾中跑得好累。”

　　“又遇到那个穿黑衣服的老婆婆了吗？”

　　“嗯。妈妈，你说我总是梦到自己拼命地逃跑，我前世是不是个坏人？”

　　贝拉笑笑：“傻孩子，什么前世呀，我看你是小说看得太多了，好了，快起吧！”

　　古若菲慵懒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好难看，一双眼睛眯眯着，眼角还有些眼屎，头发像乱草一样。邻居们都说自己长得美，真是看不出来。她故意用手揉了揉头发，使其散落在脸上看起来更丑，然后伸着舌头走出卧室。

　　正在看报纸的古淳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就继续低下头关注今天的新闻；刚从卫生间出来的妹妹芊儿学着她的样子弄乱头发，翻着眼睛，伸直胳膊一蹦一蹦地跳向她，古若菲“哇呀”一声，吓得跑到沙发上，躲进爸爸怀里。

　　“哈哈哈……”芊儿捂着肚子笑得直喘。

　　古淳搂着菲儿，对芊儿笑着说：“好了，别吓唬你姐姐了，她胆小！”

　　芊儿撇撇嘴：“她还吓唬我呢！”然后伸着小爪子来到菲儿身边，森森地说：“古若菲……我要吃了你！”

　　菲儿一转身抱住顽皮的小妹妹，然后在她娇嫩的小脖子上轻轻咬了一下，嗔骂：“小坏蛋！”

　　芊儿说：“我被怪兽吃掉了！”舌头一伸，就压在她身上，任菲儿怎么咯吱都忍着一动不动。

　　妈妈贝拉从厨房端出新烤制的蛋糕，看看沙发上的姐妹俩，就说：“今天蛋糕粉剩的不多，妈妈只做了一块儿蛋糕……”

　　话音未落，芊儿已经从沙发上弹出去，冲到餐桌，看到满满的一盘子蛋糕，怒道：“妈妈，你又骗我！”

　　贝拉轻轻一笑：“谁让你耍无赖缠着姐姐的？”

　　菲儿笑着搂住妈妈吻了一下：“你最好了，Iloveyou！”

　　古淳欣慰地看着妻子。贝拉和自己结婚后为了照顾孩子，索性放弃了在外企的行政管理工作，只在一个托管机构兼职做外教，无微不至的关心着自己和两个女儿。她喜欢研究烹饪，做得一手地道的中国菜，不过早餐还是喜欢做一些西式糕点和甜品。

　　贝拉拿过梳子帮菲儿把散乱的头发理顺了，然后扎了个高高的马尾，仔细端详后满意地说：“这才像我漂亮的女儿嘛，快去洗脸，别迟到！”然后又麻利地给正在拿着蛋糕狼吞虎咽的芊儿扎了两个羊角辫。

　　古淳感激地对妻子说：“亲爱的，我认为你是最标准的中国式贤妻良母。”

　　贝拉走到他面前，做了个中国旧式半蹲请安的姿势：“夫君请用膳！”一家人笑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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