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此去经年

　　狩猎庆功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表面上充斥着其乐融融的气氛。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人都无聊得紧，彼此之间不过寒暄敷衍，歌舞升平不假，却是宫中数见不鲜的东西，让人只烦不奇了。

　　宫人的演奏有点淡然无味，而飘然而至的倩影忽然让人为之一振：

　　席间众人忽然被漫步而来的两名女子吸引了眼光，其中尤以一位抱琴的少女尤为出众——只见她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太史之女颜思思与妹妹颜乐乐，为陛下与各位贵人，献上一曲，乐乐为舞，思思奏乐，庆祝各位今天狩猎大胜，天下物盛繁荣。”玲珑看了一眼沈云，他只目视前方，默默不语。颜思思，就是之前一直在王府中的美人，传闻当时与南醉珊一样，得到沈云的喜爱，当今，这颗暗藏的棋子终于出手了。

　　舞动的美人也是少见的娇柔，只是相比之下，倒是衬托出颜思思的孤高清冷，别有一番风味，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跃动，翻飞出撩动心弦，清音似酒，一声比一声痴冤，一调比一调哀愁。只觉她眼波流转，似月华，似星辉，渐弹渐变奏，红唇轻启，传来她的唱叹：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沈震也惊叹于此女的才情与美色，天子的多情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多情则是无情，情义不过青烟，湫兮如风，其音淼淼，其实这些女子，都是飞蛾扑火而已。原来，沈云早就收买了负责表演统筹的礼部官员，以太史的名义将闺女推上舞台，在他人眼来看，便是颜太史故意讨好皇上，想自己之女一跃枝头变凤凰，实则是沈云的作为；这太史也是贡献巨大了。颜思思作为太史之女在席间表演倒是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此举也成功引起了沈震的注意，向身边的太监打探着女子的消息。

　　帝王身旁的媛妃则一脸冷笑，若有所思，此时她也思绪翻飞，盘算着自己的动机与立场。这次的木兰秋猎，幸好是她跟随而来，提前摸到了端倪，好回去多做准备。想不到却遇到了这么多出众的女子，怕是以后会成为与自己争宠的对象了。深宫之中，也一如官场上明刀暗箭，处处是杀机。

　　郝家和袁家来前得到了绝世珍宝，心思都飘走了，看见了美人却又不免赞叹，啧啧称赞，那个舞动的身段，那个抱琴的身影，灵动的眼波，勾人的笑意，莫不让人沉迷。于是也沉迷当中不能自拔。

　　而在座中的，除了郝家和袁家势力以外，还有皇后一族的高官侯爵，皇后本人虽是没有一同前往，但总缺不了她族中的势力的。此番回去，也必定奏知皇后了。沈震在小太监的耳语中，便得知颜思思的身份了，原来是京师名动的才女，不禁又起了兴趣。这次秋围，一共见了两位倾世美人，果真值得！眼下瞥见宣宁痴痴望着宋清风，便招手唤宣宁过来。

　　宣宁轻轻来到他的身边：“皇兄叫宁儿何事？”

　　“何事？我看你一直望着宋建军，还以为你看不见我叫你呢。”

　　“坏皇兄，你到底想干什么！”宣宁气了拍打了沈震一下。

　　“朕问你，你喜欢宋清风吗？”沈震正式道。

　　“我……”

　　“你不喜欢，我便给他另配佳人了！如此干将，朕怎么样也得稳住，以图大业。”沈震虚张声势，一试宣宁的反应。

　　“不不不，皇兄！”宣宁急得抓住沈震的袖子，低声说道：“宣宁，宣宁喜欢宋将军的。”

　　“果真？”

　　她羞怯地点了点头。

　　“那你先回去坐下，一会儿宴会尾声，朕便为你主持。”

　　一曲一舞，佳人退下。官员们眼光从舞台中收回，又一阵寒暄饮酒，几番过后，已是杯盘狼藉。沈震于是站起来与大家话语：“今年的秋围，乃是宋清风大将军拔得头筹，如此俊朗郎君，不仅仅是国之栋梁，还是少女魂牵梦绕之人啊！朕只得一胞妹，自小疼之爱之，长兄若父，如今正是要为皇妹觅得佳婿，宋将军文韬武略，正是适合的人选！宋将军，朕要将宣宁公主许配与你，你可愿意？”

　　清风离席，一个马步上前，行礼道：“感谢陛下抬爱，能得陛下与公主的垂怜，清风岂有不愿意之理，乃是清风三生有幸！”自此一个应旨，便是我对你所有的深情，至少，目前清风的心，是属于安玲珑的，而这一切，也是为了保全她，而心底无尽的相思，最后却没有对象诉说了。

　　将余生的岁月，都嫁作了无尽的虚无，岂不悲哀？可怜了宣宁公主，并不知晓这些，以为要嫁作了良人了，只不过此良人并不是她的良人罢了。宣宁听到清风如此回答，春风满脸，却又羞于抬头，脉脉含情，甚是欢喜。脑海中呈现白天与宋清风共骑一马，追赶麋鹿的情景……

　　悄然而至的情长，无声无息的别离，永不谙声的爱意，饱含绝望的平静……两人的心里怀揣着不同的心意，且都做着不同的梦。

　　“好好，你们郎才女貌，甚是登对，也是圆满了！回京后，禀报皇祖母，即会择明吉日，举行大婚！”

　　在座众人鼓掌祝贺之，清风徐徐答谢，余光中瞥见玲珑，一阵失落，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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