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疆北宁家？云某不常行走江湖，只略有耳闻。”
李颜笑了笑，踱步到墓前，拿起一炷香点燃，朝着墓前拜了拜三拜后，才转头对着云卿说道：“你可知这李夫人就是疆北宁家的幺女？”
见他表情并未变化，李颜取下了面纱：“她是我姨母，此番来梨木山庄是为祭奠，顺道寻些踪迹，看是否能找到她的独女。如此，云少侠可还有疑问？”
“惶恐，本如此逼问，已是云某冒昧，李姑娘已知无不言，云某自当信服。只是这疆北乃番外之邦，何以讲究这祭拜之礼？”
“家父乃中原人，与姨夫同姓李。”
“唐突了。”云卿说完，抱了抱拳。之后又同秦小小讨了一柱香，诚诚恳恳的朝墓碑鞠了一躬。
秦小小原本不想给，她一想起云卿给她挖的坑，牙齿就痒痒。但这次听李颜对着他胡说八道，而这只会套路别人的人，反而听的是感恩戴德。那一点点的小仇恨，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云卿拜完之后，又与李颜聊了些不痛不痒的事情，最后才将目的表达出来。
“不知李姑娘介不介意我到处看看，若是发现些蛛丝马迹，也必对姑娘毫不保留。”
“云少侠请便，你也是想为这梨木山庄上下几百口寻个公道，到头来说，你我应统一战线不是，或许还得仰仗你，寻得我那苦命的表妹。”
“言重了。”云卿说完，转身就进了废墟之间。
李颜透过厚厚的白纱，就这么看着云卿。他只是站在那里，倒不像是寻东西的。
其实云卿早已发现，那两座墓是新墓。许是她们也只是第一次到此，若是李颜所言为虚，那她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若是所言为实，那李家的孤露之女当年是否逃出生天？
之前的熟悉感越来越弱，若是当年屠杀下，她还活着。那么云和不就是？
恰巧云和是九年前落难，被师父捡回收为关门弟子的。听师父说，她一半是受伤，一半是受了刺激才会失忆。若是云和就是她，李颜与她相似倒也说得通。
那李颜果真不是阿和么，他的阿和终究还是死了么。
云卿思及此，心口剧烈疼痛。他摁着胸口，余光瞥见李颜依旧看着他，未曾离开。他强撑着往里走去，直到看不见她。
皇城离梨木山庄甚远，现下还未将山庄看遍，天际已铺满晚霞。云卿与柳信霖还有约，所以今晚只能在这郊外将就一晚。
李颜正好也想看看，究竟有多少人要为这承影剑奔波，就在云卿与她说明原因时，她也表示要认识认识那位柳大人。三人遂一起留在了这里，席地而眠。
今夜天气晴朗，万里苍穹繁星点点。一轮圆月高挂，将这原本萧瑟的地方，笼罩了一层朦朦的细纱。
云卿躺在干草之上，远远的望着天空中一闪一闪的明星，梳理着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不远处的火戈旁，李颜与秦小小已然进入梦乡。火苗跳动，映着李颜的脸格外红润。那像极了阿和的脸，就算满是疤痕，依旧能撩动着他的心。
云卿叹了口气，转过头去。
那日茶楼，只声音相似，就足足惊了他一身的汗。虽然名字不一样，内力又高。云卿也只认为她遇到了高人，有了奇遇。只是怨恨自己逐她出了师门，才不愿与他相认。
后来在客栈里，她竟然将毁了容的脸，就这么显露在他面前。虽是已看不清原来的容貌，但那眉眼与轮廓却是不会变。他原本就想逼她承认，但她眼角的泪又让他不舍。就算是又能怎样，原本额头的一块疤，都让她郁郁寡欢许久。如今这满脸的疤痕，让她承认，无疑是拿刀生生剐她的心。他怎会忍心。
云卿想着，眼角不觉开始温热，他只囫囵抹了一把，又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李颜。
木府那个摸耳的动作，让他更加肯定，她就是云和。原本已准备死缠烂打，重新用爱让她原谅自己。
现在，却是这个结果。
他的心很痛，那张与阿和的相似的脸，让他更加难过。当年若不是将她逐出师门，她也不会心死离去，更不会受了辕殇楼杀手的偷袭，体力不支，沉没寒潭，最后落个尸骨无存的结果。
他恨自己没有告诉她苦衷，他无数次乞求上天，给他一次机会。最后才发现，这只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月已西斜，凌晨将至。他的光明却随昨天消失殆尽。
日头还未升起，云卿就动身去了榆城镇，柳信霖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过来。既已到了榆城山脚，那还是回白眉山谷看看阿和。
李颜起身时，身旁的火堆已完全熄灭，云卿也不知去向。她轻笑一声，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她将秦小小唤醒，两人寻了个河边简单梳洗了一下。之后回到庄里，为那些无名尸骨大致收敛了一番。
昨日云卿一直都在，李颜没办法独自抽身去寻找东西，现在他走了，反而方便许多。
时间已过九年，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李颜只记得，她爹在书房的暗盒里藏了什么东西。而那个东西，就是他们李家的使命。
大火已将整个山庄烧的面目全非，李颜寻了很久才找到。但那个暗盒的机关已被烧毁，她又费了很大的劲，差点没有掘地三尺。好在最后还是让她找到了。
李颜颤抖着将暗盒打开时，泪一下就流了出来。被灭族前夕，她爹像是感觉到什么，拉着她在书房里嘱托了一夜，那个时候的她还小，只是觉得爹今天有些奇怪，而那些嘱托却没听进去多少。
暗盒里只存了两样东西，一张金丝织成的书卷和一只翠玉扳指。
翠玉扳指与云卿手上的一模一样，只是云卿的是水波纹，而这个刻的却是木纹，层层叠叠的纹路像极了千年古树的外皮。李颜将它放在手心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个结果来。
她将扳指小心翼翼地系到颈上，又轻手拿起了那张金丝卷，细细展开，入眼的是一片看不懂的文字。
秦小小见她眉头轻皱，便探过头来瞧瞧，只见那卷上的字弯弯曲曲的横在上面，看得人头晕。她扶了扶额道：“姐姐，这上面写的啥。”
李颜觉得有些熟悉，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见秦小小询问，她随口回了不知道。
秦小小并未注意李颜正聚精会神的思索，她扯着李颜的胳膊说道：“姐姐，这个字看得人头晕，我琢磨着怎么有些像和尚念的经文，记得上次你刚到渔村的时候，那些村民说你是水鬼，找了和尚来驱你。后来我爹跟他们打了起来，那些和尚的经文就散了一地。我瞥了几眼，上面的字跟这个很像啊。”
“哦！是梵文，我说怎么看着熟悉。”因着秦小小的话，李颜一下子想起来，之前在白眉山谷，师父教他们认过，后来觉得太难，索性就偷了懒。
“那姐姐认得么，我听那戏文说，这种高深的文字都是比较高深的武功秘籍，若是姐姐练成了，我们就能给爹娘报仇了。”秦小小说的极其兴奋。
李颜却是高兴不起来，当时她也只是因为云卿在学，来了兴趣。后来不想学，师父也没坚持。现在想想，还真是浪费，徒有梵经，却一字也瞧不懂。
若让她去求云卿，万万是不可能。那水纹与木纹的翠玉扳指还未搞明白，她不敢冒险。
不过，那翻译梵文的书还在白眉山谷，这也是悔恨中的一丝安慰了。或许从这个经文中能发现什么秘密。
李颜不敢迟疑，忙对秦小小说道：“我们先去趟白眉山谷，之后就能知道这是不是武功秘籍了。”
“白眉山谷？那地方不是云少侠待的地方么？不对，姐姐不是说不知道那个地方么？”
“现在没时间解释这个，我们边赶路边说。”话音刚落，李颜已翻身上马。
不过小半天的功夫，两人就到了榆城山脚下。
已至中午，两人早已饥肠辘辘，好在榆城山下就是榆城镇。
两人寻了个酒楼，叫了些菜，边吃边回答秦小小的问题。
“姐姐，你对这边挺熟悉，你以前来过这么？”
“嗯，来过一次。那个时候是因为寻人，我今日与你说的话，你千万不要告诉旁人，否则可能危及生命。”
秦小小见李颜突然严肃，自己也莫名的紧张起来。赶忙放下碗筷，一本正经的发誓道：“我秦小小今日起誓，坚决不将姐姐说的话说与旁人听，如若反悔，让我...让我打一辈子光棍。”
李颜一听这誓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事，打光棍还有姐姐我呢。”
秦小小笑着端起碗筷说道：“不要打光棍，要是姐姐找到了姐夫，我就没地方去了。”
“瞎说，我怎么会抛弃你，倒是我却被男人抛弃过！不谈了，赶紧吃吧，我们天黑之前还要赶去白眉山谷。”李颜话未说完，就听隔壁包厢里碗筷跌落的声音。
李颜一个愣神，心道不好，忙跑到隔壁查看。隔壁已人去楼空，只留一地的瓦片。李颜趴在窗口向外看，一个墨蓝色身影一闪而过。
这墨蓝色？李颜乍然想起，常岫的左手拇指上，也有一只翠玉扳指。而那只扳指上的图纹是什么，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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