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05.24
杜芷暂时没想起这个人，只能勾勒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并快速在大脑中搜索他的相关信息。
“听说你近期身体不大好？”
杜芷微低头过滤着脑袋中的人名，听到问话猛地仰起头：“你怎么知道？”
声音中的诧异显而易见。
男人的手揪紧了外套的边缘，声音淡然无波：“当然是听章易说的了。”
杜芷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倒是筛选出一个人来。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男人听了这话，声音听起来轻松不少：“前不久，这段时间有个长假。”
杜芷记忆里原主和这个人并不熟，也就不再寒暄。看对方购物车里还是空的，就捋了捋耳边的头发，找了个借口脱身：“一会儿还有事，我先去结账了。”
原主并不是个会约定下次的人，杜芷也就把那句正要脱口而出的“下次聊”给咽了下去。
“看你东西买的不少，需要帮忙么？”
杜芷感觉浑身不自在，委婉地拒绝了：“不用，这点儿东西不算多。”
那人没有继续纠缠，点了点头示意杜芷先行。
杜芷忍着脚腕的疼痛推车走向收银台。
男人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了人群中。
今天到超市采购只是临时性的计划，杜芷也就没在意形象，此刻她站在货架的角落里，嘴里叼着皮筋，用手拢住头发，脚尖踮起来以缓解脚腕的疼痛。
刚刚那个男人提及章易的一瞬间，杜芷就想起了这个人。
他叫蒋歌，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作为心理医生为刑警队的审讯提供帮助。但这并不是他和原主相识的原因。蒋歌是章易的同事，曾和作为体育老师的章易在森一中学里共事。原主认识他也是经由章易介绍，所以两人并不算熟悉。前一阵子蒋歌出国进修，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
共同的回忆并不多，这次的相遇也就是杜芷这段无聊时光中的小小插曲。
等杜芷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很长时间都没看到童童了，似乎在催她疾行之后就不见了身影。
杜芷姿势怪异地提着东西回家，路过药店顺便买了一盒消肿喷雾。
她以为迎接自己的是空荡荡的客厅，没想到确是倚着沙发瑟瑟发抖的童童。
杜芷路上想着见到童童一定要先发一通脾气，好指责一下他的落荒而逃，但见他这样倒是不忍心再多说什么。
想来是因为跟踪自己的那个人，童童与他距离那么近，自然是会害怕。
当时她虽然也心慌，却也不能说自己深有同感，若是安慰也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她开始归置自己刚买回来的东西，等待童童自己平静下来。
这一等待便到了傍晚，童童才慢慢缓过劲来，不同于以往地和杜芷撒着娇：“小芷，小芷，那个人太可怕了，一靠近他我就感觉全身发热，根本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落跑的。”
杜芷和童童并排坐在沙发上，歪靠着抱枕用冰袋敷脚腕，时不时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这也是没办法的嘛。嘶……我原谅你了。”
童童见杜芷狰狞的表情愈发不好意思：“你的脚扭了，那还怎么去见那个方脸小哥哥啊？”
杜芷皱着眉想了几秒才顿悟童童所说的方脸哥哥是指那天的门卫。
她想了想那个门卫的长相，不得不承认这个称呼很具有概括性。
她本来打算继续让章易帮忙的，但又隐约记得章易舍身救胡苏的片段似乎就发生在这两天，她不能去做改变进程的那个人。
校园施暴者遇害案件频发，胡苏根据事件发生规律做了埋伏，准备一举拿下凶手，却不想凶手力大无穷，在二人的搏斗过程中，胡苏差点儿被溺死在河中，是章易及时救下了她。
虽书中也没讲述为什么章易会出现在案发现场，但事件的发生应当具有必然性，杜芷也不用操心那么多。
她虽比较懒，却不是一个喜欢拖延事情的人，早点兑现承诺也就不用惦记着这点儿事。
——
第二天杜芷起了个大早。
消肿喷雾很有用，杜芷明显感觉脚腕的疼痛感都减轻了不少。
打开床边的大衣柜，杜芷长叹一口气，背脊都弯了下来，童童向来有眼色，早早地躲去书房里。
衣柜里的颜色只有黑白灰三色调，杜芷欲哭无泪。
嘤嘤嘤，想穿彩色的小裙子。
原主一直是温婉低调的形象，几乎没有颜色鲜艳的衣服，再加上不怎么化妆，这对于原本爱美的杜芷来说不亚于人生酷刑，想要维持原主人设，杜芷这两周足够尽心。
但这样的最大好处就在于节省时间，半个小时后，杜芷就带着她看不见的小伙伴童童乘着出租车张扬而去。
锦绣小园的门卫处好像没有人，杜芷紧贴着玻璃，抬着还有点疼的脚使劲往里面瞅。
“小姑娘，你在干嘛？”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打了个激灵。她回头一看，一个穿着保安服的老大爷正面色不善地瞧着她。
初春的温度还有些低，杜芷穿着厚棉衣行动不便，边整理有些褶皱的裤子边解释：“我只是想找那个方脸的门卫。”
“方脸的？”老大爷的反应速度比较快：“是不是说小周？”
杜芷想来这么有特点的人应该不多，便合起手请求大爷帮忙。
大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来：“你等着，我去找。”
两人盯着大爷走远，童童才回头问杜芷：“他冲你笑什么呀？”
杜芷也是满脑子疑问：“不知道，他笑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们俩没有等多久，周诚就出现在了小区门口，可能是因为一路小跑过来，他脸颊发红，头上甚至有一层薄汗。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女人，长直发，圆脸，皮肤苍白，神情抑郁，双脚微微悬浮在空中。
见到杜芷，周诚的双眼散发出期待的光芒。
“这么快？”杜芷有些惊奇，小区面积并不算小。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我告诉了所有人帮我注意着。”
杜芷点点头，刹那间理解了大爷的笑。
小周扫视了杜芷一眼，疑惑地问：“大师，你的法器呢？”
杜芷头一次被叫大师，双唇紧抿忍住了笑，向周诚的背后招了招手：“你们跟我一起来。”
周诚注意到了杜芷口中的你们，回头看了一眼，神情愈发激动，迈了几次腿才往前一步。
杜芷领着他们走到树荫下，才和他们说：“你有什么话要转告的，我当你们的中间人。”
似乎是与想象中不一样，周诚的脸慢慢耷拉下来，没作声。
杜芷知道是自己那天太过着急没有说清楚，也有些愧疚，目光转向身旁的陈兰。
陈兰早已迫不及待，两行泪划过脸颊滴落了下来：“诚哥，我想你啊。”说完就捂住眼大哭起来。
周诚听不到，杜芷面瘫着脸，毫无感情地转述：“诚哥，我想你。”
说完腹诽了一句，每天都要跟着，还要想什么。
周诚在听到这个称呼后已经是红了眼圈。
等陈兰缓和了心情，才继续说：“诚哥，忘了我吧，好好生活，不要再颓废下去了，听妈的话啊。”
杜芷的声音平淡极了，完整把这句话转述出来。
童童在一边听不下去了，开始指导杜芷：“你要感情充沛地转述，你这样就像手机里的那个机器人。”
杜芷正要反驳，就看到陈兰眼泪汪汪地盯着她，只能硬着头皮又“有感情地朗读了一遍。”
周诚没心思在乎杜芷的语气，眼眶通红，半天才回了一句：“你现在好吗？”。
——
这段非正常对话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周诚佝偻着腰倚靠着树轻轻啜泣。
杜芷站在他身后无言以对，只能劝告陈兰：“既然心愿已了，就早点儿投胎吧。”
陈兰注视着周诚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周诚需要时间来慢慢消化，杜芷也就带着童童不告而别。
这是一个简单又平凡的故事，小夫妻情投意合，家庭关系和睦，生活本该圆满，但一场大病夺走女人的生命，丈夫一蹶不振，整日浑浑噩噩，妻子忧心不已，不肯投胎。
杜芷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童童，问道：“你又在哭什么？”
童童打着隔解释：“你不觉得很感人么？为什么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呢？”
“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杜芷无语，“人生总是这样的，不可能什么都顺顺利利的。你做鬼这么久，不应该见了很多这样的故事么？”
童童不高兴地撅了嘴：“你这是冷血。”
杜芷瞥了他一眼：“这叫理智。”
“那如果是你，你不会难受么？”
童童的话说得模糊不清，但杜芷也懂得：“应该也会难受吧，但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人总要向前看，沉浸在过去的话，走了的人也不会安心，比如陈兰。”
童童用手抹了一把脸，不说话了。
杜芷暗自为自己的口才沾沾自喜。
“阿芷！”身后传来高喊声。
杜芷回过头，就看到章易开着车慢慢停在了她旁边。
章易从车窗里探出了头：“果然是你。”
“你怎么在这儿？这么巧。”
章易示意杜芷上车聊天，见杜芷开了车门才回答：“不算巧，方蓉的案子还有些细节不清楚，我想着你这两天可能要找那门卫，就顺路一起过来了。”
杜芷摸了摸有点儿疼的脚腕，问道：“那他们哪儿去了？你今天这么闲？”
“他们早走了，我看到你们站在树荫下，就等了一下你。”
还没等杜芷感动一把就听章易继续说：“今天刑警队要伏击那个杀人凶手，现在估计已经得手了吧。”
听到这话，杜芷急的瞪大了眼睛：“那你怎么不去？”
“我为什么要去？”章易打着方向盘认真开车。
杜芷感觉头上好像炸了个响雷，剧情似乎偏离了轨道。
她呆了一会儿，就见行驶方向并不是她家，问道：“你这是去哪儿？”
“先去远山公园取东西，我和同事约了在那见面。”
杜芷半晌没说话，很久之后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一定不知道伏击地点对不对。”
“嗯？”
章易没有听清楚。
妈惹，我现在是要去现场围观英雄救美的大场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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