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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银针有毒


  最后开口的,竟然是北齐楚王,“晋阳公主,您可以松手了,小王保证,您松了手,安阳公主也绝不会好好活着的。”

  见周萱任何人都不相信,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模样,楚王侍卫心头一酸。他沉默片刻,终是没忍住,声音低沉地对周萱道,“晋阳公主,卑职刚刚给安阳公主下的,是我北齐的独门密药,天下间只有一份解药,您可以松手了。”别把自己搭进去了,她不值得你牺牲自己的性命。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前世每一次身临绝境时的救赎,周萱茫然地抬起眼睑,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立着的高大身影,听话的松开了手。

  “咳咳!”周苇被周萱捂住口鼻差点死去,紫红着脸不住咳嗽,本能地张大嘴,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颤抖者将手指伸进喉咙里抠挖,“呕……呕……”她不断地催吐,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显然,那药丸已经入口即化。

  “北齐楚王,你这是何意?”太子急急上前两步捉住楚王的衣领,若是楚王不能给出一个满意地回答,怕是下一秒他就要一拳打在楚王那张面无表情地脸上。

  楚王侍卫前进一步挡在周萱面前,冲晋安帝拱手道,“不知西凉皇帝方才可有看清,射向晋阳公主手指的银针和昨晚射向舞姬的银针如出一辙,若是卑职没有及时出手,此刻晋阳公主应当和昨日舞姬一般,立时中毒死亡。”

  他看着太子的脸色瞬间青黑,“相较之下,楚王殿下没有以牙还牙让安阳公主抱病身亡,已经算得上十分仁慈了。”

  侍卫有意忽略了一点,楚王和太子是没有仇的,至少在明面上两人没有利益冲突,楚王与晋阳公主更是毫无关系。因此楚王为了晋阳公主对付太子是非常不合常理的。

  可是这时候,谁会在乎呢?众人的关注点都在银针上,若是这名可怕的幕后高手是太子的人……

  太子定了定神,“什么银针,孤怎么没看见?”他不屑地上下打量一番,屈起手指弹弹侍卫身上普通的北齐服饰,“还是说,只要是这位北齐侍卫看到的,都算是证据了吗?”

  太子身后的太监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没准是这位北齐大哥太过紧张,眼花了呢!呵呵呵……”太监的笑声很是尖利,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要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楚王硬邦邦地问晋安帝,“陛下,您准备就在这里开审?”

  晋安帝当先站起来,看了一眼两个瘫在地上、憔悴不已的女儿,再瞅瞅正和北齐侍卫斗鸡眼似的瞪在一块儿的太子,长叹一声,一手牵起晋阳公主周萱,一手拉住安阳公主周苇,率先走了出去,“都随朕到延庆殿去。”

  赵皇后见晋安帝没有看自己,虽然心下凄凉,但此刻形势紧张,她对着太子使了一个眼色,太子将手背在身后,对着心腹打手势,一名青衣侍卫悄无声息地向东宫方向而去。

  “咦,这不是御林军的赵长史吗,怎么朝东宫那个方向走,可是方才父皇的吩咐没有听清?”周苇被晋安帝牵着,赵长史要先行前往东宫布置,正巧被她一眼认出。

  从六品的长史,保护皇帝安全的御林军,最为要紧的,是他姓赵,正欲前往东宫!所有人众目睽睽之下,赵长史尴尬地立在当场,双颊涨红,结结巴巴地道,“属下……属下一时头脑发晕,求……求公主赎罪。”

  他很快就被晋安帝的贴身侍卫拖了下去,到死都没明白为什么太子的亲妹妹此刻出言揭他这个亲信的底。

  周萱诧异地扭头看向周苇,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临阵反水。周苇满脸恨意地回望周萱。太子是她嫡亲兄长,可为了彻底钉死周萱,不惜阻拦母后救她,还出言激怒周萱与自己同归而尽!这就是她处处维护、满心孺慕的亲兄长,为了他的大业,她昨天还亲手向周萱下药。

  因此她在看到熟悉的赵长史的时候,就有了出言破坏太子布置的打算,可这并不代表她会站在周萱这一方。且不论周萱几乎一无所有、毫无胜算,就冲着周萱方才如何也不肯放过她,几次都差点让自己丢了性命,她就绝对要让周萱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关键时刻,周苇平时懒得活动的大脑转的飞快,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命运现在掌握在北齐楚王手中。要想他们给她解药,就不能让太子一系将指使舞姬击杀父皇的罪名安在楚王一党身上,若是楚王被她父皇给杀了,谁来给她解药?

  晋安帝经过方才御书房中的乱象后,将两个女儿分开,一左一右地将两人放在自己身旁,反倒是让赵皇后和太子坐到了左手第一位上,而右手第一位,依然坐着北齐楚王。

  如此安排,朝臣自然有疑问,晋安帝一脸慈爱地看着两个女儿,称他这个父皇要给两个女儿赐婚,而赵皇后和诸位大臣、北齐使臣现在还都没有摆脱嫌疑,不方便坐在上首接受朝臣参拜。

  晋阳公主就没有嫌疑了?众位大臣在心中问道,却是谁都没有站出来发言,反正是个注定要出嫁的公主,又没有继承皇位的机会,晋安帝说没有就没有吧,没必要因为这个和皇帝顶着闹。

  至于承恩公,当下已是两股战栗了。晋安帝现在,是彻底怀疑上他们赵家了!

  他身后的承恩公世子赵子晋扶住父亲,心下看到父亲对上晋安帝的胆小有些不屑。有祖父生前的赫赫战功在,晋安帝怎么会动他们赵家,没得叫满朝功臣寒了心。

  赵子晋瞥了一眼脸色漆黑,同太子坐在一处的赵皇后。这个姑姑也真是太善妒了,晋阳表妹娇艳美丽,她也狠得下心来一次又一次地迫害。

  晋安帝坐在上首,俯视下面各有谋划的朝臣,“关于昨日舞姬刺杀案,众位爱卿可有线索要说?”

  太子当先一步跃出,朝臣中有想要出言的,看到太子殿下魁梧的背影,都默默地缩回了脚。周尧瑞故意横了一眼周萱、周苇、楚王和楚王侍卫,用行动彰显他在西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周萱见状几乎要忍不住发笑,若是她是太子,此刻就会收敛,夹着尾巴做人。瞧他这一幅生怕别人想不到晋安帝逝世后他将继位的得瑟模样。真不愧是赵皇后亲生的,嚣张跋扈之至。

  “回禀父皇,儿臣怀疑晋阳皇妹和北齐楚王勾结,昨晚儿臣睡前,一遍遍回想当时的情形,恰好就在刺客要行刺前,晋阳皇妹走到了父皇身旁;而正当晋阳皇妹要被剑刺中,楚王侍卫就踢死了舞姬。若非二人提前预知了行刺时间,哪里能如此凑巧地在父皇面前抢下护驾之功?”

  太子顿了顿,目光扫视一圈立在殿中的朝臣,“儿臣以为,为了尽早查出幕后真凶,应当将晋阳皇妹和这位北齐侍卫分别关押,让刑部擅长审问的大人前往问出幕后主使。”

  太子心中冷笑连连,这两人在朝中都没有丝毫势力,审问的结果,还不是由他说了算,即使两人嘴硬什么都不肯说,一个意外丢了性命,也不是什么关乎大局的事儿。

  “臣附议。”

  “太子言之有理,请皇上以大局为重,将晋阳公主和北齐侍卫下狱盘查。”

  “臣不才,愿为皇上审问刺客同伙。”

  满廷朝臣,先是太子的几个铁杆心腹附议,在一众大臣的引导下,慢慢地竟有半数朝臣跪地请命,剩下的除了晋安帝的心腹和纯臣,都有些犹豫,要不要一起跪下。

  这是周萱第一次看到太子对于朝堂的掌控力,她扭头看父皇,见晋安帝不喜不怒,心中一片苦涩。即使晋安帝让她与周苇二人同坐上首,几乎是车马放明地表示出想要保全两个女儿的意思,仍有如此多的大臣敢于公然和父皇作对,要将她投入大狱?

  余光瞥到下首的楚王,周萱恍然大悟。太子将她与北齐人捆在一起,对于缺乏信息的朝臣来说,自然是更加愿意相信幕后主使是北齐人。人总是这样,不愿相信自己亲近的人有一副蛇蝎心肠,想要弑父夺位。

  所以即便是他们对太子也有所怀疑,可在没有确定的证据的时候,他们仍不敢公然与太子作对。毕竟晋安帝已经老了,江山迟早要交到太子手中。

  想明原委后,周萱冷静地端坐,父皇不会轻易将她打入大牢,正如他始终坚定着想法,十几年如一日地保证周尧瑞东宫之位稳固一样。

  果然,晋安帝闻言,看向楚王,“北齐楚王,太子说你的侍卫与晋安勾结,是舞姬的幕后主使,你怎么说?”太子的突破口选得很好,没有直接怀疑北齐楚王,给双方留下了一个缓冲的余地。

  楚王仍是一脸面无表情,肃立拱手,“西凉陛下容禀,小王的侍卫绝无可能买通舞姬行刺陛下。至于与晋阳公主串通,更是无稽之谈,小王和侍卫这是第一次来西凉,谈何串通的时机?陛下请容许小王的侍卫自行辩解。”

  他身后,身形高大的侍卫径自走到殿中央,摊开手,一片衣料出现在众人面前,“太子的怀疑并无证据,却要将卑职和贵国晋阳公主下狱调查。敢问诸位大人,卑职若是有证据,是否也可将西凉太子带到北齐使馆进行调查?”

  那时当然不可能的啊,这还用说嘛?西凉众臣当然不会出言附和,但也没有那个厚脸皮将双重标准堂而皇之地宣之于口。

  侍卫也不在意无人应答,自信地勾起唇角,继续道,“方才在御书房中,太子身后的太监冲着晋阳公主飞射一针,卑职正好将这枚银针收入掌中。为避免卑职自己被银针上的毒所害,卑职扯下了一块衣角包裹住这枚银针。西凉陛下,可否请太医前来查验这枚银针?”

  晋安帝点点头,三位太医立时凑过去,小心翼翼地从侍卫手中接过布料。

  太子脸色一变,没想到这名北齐侍卫竟然能在那种时候徒手截住银针,还秘而不宣,等到延庆宫才发难,在满朝大臣面前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谁能证明这枚银针是孤指使的?孤倒是怀疑,昨日灭口的便是你。今日你又拿出一枚一模一样的银针前来诬陷孤。”太子说得义正言辞,一时间,众人也不知道相信谁。

  周萱坐在上首,看见众臣一愣之后还是本能地排斥北齐使臣,朗声道,“皇兄不必着急,北齐侍卫并未说欲用银针灭本宫口的人是您的属下。更何况,”她面上露出一丝无奈地笑容,“皇兄您属下众多,即使管教不利,致使其中的一两位不听您的指挥,也是能够理解的。”

  周萱直接将太子的另一条后路堵上,若是连下属的管不住的太子,还有脸以太子自居,遥遥辖制一众朝臣吗?太子已经要将自己下狱彻查了,周萱自认为,没必要在表面上与太子维持兄妹之情,为此,即便是朝臣因此怀疑她与北齐楚王有牵连也无所谓。

  周萱目光逐一扫过方才在乾清宫内站在太子身后的太监,“父皇,依儿臣看,那位幕后黑手身上不可能只有一枚银针。只要将皇兄的这几位太监逐一搜身检查,便能还皇兄清白了。毕竟,”

  她又看了一眼诸位朝臣,“诸位大臣都是我西凉肱骨,谁都害怕有一天与皇兄一语不合,被银针偷袭吧?”这句话说到了众位朝臣的心底,连许多人望向晋安帝的眼神都带着五分恳求。

  周萱见状,死死捏住手绢忍住心头的狂笑,人人都怕死,人人都有野心,她只要顺着这个方向走,说不定就能破解自己的死局。只要大半的朝臣不是对太子忠心耿耿、至死不渝,她就还有存活的机会。

  晋安帝挥挥手,几位太监便被领下去了。太子睥睨周萱,“皇妹宁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孤,真是……”太子摇头不再继续,却再一次加深了众人对周萱与北齐人勾结的怀疑。

  周萱无所谓地耸耸肩,只要结果出来,太子说什么都是白做工。自信满满的周萱,没有看到下首楚王侍卫的担忧。

  果然,还未等搜查结果出来,老曹太医拱手对晋安帝道,“回禀陛下,这枚银针与昨日舞姬身上的银针抹的毒不一致。”

  怎么会!周萱惊愕,浑身发软地瘫倒在座椅上,太子冷笑连连,“晋阳,污蔑当朝太子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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