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47
“姐，你怎么不吃呀？”
一栋洁白灰瓦的三层小楼前，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午后旭日阳光照着，层层金光闪耀。干净整洁的敞院内，一张红漆的四方桌被抬了出来，上面瓜子果仁，花生糖果摆的满满的，穿着新衣的小孩在旁打打闹闹，好不热闹。
明意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晒太阳，说话的是她的堂弟。
“等大伯回来了，再一起。”
这时从屋里出来的大伯母笑道：“明意，你先吃，客气什么，你大伯定是在你表叔他们家唠上了。”又转身轻轻呵斥道：“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动不准动，你是不是偷吃了？”
明扬早在他妈要骂他的时候，就躲远了，晃悠悠的回嘴道：“老妈，老祖宗可说了，初一不可动怒，一怒怒一年，妈你这样很快就会进入更年期，出门我朋友马上就会改口叫奶奶啦！”
明意笑的乐不可支，她这嘴贱贱的堂弟，一如既往的挑战他母亲的权威，今儿会没事，明儿就遭殃了。毕竟老祖宗只管着初一，可没顾初二，初三，就这一句话，够她大伯母直盯着他到初十六回校了。
云湾的民俗颇多，明意的老家也不例外，尤其是春节更是礼节繁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长辈们很是看中。初一是农历新年的第一天，家家户户都会把吃吃喝喝一堆摆上桌，尊者长者先用，除旧迎新贺一年的硕果，庆来年的丰收。明意她家最长的是奶奶，当家的是大伯，今年她母亲不在一起，回自己娘家过年了。
隔日，一大清早明意就被她奶奶挖起了床。她房间在三楼，睡的正浓的时候，“明意，下来吃饭了。”她奶奶的呼叫声就直接拉她出了梦境，她一阵的恍惚，还未清醒，只衷心感慨她奶奶怎么还是这么中气十足，一楼的声音直传她耳，隔壁周边的人家估计都听到了。
“妈，让明意多睡会，小孩子家家的不需要这么早，明扬和明悦也还在睡呢！”
“今天可不行，明意你快点下来，都大姑娘了不会做饭可不行，以后怎么当家，明意起来了没？”
说话的是她大伯母和她们家的老太太，她忽视直接拿被子蒙头，下一刻又一鼓作气的掀开换衣服，她知道再不下去“蹬蹬瞪”她家老太太就要上楼逮人了。
今天是初二，外嫁的女儿要回娘家。她的几个姑姑带着小孩都会回来小住，娘家要准备丰盛的年饭招待。初二女儿是客人，不进厨房，明意是主人家，得给她奶奶打帮手。
鸡鸭鱼肉大丸子，红白紫绿一全席，她奶奶忙着招呼人吃饭。把刚端上桌的炖鸡用筷子分开，你一个鸡腿，她一个鸡翅，忙的不亦乐乎。
“哎呀，真难得，还能吃上75岁老母亲做的饭菜呀！”
“外婆，我也要吃鸡腿。”“行行行，外婆给你找找啊，不行，鸡腿就一个了，你吃鸭腿好不好呀？”
“妈，你别宠她，还吃鸡腿，都胖成什么样了！”
“一只鸡就俩腿，赶明儿叫你外婆养养四条腿的鸡。”
“妞妞，大姨和你一样可怜呀，多少年也没吃过我妈夹的鸡腿。这鸡腿年年换人，明悦要考大学了得一只，明意要嫁人得一只，我就奇怪了，明意你啥时候请大姑喝喜酒呀？老太太怎么每年说辞都一样？”
“大姐你是嫉妒了，老太太专宠明意呢，来来来，给你夹个鸡屁股，独一无二的。”
明意心安理得的吃着碗里夹来的鸡腿，每年她几个姑姑都会拿这事打趣，老太太笑的嘴都合不上，越聊吃的才越得劲，越是欢腾越是高兴，热热闹闹才是春节。
用完晚餐，一家人都围在电视机面前聊聊家常。几个弟弟妹妹拉她出去放烟花，她是老大需要顾着，怕小孩伤到。待满身的烟花爆竹味进来后，就被她姑姑们给拉住了。一通的询问她在外有没有谈恋爱，有没有处对象。
她说没有，又是一阵的告诉她说她这个年纪正好，又是本科的大学生，长得又端正，可以好好挑几个试试。说完的架势好像就要安排她去相亲，明意吓到了，连连拒绝，逃也似的跑回了房间。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明意坐在床上拿毛巾搓着头发，耳边还能听到屋外霹雳哗啦的爆竹声，爆竹声声辞旧岁，这样的喧闹可以一直持续到元宵节结束。
不知道他家里是不是也这么热闹？城市里禁止放烟花爆竹吧？还是她们这小地方好。
她有点想他了，在这样阖家欢乐的夜晚，不知道他是否也像自己一样亲友环绕，打笑骂趣。“噗呲”想到这明意笑出声，他那样冷清的一个人，定是坐若不动，不理睬不回应，要不就嗯一声打发掉人。
一定是这样的，明意恨恨的想到。
她送人先离开公寓的时候，想着提前送祝福，欣然的对人说：“老板，过年好！”
结果人硬是回了一句，不，是一个字“嗯”，打发了她。
郁闷的她直接推人出去，这人是不是没被道过新年吉祥语呀？还是有文化差异，听不懂她老家的俗语？
大年初一一开门，逢人一声过年好，他懂得吧！
难不成不知道老板的意思？他不会以为老板就是老板吧，虽然他的确是她的老板，但此老板非彼老板呀？
明意想到这一点有些哭笑不得，不会是自己搞乌龙，白白生了闷气吧！
在明意的老家，老板就是主人家的意思。
过年要换新衣，新年新气象，老板过年好就是给主人家道一声好，逢人招呼就是老板你怎么样了。
连元宵节晚上小孩子给人看灯，也是上门就要说声：老板，给您看灯了。灯不亮，老板不叫，不给钱的。
明意想着想着又高兴起来。
她居然把雇主先生这个老板推出门了，他会不会傻眼？
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那个小惊喜？他会喜欢吧？明意拿出手机，翻到相册，越看越是欣喜，自己怎么这么厉害有天赋，第一次做的呢，真是好看。
头发差不多了，不滴水就好。
明意掀开被子，直接躺在枕头上，打开背包，拿出一个红包。
轻飘飘的里面什么也没有，翻到背面，黑色的字迹仍是很清晰“吉祥又安康”，好老派的新年贺语呀！雇主先生的家里是不是很讲究这一套，他家是个大家吧，不然养不出他那样的气度，明明他俩一样大的。
想到这，明意突然坐起身。不会她比他要大吧？
她正月出生的，他家是大家，应该也是很重视农历生辰。同样年纪的，她一向通杀，被人叫姐姐的。“呵呵呵”笑声起，他看起来比她成熟稳重多了，真想象不到自己被他叫姐姐的样子。
房间内的冷空气袭来，肩膀微凉，明意又重新挪进温暖的棉被中。
伸手抚过最后的落款，长辈对他期望很大才会给他取名叫自谨吧！谨言慎行，如果他有弟弟妹妹的话，是不是该叫自慎？或者自言，自行？
思绪渐渐弥散开，夜深了，爆竹声也停了，明意眼睛越发睁不开了，慢慢的合上了，手上还紧紧的握着那张红纸包……
韩自谨的春节没有在家里过，他们家大事小事唯独没有家事。
一年一度的阖家欢乐，热闹是别人的。父母匆匆回京与他吃了个饭，就离开了。他父亲有研究任务再身，春节正赶上他最忙的时候。母亲想留下来陪他，被他拒绝了，走时泪眼朦胧。
他送父母上的飞机，候机时母亲塞给了他一个红包，红包里是护身符，写着给他的祝福，愿我儿吉祥又安康。
既是给他的新春祝福，也是生辰祝福，这是惯例了。
即使母亲常年不在身边，也会给他准备着，年年如是。他母亲不信这个的，但为了求个安心，仍然会亲自去求来，他父亲搞科研，更是不信，但是从不会阻拦。至今他已经有二十四个了。
除夕当天，他陪同爷爷去了晚会现场，同首长们一起庆贺。然后去到了各地慰问，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从这个驻地到那个驻地，国泰明安就是给他们一行最好的新春祝福吧！
回到西郊的大院时，已经是近元宵了。
兜兜转转近半个月了，老爷子身体也有些吃不消，早早就睡下了。每年都是如此的，从他会走路开始，春节就是这么度过的，老爷子牵着他，他紧紧拉着老爷子的手。从小手拉大手，到小手变大手。
从今往后，他一个人要开始这段旅程了，老爷子可以歇息了。
韩自谨是到达B城之后，才突然想起他似乎忘了通知某人该回来了。
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明意正在帮忙给小学的同学们发新的课本。元宵过后，大家都各自忙碌了，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她也从老家回到镇上，收拾收拾，准备要回B城了。
“喂？先生？”
明意小声道，小惊讶言于表面。小朋友见到新老师接起了电话，都盯着她。明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离开教室走到走廊上。
“嗯。”
“你回来了？”
“嗯。”
“我明天…嗯，下午就回去。”
“好。”
明意放下手机的时候，有些雀跃，她正好打算明天就回去的，这个电话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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