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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慧眼识英雄的县丞,真可谓语出惊人。他可别是一时大意,马失前蹄在了这小小县城罢!

  慕容善见状忙去替他顺背,顺了几下才觉此番动作由男子对男子做似乎不大妥当。其余几个皆习惯他们如此亲昵了,倒是吕穗的眼光一下子奇异起来。

  她只得缩了手,一面思忖该如何化解此等尴尬局面,想了一下,朝四周瞅瞅,与吕穗低声说:“吕县丞,您这话可莫再与旁人说道,否则便叫我表哥白白替你遮掩了!”

  吕穗闻言一愣,再听她道:“江山已易,您方才仍称‘圣上’,可是还未从前尘往事里头回过神来?您讲的那一段渊源过往,字里行间感恩戴德的,倘使叫王庭听了去,上边会如何想您?”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吕穗慌忙反应过来,岔开了道:“酒后胡言,酒后胡言了!我敬王行小兄弟一杯!”似是一副谢过他方才咳嗽打断他的样子。

  这顿饭食也算吃得十分愉快。硕大一张八仙桌,每边各是两人。长孙无羡自然与慕容善坐在一个沿,似是觉得小娇妻太聪慧了,吃食停歇间隙,便悄悄在桌子底下把捏抚弄起了她那嫩似白茅的玉指。

  慕容善免不了喝了几口酒,虽不至于这就醉了,却难免体肤敏感一些。加之十指连心,便给他惹得浑身发痒,忍不住大颤了一下。

  对面的吕穗一愣,问她这是怎么了。她只得拿不胜酒力,风吹体寒的由头搪塞了去。继而悄无声息地往长孙无羡的靴尖碾了一脚。

  长孙无羡被踩得“嘶”一声响,随即便见六双眼齐齐望向了他。他“呵呵”一笑,指了桌案上一盘酥脆红亮的花生米道:“咯着牙了。”

  凤轻尘瞥一眼桌底,面色阴沉,端了那盘花生米搁去他跟前:“多练。”

  待他慢腾腾嗑干净了一盘花生米,众人也都饭饱了。吕穗瞧一眼外边昏暗天色,似乎在确认时辰,完了则吩咐外边的酒保再上一壶佳酿来。

  长孙无羡自不会叫众人随意用这桌案上的吃食,方才下筷前皆是不动声色察看过了的,包括杯盏里头的酒也一样。如今再听这话,便晓得幺蛾子来了。不必猜也知,定是往那佳酿里头添了什么催情—药物,好叫众人中招的。

  他与凤轻尘对了个眼色。如是一眼过后,便以腹中撑涨为由起身,说要去如厕,摇摇晃晃步至门边,像是有些醉了。凤轻尘亦跟着起身,争说自个儿也要去,长手一伸将他大力拖拽了回来。

  “砰”一声响,长孙无羡的后腰撞着了桌沿,震翻了桌案上盛满酒的一只玉壶。慕容善见状忙伸手去将倒了的玉壶扶起。

  吕穗见两个大男人竟在这雅间里头抢起了茅房,一副要掐架的模样,赶紧起身去劝,说这玉仙阁的净房不止一间,大可一道去了,不必争抢。

  长孙无羡一面与吕穗推搡,一面往后使了个眼色。慕容善立刻心领神会,将扶起的玉壶掩藏在身侧,上前搀过了他:“表哥,你醉了!我陪你一道去净房。”说罢与吕穗赔罪。

  玉壶小巧玲珑,长孙无羡身板宽阔,恰好能够遮挡得不露端倪。

  吕穗摆摆手示意不碍,替两人指了净房的方位,却是方才要坐回去,便被另一个醉鬼给粘住了,听得他委屈道:“他有人陪,我如何没有?”

  可怜凤轻尘被逼无奈。

  长孙无羡回头笑他惨,随即在慕容善的搀扶下出了雅间,刚一步跨过门槛,便与来送佳酿的酒保撞上了。

  那酒保不意有客冲撞,手一抖,整个玉盘斜斜往后飞了出去。

  长孙无羡一声高呼:“好酒当心!”说罢将挡路的酒保挥走,抢步上前,一个飞扑,稳稳接得了那将将要落地的玉盘,及玉盘上的玉壶。

  慕容善哭笑不得:“我的表哥哇,你可莫耍酒疯了罢!”继而上前去,飞快伸手,将掩藏在身侧的玉壶与玉盘上的调了一调。

  酒保给挥得眼冒金星栽倒在地,吕穗又被凤轻尘纠缠得无暇他顾,因而恰是无人发现这一番动作。

  慕容善给离门最近的吴彪使了个眼色。吴彪倒也反应过来了,忙起身与酒保赔罪,说他是这营房的伍长,是他御下无方,竟叫下边人随意与百姓动粗,说着便替酒保接过了长孙无羡手里头的玉盘,顺带也悄悄拿了慕容善藏起来的那只玉壶夹带在身侧,一道送进雅间去。

  待两只玉壶各归各位,长孙无谌才肯放过吕穗,哼哼唧唧如厕去了。慕容善回头瞥一眼八仙桌,确认无误,也搀着长孙无羡走了。

  三人步至净房门口才停了摇晃的醉酒姿态。凤轻尘喟然长叹,似觉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长孙无羡冷哼一声,扶着腰板道:“你小子出手够厉害的,我这腰若是坏了,你可预备怎么办好罢!”

  凤轻尘看了一眼慕容善:“多担待。”

  慕容善听得一阵莫名其妙。长孙无羡的腰坏了,要她担待什么?

  她瞥一眼四周,确信无人才与凤轻尘道:“这酒是换了,但你得注意着些许生,她恐怕仍是应付不来的。”

  凤轻尘皱了一下眉头,眼色疑问,随即听她犹豫一下道:“我瞧着,她或与我一样是女儿身。”

  待三人摇摇晃晃地回去,雅间里头已无吕穗身影,反是多了一群莺莺燕燕的姑娘,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笼统七个,正在灌几人喝酒,且是专门挑了玉盘上头的那一壶斟,一面斟一面娇滴滴地喊着“军爷”。一个个衣着暴露,胸前白花花的一大片。

  凤轻尘是心头无意,长孙无羡则是认了主了,哪里会多瞧她们一眼,俱都目不忍视地瞥开了眼。

  却是耐不住那三名闲着没人伺候的姑娘主动,一见他们便齐齐涌了上来,一人拖了一个。起头换酒一出已是冒了风险,这时候若再整事,难免叫人起疑。长孙无羡只得被迫跟了个姑娘走,苦了张脸扭头去望慕容善。

  慕容善心里自然不舒坦,可她现下没工夫管他,她也被拖走了啊。且是被拖了个大力,一个不稳栽进了那姑娘的酥胸里,埋了一头一脸的软腻,险些不得喘息。

  那姑娘“咯咯”地笑,嗔骂“军爷真坏”,丝毫不知抬起头来的慕容善心内已哭嚎成了一片。

  是这姑娘力气太大了,她没有要坏啊。

  整个雅间皆氤氲起了一股浓郁的脂粉味。三人也与其余几个一样被迫喝下了那酒。

  伺候长孙无羡的那个,大约是觉慕容善与许生弱不禁风,一瞧便是还未开—苞的,而吴彪与吴壮虎背熊腰,定是下手不知轻重的,只自个儿运道最好,碰上了个相貌这般俊朗的,也不知一会儿该是如何的天雷地火。心里想着这些,斟完一杯后,便要去替长孙无羡斟第二杯,好叫他意乱情迷得彻底些。

  却不想方才伸出手去,还未能触及玉壶,一旁的吴彪就不留神一个磕破,撞翻了玉盘,叫玉壶顺着飞了出去,“啪”一下碎落在地,酒液四溅。

  众姑娘们见状俱都下意识一慌,一慌过后倒也勉强定了心神。实则要说药效,只一杯也便够了,左右这些个男人皆已饮下,大抵是不碍的了。

  只是伺候长孙无羡的那个思忖着自个儿斟酒的动作行至一半,若是就此不斟了,怕会叫人起疑,为免露馅便将手转向了桌案上的另一只玉壶,斟好了递给长孙无羡:“军爷,赏个脸,再喝一杯罢!”说罢便将杯盏往他嘴边凑了去。

  长孙无羡眼都瞪大了。碎了的那壶是被掉包过的,可眼下这壶却是下了药的。只是都到这份上了,倘使他宁死不喝,岂不明摆了告诉这些个姑娘,他晓得这酒里头有幺蛾子?原本他与凤轻尘这等习武之人是不大怕这玩意儿的,费心做那一场戏无非是为了其余几个。可要是叫这些人晓得了他们皆未饮下药物,如何能不再来一壶?如此,起先那一番折腾便白费了。

  他皱了皱眉,只得心一横饮下了。

  一旁的慕容善见状心内“咯噔”一下。

  完了。实则他饮下了酒也是对的,毕竟谁也不知那药究竟是何等的厉害,有此“行走之画本”可观,其余众人才好照着演演戏不是?故而一刻钟后,除却忧心身份暴露的慕容善与许生,满屋的人皆学长孙无羡解散了腰带。

  慕容善不知他是装模作样叫众人效仿,还是当真受不住了。但见他面色潮红得诡异,盯着桌案上一盘酱香猪蹄的眼神也显得不大对劲。不免心道,难不成这药一用,竟连猪蹄也能成西施?

  眼见伺候长孙无羡的那名姑娘一副要将手往他衣襟里头探摸的模样,慕容善只觉心内滴起了血珠子,这纤纤玉手到了她眼中,竟像极了那盘酱香猪蹄。

  她家的大白菜啊!

  她咬咬牙站起来,继而假意一个不胜酒力,踉跄栽倒进了长孙无羡的怀里,再顺势往那咸猪手上一搭,借力扶稳,恰是一个分毫不差阻止了她。继而抬起脸朝手主人呵呵一笑,以示歉意。

  长孙无羡见状弯了下嘴角,悄悄捏了一下她的指尖,示意他尚且醒得神。只是眼神依旧作得十分缥缈,甚至还瞧身边的姑娘一眼,暗送了个秋波。气得慕容善直觉得牙根痒。

  那姑娘原本有些不爽利的,被他这一眼看过哪里还有怨忿。却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眼见此地成不得事,便不愿在雅间里头浪费时辰了,与其余几个姑娘通了个眼色。

  众姐妹便将已然迷醉欲倒的众人一个个扶了起来。

  打头的那个将雅间墙上挂的海棠图给拨开了,随即一扯嵌在墙里的金环,墙上便现了个暗门,顺着密道阶梯往下是一处暗廊,可见一个个掩了门的厢间。这群姑娘方才也是从这口子进到雅间内的。

  慕容善心里头有些慌,再顾不得长孙无羡。瞧这模样,约莫是要将七人分隔开了,到时她家的大白菜顶多便是被拱一拱,可她这女儿身却要暴露坏事了。

  她一面思忖怎样才能趁势劈个手刀下去,一面被那姑娘半拖半拉弄进了厢间,连与隔壁的长孙无羡对个眼色都未来得及。

  姑娘还是个烈的,玉手一扯便将她的腰带摘了,将她一推推上了床榻,随即自个儿也爬了上来。她低了头欲哭无泪。外边的风月地原都是这般的吗?她还道得是与此情此景反一反的。

  她一面笑着与人家打马虎眼,一面缩至床榻角落悄悄捏紧了衣襟,眼瞅着身下被褥,似乎在考量此刻连人带被将这姑娘弄下床去的可能。却是还不及动手,前一刻尚且媚骨生香的人便“砰”一下软倒在了床沿。

  慕容善见状愕然抬眼,就见长孙无羡不知何时进来了。姑娘的后颈被他点了根银针。他的衣袍有些散乱,尚未全然束整,面色也是酡红的,但眼神已无方才伪作的迷醉样。

  她松了口气,随即瞧见后边跟着进来了风尘仆仆的一行人。是萧仲寒留与两人的几名手下,似乎方才匆忙赶至。

  她赶紧抬手去束腰带。

  长孙无羡身子一侧,将衣衫不整的慕容善挡死了,回头与陈晌川道:“办事吧,该睡睡,该灌汤药灌,莫与我说你们连几个青楼女子也摆不平。”

  陈晌川瞥了一眼软倒在旁,酥胸半露的女子,颔首应是,客套了一句:“多谢殿下赏赐。”

  他“嗯”了一声,问道:“李槐呢?”

  “李先生不会马,故而脚程慢些,此刻尚在途中。殿下可有用得着医的地方?或者属下可先替您请名旁的郎中来。”说罢悄悄抬起点眼皮,瞅了下长孙无羡异常的脸色。

  长孙无羡原本是预备叫李槐来解此药的,却如何拉得下脸来与个信不过的陌生郎中说这般窘迫之事,且此地尚有西凤军的眼线在,陈晌川等人混进来已是冒险,着实不宜再折腾,只得摆摆手道了一句“不必”,随即拉起了慕容善,问陈晌川:“外头可有空置的厢间?”

  “属下方才已查探过,此地下暗廊笼统八间厢间,如今还余一间,里头无人。”

  长孙无羡点点头,交代他们手脚利落干净些,而后领走了慕容善。

  两人虽入了空置的厢间,却因不得惹眼无法点烛。阖紧门后四面霎时大暗,伸手不见五指的,慕容善目力不如长孙无羡,因而险些跌跤。

  长孙无羡只得搂抱着她走,将她带到床榻,随即走开了些。

  慕容善问了他陈晌川等人的事。这才晓得,此前这些个手下是埋伏在江阳营地周边的,只是为避免被探子发现,不得离太近了,后边营地出事,新兵们换了个场子,他们便一时未能跟上,颇是一番辗转才追至此地。亏得到得及时,且顺利绕开了眼线偷摸着混了进来。

  慕容善相信萧仲寒的手下非是庸人,要错乱了那些姑娘的神智记忆并不困难,只是明日西凤军一盘问,倘使七个女子俱都答得模糊,怕得惹人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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