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殿下躺在她身侧
徐仪嫤被晋王突然看过来的眼神吓了一跳，帷幔放下后，帐内光线昏暗，一盏宫灯透过金色薄纱洒进来，碎光拂过阿治清晰冷硬的侧脸，被他高大宽阔的后背挡住，他整个人被笼罩在一片昏摇朦胧的阴影里，唯有那双幽深的瞳眸，被这暗影衬得分外明亮。
“怎么了？”深不可测的瞳眸攫着少女的眼睛，晋王问道。
徐仪嫤匆匆避开他的目光，转过脸面朝里侧，背对着他躺下，左脸埋进软枕里，闷声低低道:“忙了一天，殿下也累了，快睡吧。”
阿治却是睡不着的。
今日朝堂上，长公主忽然闯入议政殿，片刻后，一向对突厥作战犹豫不决的太后，突然下旨，命晋王一个月后出塞漠北，反击突厥。
外人都道，晋王妃护夫心切，为了留住夫君，到丞相府求长公主劝太后与突厥讲和，头都磕破了。
宫里无人不同情晋王妃。
才成亲几天啊，就要与夫君作别了，晋王出战的目标可非同寻常啊，那是凶悍野蛮的突厥，游牧于那遥远的瀚海沙漠，听说那里多风多沙没得水喝哩，环境十分恶劣。也不知晋王能活着回来否，可怜了那晋王妃对夫君一片痴心。
外人都说晋王妃可怜，可晋王他明白的，徐仪嫤这是利用愚蠢的长公主，游说太后下旨开战。
徐仪嫤在帮他阿治懂，可阿治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能够为了他忍受这么多苦，不惜一切代价去满足他的心愿，无条件对他好。
他只是个庶出的皇子，圣上皇子众多，他并不起眼，对他这么好到底图什么？
像宫里的那些女人一样，为了争宠吗？可她已经是王妃了，还争什么。况且，他又没有别的女人，整天操练兵马，筹划反击突厥的事，从没去过勾栏瓦肆，也极少喝酒，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被夫人猜忌，阿治想想都觉得自己委屈。
不管是出于那种目的，阿治都懒得去想了。十六年如履薄冰的宫廷生活，早把他的一颗心锤炼得冷硬，他早不需要被人真心对待了呢。
他跟她，最好是两不相欠。利用她背后的势力夺得储位之后，给她寻个好去处，从此两不相欠。阿治一直是这样想的。
可是嗯……她是王妃，按照民间的方式进行和离，好像不大妥吧？要不然，扔到后宫里养着吧，反正也养得起。
这是往好处想。倘若夺储失败，恐怕会连累她一起惨死。倘若自己失败了，当如何安置她……？不，不会的。
太子之位早晚是他的，将来能够正位东宫的也只能是他！
阿治扭过脸看躺在身侧的人儿，阿嫤背对着他，身子蜷缩在最里侧，楚河汉界分明。视线落在她的后背，回想着成亲以来两人相处的情景，脑中闪过的都是她清冷淡然的眉眼，从她眼里再找不到半点缠绵娇羞的光了。
这样最好，少女纯粹缠绵的爱情，他承受不起的。
徐仪嫤迷迷糊糊中，梦见自己嫁给了阿治，因为手上有伤，她睡得极不踏实。
翻了个身睁开眼，视线朦朦胧胧的，隐约看见阿治仰面躺着，星星点点的光线在他的脸上映出一片凉薄的暗影，影影绰绰看见阿治深邃的凤眸半阖着，剑眉深拢起。
阿治又不开心了，谁惹的，莫不是在心尖宠阿姌那里又碰了一鼻子灰？
徐仪嫤梦回前世，睡意朦胧中，不知道自己重生了。
嗯不可以这样哦，为什么一来她寝殿就冷这个脸，徐仪嫤不甘心地蹙眉，她喜欢夫君，她要夫君。
这般想着，往阿治这边挪了挪身子，一双柔软的藕臂热情地搂着阿治的身子，撒娇道:“殿下，您好久没宠幸臣妾了。”
阿治倏然睁开眼。少女的声音本就温柔，才醒来声音里带着点黏腻，如同吃醉了酒，软软糯糯的，又柔又媚，简直酥到人的骨子里去了。
殿下真的不喜欢她呢，僵着身子没有一点反应，被她搂在怀里的这幅身子整个都绷直了。
“殿下也喜欢阿嫤好不好，不要对阿嫤这么冷好不好。”徐仪嫤的媚态已完全放开，从鼻腔里溢出的娇软嗓音，如同一把浸在蜜里的利剑，一寸一寸地软化着他的心，然后趁其不备猛地插·进他心窝。
少女柔软无骨的纤手很不安分，阿治没有推开她，也没有迎合，薄唇紧绷成一道深刻的直线，倒要看看她要搞什么花样。
“阿治，阿嫤想你，好想你。”
徐仪嫤埋在他的颈间呢喃道，娇颤的嗓音以及少女特有的馥郁清香吹在耳畔，阿治心里紧绷的弦快要撑不住了，少女只要再进攻一点点，就能把那利刃刺进他心口了。
阿治僵硬地垂在身侧的手臂，按捺不住地蜷动了几下，手指颤抖着攥紧，又无力地松开。
帷幔把他俩与外界隔开，静谧狭小的空间里，阿治听见自己的心在剧烈震荡，一声一声，跳得十分有力，失去了规律。这种不受他控制的情绪，惹得他烦躁不安，内心深处有一股狂躁的情绪直往上翻涌。
阿治把紊乱的气息憋回胸腔里，薄唇翕张，轻轻吁了一口气，沉沉地闭上眼，“松开。”
少年喉线紧绷，冷涩的声线里透着几分喑哑，然而少女丝毫未察觉到少年声音里的危险味道。
“殿下，阿嫤好想你。”直白动情的话语鼓荡着少年的心，柔软清凉的手指抚过结实滚烫的胸膛。
压抑的呼吸声，黯沉的眸子，紧绷的下颌，无一不在暗示着少年的紧张，可他面色依旧清冷严肃。
少女的手指继续游弋，快要跨越界限时，被他大手猛然捉住手腕，然后狠狠甩开，毅然决然地下床，扯开帐子，干脆利索地离开了屋里。
等徐仪嫤清醒过来时，透过飘飞的纱幔，朦朦胧胧看到一个高大威仪的后背，她垂眼看身侧，是空的。
徐仪嫤并不知道自己方才做的那些事。
她以为自己又惹他不痛快了，她坐起身子，揉揉眼睛想了想，想不到自己又哪里做错了。大约，他真很讨厌跟她一起睡吧，不由悻悻地躺回床上。只要他在就会有股莫名的压迫感，他不在徐仪嫤心里很轻松，闭上眼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翌日依旧是个雨天，徐仪嫤一直睡到中午，起来用膳时阿治回来了。
额，阿治浑身湿透了。
他是被雨淋着了，还是被王美人罚跪雨里了？不管怎样，他不能淋雨的，否则会不小心闹出人命的，那，关心他一下下，积累一波好感吧。
“去哪里了怎么不带伞，外面天气冷怎么不穿外帔。”徐仪嫤上前，拿出手帕擦了擦他的脸。
阿治深沉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着，徐仪嫤装作没看见，知道他多半是不喜欢被她关心。
“妾身知道，殿下勇武有力不怕淋雨，您觉得妾身小题大做了。可是，该怎么说呢，在这件事上，您就听妾身的吧。彩袖以前常被罚雨里跪着，弄得差点一命呜呼，医师说她小时候落下了病根，绝对不能淋雨。殿下您也当心些吧，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彩袖:嗯？我怎么不知道我有病？
阿治被淋得不轻，墨发湿漉漉的一直往下滴水。
“彩袖，还愣着？！快给殿下松开玉冠。”
有几缕发丝湿漉漉地黏在额前，她用指尖小心地挑起，尽量不触及他的肌肤，雨珠沿着清隽俊逸的脸庞，滑落至立体精致的下颌，再顺着纤白如玉的脖颈蜿蜒而下。
徐仪嫤扯着薄纱宽袖，捻起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纤手隔着薄纱，在他脸上一寸一寸地游弋着，少女的手指柔柔软软的，像一枚上好的玉有些细腻有些清凉。
阿治垂眼，幽深的眸子被长睫掩映起来，视线幽幽地盯着少女的手，身侧的五指，漫不经心地轻轻攥着。
白缎织花袖子扫过鼻尖，少女独有的幽香气息很好闻，薄纱拂擦过鼻尖唇瓣面颊，又酥麻又痒痒的，像钩子一样，把他的心抓挠得痒痒的。宽袖薄纱扬起，露出一截皓腕，纤纤柔柔的极勾人。阿治心里烦躁不安，可神情依旧平静，一双墨染凤眸，昳丽深幽，沉沉地望着她，少女的脸上波澜无惊，眼神无比专注。
“殿下，您坐到榻上吧，让彩袖服侍您擦头发。”
彩袖把脸巾搁到坐榻前的案几上，抬眼看了一眼殿下，憋着笑说:“奴婢肚子疼，出去解决一下问题。”然后一溜烟儿跑了。
徐仪嫤疑惑:嗯？
徐仪嫤静默了会儿，笑着说:“妾身的手……我去叫别的侍女过来。”
“不用。”阿治冷着脸，别扭地说道:“我自己可以。”
修长的手拔·出簪子，把玉冠取下，浓密滑亮的青丝散开，湿漉漉地披垂在腰际，长指拿起脸巾，握住一束发丝，慢条斯理地擦拭。
徐仪嫤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不由想起王美人，这女人对阿治极其严苛，阿治后来变得残忍冷血，大半原因源于幼时母爱缺失。
“王美人若是再惩罚殿下，您，试着拒绝吧。就算是您母妃，也不能……”
阿治侧目冷冷看她一眼，淡淡道:“王妃别自以为是了，母妃没有罚我。”
啊是吗？徐仪嫤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奇怪他为什么淋湿了，不过没再问。
阿治的嗓音听着有些哑，好像着凉了。他真可能因为一次着凉而一命呜呼的，虽然他一命呜呼了她就解放了，可她知道他将来会是位优秀的君主，能击退突厥，给百姓创造一个盛世，她不能这么自私让他现在就没命。但凡她心黑一些，凭借前世的记忆，总能找到他的弱点想办法弄死他的。
“在想什么？”
“啊！？”她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愣，“没没什么，我去叫御医。”
“不用。”
“我说了，这件事需听我的。”
徐仪嫤走到门口，看见彩袖坐在门口傻笑，心里噌地窜起一阵怒火，“彩袖！”
“啊？夫人？”彩袖的脸皮越来越厚了，谎称肚子疼偷懒被抓包，不仅毫无悔改之意，还一脸坏笑。
“你真是越发懒了，快去叫御医！”
“怎么了？”彩袖笑着说。
“还笑，殿下他着凉了。”
彩袖听罢摆出一副万分同情的表情，昨儿大半夜，殿下也不知怎么惹着夫人了，气冲冲地从屋里跑出来，一脸郁闷地站在院子里淋雨，哈哈可是叫她瞧见喽，夫人好厉害，彩袖回想着昨夜的事，忍不住一直笑，嘻嘻。
“彩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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