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半个多月前，距离x城一百多里的村落里来了乌泱泱的一拨人，绿汪汪的丘陵坡上被筑起了被做旧过的围栏，建起了马场，几十多匹马被赶进栏舍，过一个多星期，另一拨光鲜亮丽的年轻人住了进来。
《骑走最后一匹马》开机了。
《骑走最后一匹马》的故事发生在民国时期，讲的是民国富豪之子商羽西从灿烂辉煌走向衰败的孤独的一生，故事前期讲的是奢侈□□，而这个村子里拍摄的是故事的半部分的颓唐衰败。
虞也比预想的时间提前一个多星期入组，跟他一起提前入组的还有几个主演以及有相关戏份的配角，他们被提前教导骑马的要领和姿势。
近一个星期里，虞也是在马背上度过的，从一开始的摔下马背，到勉强能骑稳，再到骑稳了并且有点姿势了，他进步飞快。
大剧组的氛围是不一样的，虞也一进来就感受到了，虽然也会说说笑笑，但每个人都很严谨，对待工作有种一丝不苟的追求完美的态度，所以虞也也很认真，跟以往的认真不一样，这次的认真是全神贯注级别的。
等其他演员也陆续进组之后，虞也的骑射已经很好了，骑术指导老师夸了他好几次。
“小虞进步很快啊，现在除了小路，就数你骑得最好了。”
远处，路松原优雅下马。
路松原是打小学骑术的，骑马慢走时身姿挺拔，奔腾追逐时又像一张绷紧的弓，他调整骑姿自如熟练，是可以不用训练直接上镜头的那种。
刚下马还戴着头盔的路松原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转过了头来，跟他对上了目光。
虞也一凛，立即把头扭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开，但下意识地就躲开了。
晚上小燎给他擦药，陈询在一旁交待注意事项，他不能久待在这里，这两天就得走。
虞也一直走神，陈询拍了他一巴掌。
“你听进去了吗？”
虞也回神，顺嘴就回道：“诶听进去了！”
“我刚刚说什么了？”
“你刚刚……”虞也费劲地思考，脑子一片混沌，混乱地把自己脑子里的东西说出来了，“不许谈恋爱？”
陈询一脸黑线地看着他，眯起眼睛：“你是不是想谈恋爱了？有喜欢的人了？”
虞也爬起来了，扯扯被小燎掀上去擦药的衣服，眼睛不知道看哪，很大声地笑着说：“没有！你想哪去了？”
陈询火眼金睛，视线一直跟着他的动作转动，看他自己右脚穿左脚的拖鞋，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地大口喝完了，明明他昨天还说过这水一股子土腥味很难喝。
陈询放钩子：“公司也没有说禁止谈恋爱。”
虞也耳朵竖起来，微回头，拿一只眼睛瞥他。
陈询立马跳起来拧他的耳朵：“还说没有！嗯？有心思就说，你做这副春心萌动的样子给谁看。”
虞也大惊地捂住自己，谁春心萌动了！
陈询老妈子似的：“眼看你事业刚要起来，不是说不准你谈，但是最好不要，真要谈，也不许被爆出来，还有就是不许找不正经的人谈。”
虞也的思绪顺着飘远，路松原挺正经的，正经过头了。随即他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下意识把路松原代入进来了，他赶紧制止自己的想法。
“真没要谈，”虞也跟陈询打包票，安抚他，“我就是随口一问，你看我最近跟谁接触过吗？没有对吧，真要谈我会跟你说的。”
“再说，远着呢。”
最后那句小小声，除了他谁也没听到。
陈询也没时间多待，暂时信他了，被他安抚下来之后重新交代了一遍不久就走了。
夜深，小燎回自己房间，临走前又跟他好哥们地道：“哥，其实你偷偷摸摸谈也可以的，你不说谁能知道啊。”
是啊，谁能知道啊。
他自己都不知道呢。
那天晚上梦到路松原把他吓了一跳，这件事他埋在心里，谁也没说。
他其实很少梦遗，青春期的时候有过，但那时候他梦里压根没出现具体的脸，估计只是激素作祟，这是唯一一次，他的春梦里出现了具体的对象。
怎么会梦到路松原呢？
他都不敢看路松原的脸了。
村里条件不太好，没有宾馆，剧组租下来几家农舍，主演和带来的助理们都住一个院子，导演摄影等人住隔壁家。
现在已经是夏末初秋了，秋天的凉意还没到来，夏天的闷热却达到了最高峰，虞也这屋的空调老旧，吹出来的风还没有一个屁凉。
他心烦气躁，出门走走。几间房子都还灯火通明，只有路松原那屋的灯已经熄灭了。
虞也走到院门口，正要开门，忽然发现路松原躺在院门口的躺椅上，闭着眼睛，不知道睡没睡着。
躺椅带着小幅度的风微微摇动，路松原闭着眼睛，睫毛长长地乖乖地垂着，他双手搭在腹部，看起来很乖巧安静。
发现了他，虞也下意识地把呼吸都放轻了，他就站在原地不走，垂着眼静静地注视着路松原的睡容。
他越看越好看。
躺得很正，睡姿很乖，一双长腿也很规矩地并拢着。
虞也仔细观察，发现路松原睡着时嘴角是有点往上翘的。
但是在这里睡着会着凉吧，他正打算把路松原叫醒，刚伸手，路松原忽然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
虞也吓了一跳，扭头就逃。
还是路松原在背后喊住他才停住了脚，他发现自己这样像做了什么亏心事的贼一样。
路松原奇怪道：“虞也，你跑什么？”
虞也佯装淡定地回头：“没有啊。”
路松原看着他，目露怀疑，虞也心虚地移开目光并且转移话题：“你干嘛在这里睡？”
“出来纳凉。”路松原说，“明天就要开拍了，你剧本背完了没有？”
虞也用他说，他早背完了，他读书的时候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是背书还是可以的。
路松原搓了搓脸，没说话，虞也难得从他脸上看出来一丝没底气。
他眨眨眼：“难道你还没背完？”
“背完了。”
“那你……”
路松原说：“我没演过这样的戏。”
虞也忽然了然，路松原以前演的都是比较贴合他自身性格的角色，而这次……
这部电影感情激烈的重头戏都在后半部分，后半部分，富家公子商羽西挥霍完家里的所有家产，赌输了家里的豪宅，守着自己最爱的几十匹迁到了村里过活，打算东山再起，最后的这几间房子和这几十匹马，就是他最后的倚靠，这时所有人都弃他而去，只有他还是富家公子时招惹过的穷学生女主曾洁尔追他而来……
虞也饰演的男三李登是真正将商羽西最后一丝希望抹灭的人。
明天拍的第一场戏，是李登设计把曾洁尔送进监狱之后，真面目暴露，和商羽西在酒桌上谈判。
在发现是信任的李登在背后捅了他刀子，最在意的东西被李登拿捏在手里的真相时，商羽西终于淡定不住，情绪暴怒，将李登的衣领捏在手里，欲要揍他。
路松原应该是没什么把握，说是出来纳凉，应该也是出来静心吧。
“要不我们过一遍戏？”虞也给他台阶下，“我也挺没有底气的。”
虞也拉了张小凳子坐到路松原脚边：“记得台词吗？”
路松原点点头，俩人讨论了一下该怎么演，又对了一遍台词，虞也还很有氛围感地喊了声action。
随着他这声喊完，李登拍了拍商羽西的肩膀：“我是有法子保她，可我也需要点东西打发牢头呀。”
他慢条斯理的，将一直以来的隐藏的真面目暴露出来，不装什么讲义气的好兄弟了：“她犯的可是死罪，你以为保一个死刑犯很容易么？”
商羽西气息沉沉：“你想要什么？”
李登笑道：“你那几十匹马。”
剧本里，一切都串起来，李登知道曾洁尔是接头的地下分子，特意为她引荐了一份报社的工作，曾洁尔利用报刊传递暗号，被识破后锒铛入狱，不日就要处刑，而一切都是为了向商羽西索要那几十匹上等的好马，那些好马的用处可大了去了……
商羽西愤怒暴起，一把捏住李登的领子，他的眼瞳里有暴怒、不敢置信、伤痛……
李登则丝毫不怵，脸上还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
而此刻，院门口。
路松原揪着虞也衣服的领子，脖子青筋四起，逼近虞也的脸：“这才是你的真面目是吗李登，你一直都在骗我！！”
两张脸极近，佛手柑与罗勒的馥郁香味钻进虞也的鼻子，俩人气息交互，虞也红着脸，他笑得勉强，眼神也躲躲闪闪，看摇椅，看院门，就是不看路松原：“怎、怎么能说骗呢，你考虑一下吧，要不要拿马，换、换你的女人。”
路松原无语地松开他：“你看哪呢？看着我。”
虞也转回头，看着他。
对视几秒，虞也又不自在地偏开目光。
路松原双手捧住他的脸：“看着我！”
虞也被迫跟他视线交互。
“看看看，看什么看，你有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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