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沙砾

第二十二章砂砾

        波磔间，“宜春”二字书成，被小太监贴在门前，除夕这便到了。

        乾清宫的家宴上，伴着韶乐之声，众人次第入席。除夕内廷的家宴，不同于正旦日还有宗室王公，惯例是只有部分宫眷、未成年皇子女与宴的。

        不过除夕夜的宴饮也并不会不热闹，此次家宴由佟妃操持，佟妃或许是秉承其姐孝懿皇后当初掌六宫事时的中正之风，除却嫔以上后妃，诞育过子女的低位嫔御以及后宫新人也都添在了与宴单子上，让这些人都能有到皇帝、慈宫面前露脸的机会。

        于是，福宁见到了那位陈庶妃。其人体态轻盈袅娜，生得一张芙蓉面却容色苍白，一见着便惹人心生怜惜。

        而福宁一直好奇、却不能从青黛口中获得更多消息的“钟粹宫娘娘”荣妃，向来避宴，此次却出乎意料地出席。她与陈庶妃好似一个路子的美人，虽说年纪大了，仍是柳腰花态娇无力，一双妙目似含情。生得一张这样的娇容，竟心肠狠到会毒打宫女么？福宁心下暗惊，不由又偷眼打量起荣妃来。

        荣妃的座次就在德妃与福宁对面，居惠妃之右，她端坐其中，只是心好似并不在殿内，观其面容，明明带笑，其态实则暗含冷淡，这一室鲜花着锦仿佛都与她无关。上座的康熙也并不分一个眼神予她，好似那席中并无人一般。

        忽地，荣妃似是感觉到福宁的目光，悠悠看了过来。那冰凉如水的目光并无在福宁身上停留太久，而是投向了德妃，须臾，福宁见她勾起了嘴角，似笑非笑地移开了眼。

        “喝桃花汤，你还未到饮酒的时候。”德妃轻轻对福宁说，一旁侍食的大宫女银屏旋即为福宁斟了一杯桃花汤。春节喝椒酒、饮桃汤，是祈新岁能远离邪祟的传统。可这当口冷不丁地要她喝……福宁悄悄扫了德妃一眼，难道她与荣妃有旧怨么？

        这边厢母女二人各有思量，上座太后已亲切地问候起六宫主位，到德、宜二妃时，还连带夸赞了福宁与其其格。按座次，宜妃之后，便轮到荣妃，也不见太后改了容色，慢声道：“济兰身子可好些了？”

        荣妃轻轻柔柔地答道：“回太后的话，好些了。”

        “今冬天实寒，你平日里要好生将息，等会回去，也小心受着风。”

        不比称呼其余四妃皆用的封号，太后唤了荣妃的名字，本是很亲近的，说的也都是嘘呵的话，好似关切非常。但福宁听太后语气平淡，又觉得不是如此。再觑得康熙不耐的神色，以及佟妃、惠妃等宫中老人们冷淡的面容。福宁更觉得有隐情。

        而荣妃则仍是端着浅笑，低眉垂目：“谢太后垂怜，臣妾记下了。”

        太后点首，转而问候起咸福宫妃，及目下养在她跟前的九公主，“十四丫头瞧着也结实了些，好啊。”

        一席宴吃得福宁心事重重，谢酒后，对着来找她和德妃的胤禵，她才打起精神。

        “你回永和宫么？”福宁问吃得脸红扑扑的胤禵，因是除夕，太后特别允准未成年皇子女回母妃身边守岁。

        胤禵说与兄弟们约好了，还是要回兆祥所，德妃并不怪她，笑吟吟道：“和兄弟们亲近亲近也好，去吧。只需记着明日莫误了事。”

        “诶！”胤禵乐呵呵应下，又转过头问福宁，“你呢？”

        福宁自然不用想：“我自然是要去陪额娘，哪像你。”

        “嘿！”胤禵刚想呛回去，意识到德妃还在身边，撇了撇嘴，“额娘，我和福宁说句话。”话音未落，已拉着福宁到一旁。

        “我见你晚上没吃什么，怎么，不高兴么？”胤禵问。

        福宁怪道，他与兄弟们坐在宫妃座次之末，一晚上她都没和他对上眼神。他倒能注意到她没吃多少，便打趣了胤禵几句，“我的好弟弟可真关心姐姐。”

        “白担心你了。”胤禵嗤道。

        福宁心里有了暖意，软下声：“好啦，我真没事，你宽心。”

        “行。没事就好。”胤禵见她笑盈盈模样，还是信了，“那走吧，别让额娘久等了。”

        “好。”

        “对了。”忽地，胤禵想到什么似的回过身，附耳道：“过几日去畅春园，我听说可有烟火看。”

        他时不时就被康熙拎去南斋考校功课，消息一向比拘在后头的福宁灵通，福宁自然信他。一时间，满腹心事也被期待冲淡。火戏一类，需到地势宽敞处布陈，紫禁城宫殿鳞次，且都是木质结构，一旦走水，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节庆时宫城内鲜少燃放焰火。就福宁重生以来，她还一次都没见过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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