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偶会

光阴譬如流水，不知觉间，福宁已在草原度过了两月有余，九月中，她以为可能在草原过冬时，轮蹄已至满洲地界。

        回到白山黑水间的龙兴福地，皇帝为表满洲子弟不忘祖宗之本，领着阿哥侍卫们畅快地行围数次。还在太后寿诞前，隔涧射虎为太后取了两张完整虎皮。近来颇受康熙喜爱的乌尼特木尔亦是抢眼不过，据说他只身搏兽，用短匕了结了一只初现獠牙的小豹子。

        福宁不同于惯会撒娇的其其格终于被带去围猎，而一直身在行宫，前头的消息都是兄弟们与喜嬷嬷递来的。

        喜嬷嬷是德妃身边的老人，深得主子信任，月前便被德妃遣来照看福宁。福宁身边就有青黛这个可心人儿，缘何还要个喜嬷嬷呢？喜嬷嬷的特别之处在于，她是蒙军旗人。德妃说是照看，实则是要喜嬷嬷为蒙语不佳的福宁指授蒙语。

        德妃这般安排，便是她不直说，福宁也明了深意，再联系到行程中康熙数次唤德妃鸾舆伴驾，一时间不知是猜测德妃太知情识意，还是康熙真的会顾惜女儿名声——

        ——毕竟“乌尼特木尔捡了十二妹的花簪”这种话，当时在场的阿哥们都听到了，皇帝若顺水推舟，岂不既能从根源息止流言的可能，又算“玉成”一桩“好事”？福宁不无自嘲地想。

        其实凭心而论，福宁对乌尼特木尔观感尚佳。幼失怙恃，能凭自己的努力得到君王的赏识，尤况且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这样的人，福宁自然不会讨厌。但不讨厌是一码事，未来匹偶又是另一码事了。

        只不过无论她心意如何，做决断的人是康熙，自十六岁掌控权柄后便乾纲独断的帝王，若他决计定下，自然无有现在的她能置喙的可能。

        思绪翻飞，却听得园子外一阵喧闹，福宁不由看向从茶房端来点心的青黛：“怎么了？”

        太后圣寿在即，诸人都忙着备礼——毕竟出门在外，寿礼要不陋素且有巧思也不是易事——闲逛的人少了，行宫里镇日都静悄悄的。

        青黛轻声道：“好似是十三格格回来了。”

        “噢。”福宁应了声，青黛便问：“格格要过去么？”

        “不了。”福宁摇摇头。只因近日其其格言谈间总要提到乌尼特木尔，福宁作为可能被皇帝定下红鸾信的人，很不想过早撞进妹妹的绮思。

        想到其其格同姐妹们说乌尼特木尔是如何一箭穿心，射毙野兽的模样，那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一眨的，可见其人勃勃之姿的确教她驰心了。虽说随行侍卫中亦有不少武艺高强的满家儿郎，但或许教初初怀情含思的豆蔻看来，乌尼特木尔是少年负壮气的翩翩并州儿，总归不同。

        “哎，才隽谁不爱，你说是不，季真？”福宁抚摸着腿上小憩的灰兔，轻声道。谁知兔子教她一摸倒醒了，抖抖毛发便跃下福宁膝头，蹦着往外。

        “哎！”福宁连忙跟上，追到了园子门墉，可那兔子身形灵敏，眨眼间就跑没影了。

        福宁正是懊恼，就听得一声哨鸣，斯须间，那只被她起名“季真”的小灰兔从金盏菊丛里闪身，扑向一人腿间。待那人直起身，福宁这才看清，是乌尼特木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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