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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夺命冷烟


  正当青夫人在白巷中密会吕刀子的时候,曲天正在小山坡和曲海斗武之时,喜厅的漫天红海之外,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正在发现,不会有人知道。崎岖深奥的天柱山,或许永远都藏着不易发现的秘密。

  同一时间,南麓岩洞内的深牢里,躺满中毒的尸体,已经乌黑变形,骇人非常。两个轻灵身影,一前一后,早已远远飘出南麓,沿着起雾山道,一路前行。前面的玲珑轻灵,鬼影一般;后面高大魁梧,略显蹒跚。二人飘扬飞舞,以出色轻功在天地间掠过,被遥远朗月映衬成两个锋利剪影,慢慢湮灭在渐浓的雾气之中。

  你追我逐,一前一后。

  两人忽的轻轻落在浓稠翻滚的白雾中,倏尔又飞展在藏青的星空间。

  许久之后,搅乱的散雾,方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喜厅里依然灯火辉煌,人声鼎沸。这些平日里在江湖风浪中小心翼翼,神经紧绷的豪杰们,在酒精和烛光的催动下,终于渐渐放开了按着武器的手,开怀畅饮,肆意笑闹。

  这一片无尽的嫣红,仿佛一个江湖之外的世界;这放松的一夜,显得弥足珍贵。

  这时候,突然有人一头栽倒。

  起初,人们只当他饮酒过度,醉了过去,过了许久,那人依旧哼也没哼,动也未动。不久,瑶渚楼楼主金良云也突觉天旋地转,他只觉一阵虚空,身体一软,旋即大叫一声:“有毒!”

  整个喜厅,登时一片哗然。这时,人们才接连倒下了,每个人都软绵绵的,动也不能动了。

  金良云蹙眉厉声喝道:“什么人!现身罢!”

  陆擎心中大惊,想到常人难至的露霜阁居然也能混进仇家,还在戒备森严的喜宴上给群豪下毒,一时间也没了头绪。眨眼功夫,露霜阁上下,凡是开口吃了饭喝了酒的人,全都软绵绵倒下,没有一点力气了。

  陆擎沉吟道:“这必然是苗疆奇毒!”

  他急忙抬眼满座寻找曲海,果然不见了药王的身影,更让他吃惊的是,青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没了去向。他心中暗暗叫苦,仿佛得出一点结论,但是事关重大。他并不敢妄自猜测,只好高声道:“诸位先莫要着急,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陆阁主!”金良云冷笑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擎苦笑,恭敬道:“我也被人下了毒,现在也没个头绪,这其中必有误会!楼主莫急,转眼定有消息传来!”

  他话音未落,就听一个嘶哑女声在门外响起:“哎哟!今晚谁也走不了!”

  这声音,仿佛老妪般粗糙磨耳,却又隐约夹着清脆悦耳,让人不由心中大骇,这是什么人?

  声音未落,一个高大身影,已经迈进大堂之中,身形崔巍,面容俊朗,衣衫却陈旧褴褛,却是王遮山。

  他在深牢吃了不少苦,身体还没有恢复,是以身形略微蹒跚,脸色青白。

  “王遮山!”陆花儿惊呼一声,众人听到这个名字,都不禁望向大门,见到高拔少年立在门口,拧眉肃立,如同铸铁一般,眼中尽是杀气。

  每个人都不由心中大惊,瞪大了眼睛。

  陆岩柯和陆岩枫同时怔住了,实在想不出受伤的王遮山如何能逃出重兵把守的深牢。一丝庆幸却缓缓爬上了陆岩柯的心头。

  “王遮山!”陆擎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的少年,虽然大名在外,却是第一次和露霜阁阁主这样面对面。

  却是在这种情况下,陆擎心中实在愤懑,他不由挑眉怒道:“大雪山庄只会投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么!”

  “当然不是大雪山庄!”又嘶哑又清脆的女声在王遮山大山一般的身后响起,错开走出一个穿着翠袄的老妪,华发丛生,却眼神矍铄,正弓腰望着众人,冷冷道:“露霜阁号称侠义,却私设深牢,将江湖豪杰关起来,真是没道理!”她言毕,大笑一声,指着王遮山,淡淡道:“这位大雪山庄的少侠,在陆老英雄的大牢里,可是没少吃苦,老身实在是看不过去,才下了毒,为的是带无辜的人下山。放心罢,这毒不要命,不过让你们不能动弹,老身扔在后厨的水缸里,让你们每人都喝上一口,也算是公平了罢!”

  “你是青夫人?”人群中突然传来低低一声。

  陆擎暗自摇头,眼前老妪清瘦无比,比青夫人矮几分,声音更不是青夫人。

  “老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名唤翠婆子,青夫人是谁,老身不知道!”

  “江湖中哪里有什么翠婆子,我却从未听过。”金良云冷淡哼道。

  “啊哟!”翠婆子笑了一声道:“江湖大着呢,金楼主没见过,没听过的想来还多着呢!”

  “你!”金良云一时语塞,脸一红,竟说不出话来。

  翠婆子笑着接道:“金楼主远在东海,果真孤陋寡闻。”

  金良云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陆擎笑道:“翠婆子定然是大隐隐于市,你我不识泰山罢了。”他旋即眼珠四转,温言道:“今日是小儿大喜的日子,翠大侠既然来了,不如喝杯喜酒,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罢!”

  “我可没功夫跟你开玩笑。”翠婆子冷冷道,转身在人群中寻找,突然问道:“陆岩柯在哪?”

  陆岩柯心中一惊,嘶声道:“是我。”

  “果然是一表人才,不像你老爹!”翠婆子大笑道:“我且问你,杨绚在哪?”

  陆岩柯心一沉,这样的时刻,终究来了,原来他们真的是冲着杨绚来的。

  分别的时刻来得这样突然,他居然没有机会和杨绚道别了。从今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了。那又如何?他笑自己,今天正是他的喜宴。于是他突然释然,沉声道:“青雪书院,在西面,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愿意带你去!”

  他说得是真心话,此刻,他唯愿再见杨绚一面,然后放她离开。

  “我信你!”翠婆子笑道:“露霜阁也就剩下你一个君子了!”言毕正要上前,却突然顿住。

  这时候,铜环声阵阵,一阵销魂之音传来,正是露霜阁标志性的铜环大刀之声,陆擎不由心中喜悦,露霜阁中还有未中毒之人。

  铜环声由远而近,翠婆子和王遮山互相使了眼色,齐齐跳到门口,翠婆子拔出一口白刀,王遮山反身,随手从身边人腰间拔出大刀,轻盈跳跃至大门外,与翠婆子一起在迷蒙夜色中四下细辨。

  陆擎的声音已经在身后响起,声如洪钟:“咱们有不速之客了!”

  “师父?”夜色中传来浑厚的男声,严肃而恭敬,一个崔巍身影已经出现,浓雾在他身后跳跃,四个刀师,身着红衫,如影随形。来人正是四处巡视的秦天罡。

  他因忙着巡逻,这天夜里一直米水未进,是以躲过了翠婆子的毒药。

  “我们都中了毒!快给我收拾门口这两人!”陆擎在喜厅中大喝一声。

  魁梧的秦天罡已经“噌”一步跳出浓雾,与四个鲜红衫子的大汉齐齐出现在二人面前,手中大刀,惨白如月,铜环阵阵,清幽销魂。

  “王遮山!”秦天罡一眼就认出了王遮山,大喝一声,抽刀就劈。

  翠婆子向王遮山使了眼色,自己先迎上去了,王遮山受伤未愈,用得又是临时一把大刀,便按照翠婆子吩咐,去应付左面一个刀师。

  红衫刀师,豹头环眼,怒目而视,长啸一声,白刀如闪电,已经劈向翠婆子,却半路被王遮山陡然而至的大刀生生格在半空,“呛”一声,白光飞射,内力碰撞,将两人分别向后弹去。

  红衫刀师急忙立定,王遮山却已经颓然倒地,他经过折磨的身子,已经不能稳若磐石。这一震,令他旧伤复发,疼痛不已,他咬着牙,额角已经渗出冰凉的汗珠。红衫刀师见状,心中大喜,赶忙发力,两脚一蹬,“嗖”地上天,白刀一横,再一抖,直刺王遮山要害。同一时间,另外一个刀师跟他交换眼色,也提刀上前,翻身一跃,斜着朝王遮山刺去。

  不远处,翠婆子的白刀已经撞上了秦天罡铜环“叮咚”的大刀,“哗啦啦”催生罡风一阵,两人均是内力深厚,陡然相会,剑随人形,互相一震,也是弹开几尺。剩下两个刀师已经从秦天罡身侧飞出,白刀如游龙般灵巧,从两翼包抄翠婆子。翠婆子方才站定,正要再发力,却见两刀师已经齐齐向挣扎起身的王遮山刺出笔直雪白两刀。她心中大惊,口中厉声喝道:“以多欺少!”人已经翻身甩开秦天罡这边,飞身往王遮山那边冲去。

  翠婆子刚刚飞到王遮山身边,四个刀师已经重新结阵,四把刀在夜空中展开,如同一朵洁白的莲花。秦天罡在四个刀师身后,体若磐石,步步生风,被鲜红的衫子衬得杀机凛凛,在最后面抖直了惨白大刀。四刀齐刺,四个方向,滴水不漏,配合得几乎严丝合缝,翠婆子感到一阵杀机,但听王遮山大喝一声:“起!”言毕反手一催,生生将翠婆子震在一侧,同时已经起身。他虽然摇摇晃晃,却手持白刀,眼喷煞气,原地拉开阵势,如猛虎蛟龙,威风骇人。四刀师均是心中一惊,却早已出手难收,因此四人同时大喝:“着!”四口白刀便分作两侧,一面刺向王遮山,一面直冲翠婆子。

  凉风四起,喜厅里的人不能动弹,只听外面“叮当”尽是兵刃相接之声,却不能亲见端倪,一个个心中尽是焦虑。

  陆擎更是大喝助威道:“罡儿,那王遮山身上有伤!”

  王遮山拧了眉头,巨大的痛苦袭来,两口白刀闪耀,刺得他几乎不能睁眼,秦天罡宽阔的脸面,在白光后若隐若现,杀机重重。“呀!”王遮山大喝一声,忍着剧痛,双足一跃,轻盈躲开了直劈而来的两刀,“叮叮!”两声,白刀落在地上,挑起尘土,与白雾交织,顿时迷蒙一片。秦天罡却已经跟了上去,反手使刀急向王遮山劈去。

  王遮山刚躲过两刀,侧身翻过两个跟头,顿时觉得头昏眼花,地上尘埃和白雾混交一处,令他不辨四下。眼不能辨清,感官却依然敏锐,一瞬间,他已经感到了一阵刚猛杀气,撕裂尘雾,呼啸而至,青衫的秦天罡,人已经从白幕后现身,轻巧却沉重,催着一口响着铜环的刚刀,狠切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王遮山被刀锋催得站也站不稳,两个劈空的刀师已经回身,紧随着高大的秦天罡,几乎同时,也刺了过去。

  三把大刀,一把比一把猛烈,一把比一把刚劲,几乎就要到了王遮山眼前。

  “躲!”翠婆子嘶哑长啸一声,转身已经背对与他缠斗的两刀师,在空中翻转,眨眼功夫,已经到了王遮山前面,她一抬头,白刀从身后亮出,横着向前一挺,三口白刀,凌厉如电,同时格在横刀锐利明亮的刀锋上,“当当当”三声,摄人心魄,白光一闪而过,身后扑来两个刀师,只取翠婆子后背要害。

  这样危机的时刻,翠婆子眼睛四转,心一横,咬牙将横刀向前猛推,她内力深厚骇人,居然生生将秦天罡和两个刀师,三人三口白刀,震得向后弹起,在夜空中划出三道急劲弧线。背后两刀师已经凛然而至,一个劈向王遮山,另一个刺翠婆子身后要穴。见眼前人弹开,翠婆子果断转身,左手伸进腰间,突然凭空扔出几道浓白烟雾,越过王遮山头顶,直直射向直劈王遮山的刀师。那刀师“啊呀”一声,突然应声倒地,另外一个大吃一惊,脸色惨白,还未回神,见另外一道白烟,已经自翠婆子左手扔出,直冲面门,他矮身一躲,只听“嗖嗖嗖”数声,利箭似的白烟穿过他的脖子,好像钢钉穿过,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传来,那刀师突然从半空中一头栽倒在地,顿时没了声音。

  翠婆子见二人倒地,顺势一推,将虚弱的王遮山推到身后几尺外,转身间白刀已经紧紧握在手中,双眼一闪,青黑的怨毒在眸中扩散。

  秦天罡被弹开几尺,回身再要劈来之时,却见两个与翠婆子交手的刀师,突然自半空栽倒在地,心中大惊,猜测二人定是中了翠婆子随手丢出的暗器。他心中一紧,心道不好,人已经飘然而至,再要刺翠婆子,却因害怕暗器,已经少了之前的刚猛和凌厉。这样思索的一瞬间,已经给了翠婆子再续内力的时机。她再次横刀迎接秦天罡和身后两个喊杀而至的刀师之时,内力已经聚满,蓄势待发。

  这时候,喜厅里又传出陆擎的声音:“罡儿,取他们性命!”

  接着传出一阵大笑,正是孟青尧,他一直不发一言,此时也不禁感到烦恼,大喝道:“连老太太也打不过么!”

  四大护法,两男两女,身着凌虚教恍惚世外仙人般的白衫,矗立在孟青尧身后,各个威怒,满脸怒色。他们中了毒,再高深诡谲的功夫此时也不能施展了,只能忿忿不平,却是一动也不能动。

  秦天罡眉头一拧,翻身向后掠了几尺,两个刀师提刀先劈,他本人在后积蓄气力,他早已看清了翠婆子空门,准备一招致命。这时候,两刀师刚猛而来,翠婆子几乎不能招架,因为秦天罡仿佛就要向王遮山冲去。翠婆子忽然将左手伸进腰间,人已转身,手一展,向后甩出几道白烟。两刀师心中大惊,还没看清,已经轰然倒地,甚至来不及发声。

  秦天罡眼见四人在自己面前突然倒下,心中一紧,他瞥见了那浓白的几道烟雾,突然想起了天柱山脚下那次伏击,洪刀师身上受的暗器。

  陆擎已经当众确认那不是青夫人所为,那么世界上,还有谁,会青夫人那狠辣的暗器,他大吃一惊,原来是翠婆子。这一刻,他敛眉思虑,翠婆子的白刀却已直直刺来,王遮山立在远处,气喘吁吁,显然受伤不轻。

  秦天罡眯眼细辨,眼中闪过精锐,见刀锋已至,正对自己胸口。他翻身后退,掠过地面,白刀一震,抖得笔直,再一翻身,已经以攻为守,强硬而去,没有丝毫犹豫。翠婆子白刀既来,正迎面碰上闪光刀锋,两锋错开,“叮当”相遇,那声音刺耳难耐,如同撕裂了铁皮。

  翠婆子皱了眉头,右手横刀,左手却正往腰间摸去。两人面对面不过数尺,秦天罡仔细一看,见翠婆子虽然面色枯槁,皱纹纵横在松弛的皮肤上,却嵌着两只明亮妩媚的眼睛,毛茸茸,晶亮亮,仿佛一个年少女子一般精锐光亮,他不由暗自大吃一惊,顿时茅塞顿开,内心发出一声低吼:“易容术!”

  与此同时,翠婆子的左手已经重新从腰间抽出,五指紧扣,仿佛握着什么。秦天罡大喝一声:“呔!”人已经向后翻身,白刀抽回,人已经往丈外掠去。然而,翠婆子双眼一瞪,嘶哑叱道:“哪里去!”话音没落,手中赫然抖出一道白烟,冷飕飕,呼啦啦,如同一道细密白烟,利箭般追着秦天罡而去。

  秦天罡大惊,再转身时已经来不及了,白烟已经贯穿他的身体,从左面心口刺入,低低一声“唰”便穿了过去。一阵刺心疼痛,秦天罡大骇,正望着翠婆子,人已经轰然倒下。

  一时间,凉风水一般流淌而过,冰凉柔滑,喜厅外突然沉寂了。

  喜厅内群豪仔细辨别,却听不出其他声音了,不由个个心惊。

  “罡儿!”陆擎颤巍巍的声音试探性从厅内传出来,却只听到一个嘶哑的女子笑声。

  翠婆子嘶声笑道:“恐怕你的罡儿听不到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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