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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质问


  秦香栀听了薛空一番言语,将绷带揪得被血色染红了半边,薛空这才看到这异样情景,登时火了。

  他嘶口气骂道:“这是做什么呢!我说你们这些病人,最近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大夫的嘱咐放眼里了是不是,一个个的不是拒绝治疗,就是带着伤口乱搞……我还有没有一点作为大夫的尊严了?诶,喂,喂,你怎么了?”

  他看秦香栀死死咬着嘴唇,突然哭了,大颗眼泪滴落在绷带上,急忙伸手去挡:“哎哎,真是小姑娘家,怎么这么娇气!别哭了,是我说重了行不行?我道歉,来来来,咱们重新换一个,我给你打个更漂亮的结……”

  秦香栀推开他的手,捂着剧痛的伤口跑了出去。

  她顺着人少的地方一路踉跄着跑回营帐,摔了帘子便冲进内室,扑到在榻上哭了起来。

  自从那天离了镇国公府,她已在苦痛中哭了许多次,直到最后觉得自己足够坚强,再不会为什么而哭泣抱怨了。

  没成想偏偏又在这里遇见林世箜,又为他流了许多泪水,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可现在现在掉落的这些泪珠,落在唇角时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苦涩,竟是一点甜度也没有,像凉透的药汁般苦进人心里。

  秦香栀连月来憋在心中的难过委屈终于一并爆发,她嚎啕大哭起来。这哭声终于惊动了正在隔壁秘密议事的林聂二人。

  聂明湛支起耳朵皱眉道:“这是什么声音?呜呜咽咽的,听起来好凄惨。”

  林世箜头也不抬盯着卷宗道:“大概是鸟叫吧。你看这个。”

  他将折叠得皱巴巴的纸张递给聂明湛,脸色很是不快。

  聂明湛接过一瞧,挑了挑一边眉尖儿,假装遗憾道:“哎呀,被发现了。”

  林世箜凑身给了他肩膀一拳道:“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聂明湛哈哈笑起来:“告诉你,告诉你了你会怎么做?以你的性子,怕不是要直接提刀上门逼人家出山?我这好歹还以礼相待好言相劝了呢。”

  他掸了掸纸张道:“邱念慈这人架子大得很,先皇都请不动。跟他周旋,那可得卯足了心劲儿。你尽管往前走,背后搞心机这种脏活现在是我做,以后就是他来做,保管坏不到你的名声。”

  林世箜捏眉叹气道:“我说你呀,能不能别老把我往圣人的路上推,你想想咱们要做的事,我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聂明湛挺起半瘫在椅子上的身子,又支棱起耳朵道:“你听这声音,什么鸟能叫成这样?”

  林世箜疑惑瞅着他,静悄悄一听,果真是有个哀戚婉转的声儿从附近传出。两人不禁扒着帐壁屏气仔细听起来。

  聂明湛一副毛骨悚然的样子:“糟了,那些鬼魂儿来找我了。”

  林世箜瞪他道:“别瞎说,要找也是先找我。”

  听这声音一直不停,他二人对视一眼,走出了帐子。

  出了厚重的帐子,这声音的来源一下便分明了,原来是从秦香栀那边传来的,竟是哭声,听来好生伤心。

  林世箜拔腿便往那边走:“她这是在做什么?我去看看。”

  聂明湛赶忙拉回他道:“哎哎,别忙啊,你是不是又招惹她了?这姑娘脾性烈得很,你可别再胡来了。慢慢来,好生哄着,温和点,对姑娘家要有些礼仪,再把你那臭脾气收一收,啊?”

  林世箜气得想打人:“到底是谁一直在胡来来着。啊?!”

  他挣开聂明湛的手,冲他翻个半白不白的眼,便去了。

  聂明湛眼看他风风火火连个问候都没有便冲进了秦姑娘的帐子,连连唉声叹气道:“孺子不可教也!”

  林世箜听见秦香栀哭声,一时心急,猛然进了帐子又不好直接入内室,只得站在屏障外大声问道:“秦姑娘,你怎么了?”

  秦香栀正哭得伤心,听到外头雷似的动静也不甚在意,林世箜忽然这么一问,她的哭声便乍然止住了。

  她抬起沾满泪水的脸颊,瞥了一眼那人映在地上的影子,便强行止住泪水,道:“你来做什么?”

  她语气有些冷硬,听得林世箜一愣道:“我,我来看看你怎么了。”

  秦香栀重新缩回被子里道:“你出去,我不想理你。”

  林世箜心中疑惑,却只当她此刻不想被人打扰,便真的向外走了。

  秦香栀急忙喊道:“等等!”

  林世箜忙又转身,却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只见秦香栀光着脚丫从榻上跳下来,扑到他面前,睁着湿漉漉的眸子,咬得嘴唇发白,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世箜不知她是何意,只得如实回答:“你是秦姑娘。”

  秦香栀怒道:“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什么!”她伸出双手,在林世箜胸膛上不轻不重推了一下,眼泪扑簌簌地掉落,看得他竟有些心疼。

  可巧这一推,便动着了秦香栀右小臂上的伤口,她喘息着捂了上去。林世箜本被她不明不白推了一下有些着恼,一低头却看见那沾血的绷带,脸色瞬间变了。

  他一把捉住秦香栀的右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香栀重重甩开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林世箜也有些着急了,他眉尖有些竖了起来,赌气般答道:“姑娘家的名字,不能随便乱叫!”

  他样子很是认真,额头和鼻尖上甚至挂上了几滴细小的汗珠儿。秦香栀本是一肚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愤懑,没想到他竟这么回答,突然给气笑了。

  她摸出帕子擦了擦鼻涕眼泪,气也消了一点,便不闹了,只嗔视着林世箜恨声道:“罢了,也不全是你的错,只怪我自己命不好罢。”

  林世箜听这话越发奇怪了,可是眼瞧着秦香栀右小臂上的血迹,他也顾不得许多,一句话不说拔腿便往外走。秦香栀见他又是这个态度,倒在榻上又哭了起来。

  哭了半晌,听见前头有动静,随即有人在她身边埋怨道:“唉哟,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越发会使性子了啊,来来,我看看,成什么样了?”

  秦香栀抬头一看,竟是薛空,他正放下药箱,一边摇头一边翻出药和绷带来。

  秦香栀想躲,却被他一把拿住右胳膊道:“不要乱动。啧啧啧,哭成这样儿,怎么,你们俩怎么啦?说来我听听?”

  薛空说罢便麻利拆了绷带,一边嘶气一边重新整治包扎那被挤得有些骇人的伤口。

  秦香栀只好由他,正奇怪薛空怎会突然出现讲些乱七八糟的话,一抬头发现林世箜竟又回来了,黑着脸站在屏障旁边紧紧盯着薛空,很是不快的样子。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你又来做什么?多管闲事。”

  林世箜斜倚着屏障,抱臂环胸粗声粗气道:“什么时候受的伤?”

  秦香栀矫情赌气道:“不关你的事。”

  林世箜眉头拧了起来,转身又要往外走。

  一直不动声色观察着二人的薛空全然不知是怎么回事,急忙将林世箜唤回来道:“哎哎哎你去哪,来来来,帮我拿着这个。”

  林世箜回身瞪他道:“你自己没有手哇。”

  薛空嬉皮笑脸道:“这不是这儿没桌子嘛,我又正上药呢,过来,举一下累不死你。”

  林世箜黑着脸挪回去,一边心不在焉捏着小小的药瓶,一边偷眼打量秦香栀。

  她侧过头去,依旧微瘪着嘴抽噎,长长的眼睫挂满泪珠儿,看起来甚是繁重,哭肿的眼泡儿上还沾着几丝头发。他不由心生怜惜,后悔自己态度太冲了,低声缓道:“对不住,秦姑娘,是我不好。”

  秦香栀蓦地回头看他:“你为什么要道歉呢?”

  林世箜自我反省道:“我……我态度不好,我错了,秦姑娘。”

  秦香栀抽抽鼻子:“就这些吗?”

  林世箜想了许久,并不觉得还有哪些惹了她不高兴,便很实诚地摇摇头,道:“没有了。”

  秦香栀脸颊气得鼓鼓的,恨声说:“你可还记得你抄过的镇国公府?”

  林世箜想了一想,道:“记得。”

  听到这二人对话的薛空手一抖,错将绷带扯了一下伤口,痛得秦香栀“嗷”一声叫起来,林世箜便不高兴了:“你个庸医,你的手不好使吗?”

  薛空竟难得地没有还嘴怼他,连连称是,敷衍打了个挺丑的结,拎起药箱便跑了,像有人要吃了他似的。

  林世箜奇怪瞧着,回头见秦香栀还在伤心,便不去管他,想了想,索性在秦香栀面前地上坐了下来,微微仰视着她。

  走了个薛空,帐子里顿时安静了许多,两人间的气氛也稍微平静了些。

  秦香栀低头哀怨地看着他,眼泪止住了,可是抽噎还停不下来,甚至打起了哭嗝儿。

  林世箜听到打嗝本有点想笑,可是看她脸色只好忍住,尽量温柔问道:“所以,你到底怎么了?你认识镇国公府里的人吗?”

  秦香栀哭着道:“我是、我是国公爷的庶女,就是原本他说,要送给你的那位。”

  说出这些的时候,秦香栀觉得无比羞耻,偏头掩面不去看他。

  林世箜却是如遭雷劈,嘴巴张了半天,只说道:“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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