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程洛薇进了电梯上楼，才一出电梯，迎面就遇上了皇甫湛。

　　皇甫湛穿着一身休闲款的运动装，站在走廊上，似乎是在等着她。她一出电梯，皇甫湛立刻迎了上来：“程小姐，我小叔醒过来了，一切也都还算是正常。”

　　程洛薇听到后一句话，这才狠狠松了口气：“哦，那现在呢？他怎么样？”

　　“算是不错吧”，皇甫湛说。

　　程洛薇越发迷糊：“算是不错，是什么意思？”

　　“他失忆了！”

　　皇甫轩失忆了。

　　现在的他，脑海中的一切记忆仿佛都已经被格式化。

　　除了跟程洛薇有关的所有记忆。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更不记得薛薇，但是他在看到程洛薇进来的时候，还是朝着她笑：“小薇，你来了。”

　　现在，她是他脑海中仅存的记忆。他记得第一次跟她想见，记得他们日后相处的点点滴滴，甚至记得他们的清溪别墅，记得他们马上就要订婚了。

　　他坐在病床上，脸色还是有些泛着病态的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头上缠着纱布，看起来又可怜，又憔悴。

　　程洛薇看着他，一时间竟然不敢上前，只是回过头看着皇甫湛：“他真的没有事吗？”

　　“大夫说我小叔的各项指标都再回复中，但是头部遭受重创，所以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当然，只有一些印象格外深刻的，或者对他而言极度重要的记忆，他会保留着。听说，这个在医学上来讲，叫做心因性失忆。”

　　心因性失忆！

　　这个程洛薇倒是了解一点，以前她看韩剧的时候，总是看到女主角失忆，觉得不可思议，所以就在网上简单查了查，的确有这么一种病症。

　　难道，皇甫轩也是这样？

　　难道，在他的脑海里，在他的潜意识里，自己才是她最重要的人？

　　“小薇，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皇甫轩看着她站得远远的，一直没有要过来的意思，所以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窘迫的搓了搓手：

　　“小薇，我知道我以前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你不喜欢我的地方，你全都说出来，我一定会改掉……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虽然他现在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但是毕竟伤到了脑子，多说话的时候会很吃力，隐约的还有点恶心。

　　程洛薇看着他这副脆弱的样子，急忙按铃招来了隔壁的护工。护工帮他拍了拍后背，扶着他躺了下来，然后转过身看着程洛薇：

　　“你是病人家属吧？病人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受刺激。至于病人的记忆，要一点点慢慢来。等病人身体好一点的时候，你可以考虑带着病人去一些以往熟悉的地方，这样对病人的记忆恢复很有效果。”

　　之后，又交代了一下病人的事情，护工就出去给病人安排营养餐去了。

　　皇甫湛连续接了几个电话，也回公司上班去了，就把皇甫轩这个病人留给了程洛薇。

　　“小薇”，皇甫轩拍了拍身边的床：“坐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程洛薇无奈，不想刺激到他，只好坐了过去：“你感觉怎么样？头还疼不疼？晕不晕？”

　　皇甫轩微笑着摇头，然后看着程洛薇的那张脸：“小薇，你好像是瘦了？”

　　程洛薇撇撇嘴，能不瘦吗？

　　她本来就不是易胖体质，再加上被他在订婚典礼上当众抛弃之后，生活有些消沉，体重就再也没有超过一百斤。

　　想到这个，还不都是他给害的，现在倒是一副很关心他的样子。

　　程洛薇哼了声，然后说：“还好吧，你是不是真的不记得别的事情了，只记得我？那你的父母你还记得吗？”

　　“似乎有点印象”，皇甫轩有些疲惫的扶着自己的太阳穴：“可是我又不敢想太多，想多了，就会觉得头疼，特别疼。”

　　程洛薇叹息了声，然后说：“想不起来，那就不要想了，顺其自然吧。”

　　反正看着他现在的样子，不耽误吃不耽误喝，一切看起来跟平常人都没有什么分别。至于记忆是否会回复，看缘分吧，程洛薇也不是很在乎这个。

　　相反，这样的皇甫轩，这个记忆里只有她的皇甫轩，她反而更乐意接受。

　　她从桌边拿过水杯，用棉签沾着温水，给他润了下他已经有些干裂了的嘴唇，然后说：“我是可以留在这里照顾你的，但是我也有个条件。”

　　皇甫轩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什么条件？”

　　“那就是你得听我的，乖乖吃饭，好好吃药，听大夫的话。大夫让你做的你可以做，不让你做的你就不能做。要不然的话，我就走，这样你就会失去记忆里唯一的人。”

　　说到这，她还一脸坏笑的看着他：“你说可怕不可怕？”

　　“那是挺可怕的，简直不能接受”，皇甫轩迅速向她表明自己的忠心：“可以接受，绝对可以接受。”

　　“这还差不多。”

　　程洛薇给他往上掖了掖被子，问：“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你要是想知道一些以前的事情，尽管问我。但是，是否回答，是否告诉你实话，就要看我的心情和节操咯。”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一直挂着一丝促狭的笑。失去记忆，卧病在床的皇甫轩，看起来像是个小孩子一样，让她忍不住要捉弄一下。

　　哪知，皇甫轩却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上天既然夺走我一段记忆，就一定有他的美意，我就不强求了。”

　　竟然没有上钩！

　　程洛薇顿觉失望至极：“你这个人可真没劲啊，过去的那些事，你什么也不知道，那不是成了傻子了吗？”

　　“那好吧，我最近，有些不记得我们双方的家人了。我想你的家人也就等于是我的家人，我总要知道他们的喜好，这样将来登门的时候，也好给他们选礼物。”

　　程洛薇：“……”

　　他们现在可还分着手呢，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去见她家长？是太过于心急了，还是接着有胡搅蛮缠？

　　可是看着他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程洛薇觉得还是前者更靠谱一点。

　　不过，她可真没法儿给他介绍，介绍她哥哥程皓枫，以前跟他在一个赛车队里的队友，后来因为妹妹的事情，把他给打成重度脑震荡？

　　这太不美好了，程洛薇觉得有些说不出口，所以，她给皇甫轩讲了一些皇甫家的事情：

　　“你母亲是一个很慈祥很温柔的老人，她特别喜欢我，我也一直很敬重她。你是你母亲老来得子，所以她对你特别宠爱。你还有一个比你小不了几岁的侄子，叫皇甫湛。皇甫湛的妻子叫沈念念，他们有一个幸福的小宝宝，叫皮皮。皮皮今年五岁，你特别疼他，他也特别喜欢你，尤其喜欢追在你身后叫你二爷爷。”

　　皇甫轩觉得有些好笑：“所以，我是爷爷辈的人？”

　　“当然”，程洛薇毫不犹豫地拆穿了他的年龄问题：“毕竟你都快四十了，你侄子比你小不了几岁，又结婚早，所以你升格当爷爷也不稀奇。”

　　皇甫轩沉默了下，然后微笑：“那你岂不是也一样，成为了奶奶辈的人？”

　　“可是我要是不嫁给你，我就不用升格为奶奶辈的人了，我就可以继续做少女程洛薇啊。”

　　皇甫轩微微皱眉：“你是来这里照顾我的？还是来这里欺负我的？”

　　“我怎么欺负你了？不让你吃，不让你喝，还是虐待你了？”

　　“你伤到我了”，皇甫轩说：“你伤到我的心了，这笔虐待我还要残忍。”

　　“啊哦，抱歉”，程洛薇说着，伸手往他的心脏处去摸：“那不好意思哦，伤到了你的小心脏。给你揉一揉，还疼不疼了？”

　　皇甫轩这才微笑：“这才像话，这才像是照顾病人的人！”

　　程洛薇抿嘴笑了笑：“既然知道自己是病人，就要好好保养，怒伤肝，所以你要少动怒，不然气坏了，自己遭罪。”

　　“你要是不惹我，我就不用生气了。”

　　程洛薇笑道：“胡说，气都是自己生的。你自己爱生气，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生了气，难受的是你，也不是我。”

　　“那我难受，你不心疼？”

　　程洛薇：“……”

　　怎么可能不心疼，她一向都是个心软的人，对待自己不喜欢，甚至抢了自己未婚夫的薛薇，尚有许多的不忍，更何况是面对自己喜欢的男人。

　　现在，程洛薇倒是希望自己也是一副狠心肠，这样她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安安心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不过她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她不能够撇下皇甫轩，她还要在医院里照顾他。

　　因为对于一个脑海中的记忆差不多被清零的人来说，这个世界都是陌生的，充满了恐惧。

　　她是他脑海中仅存的记忆，仅剩的唯一，所以她比任何人都适合，都应该在这里陪着他。

　　皇甫轩失忆之后，会变得像个孩子一样，有时候特别乖巧听话，可是有的时候也特别难伺候。就好比护士每天送来的药，每次都要程洛薇好说歹说，才肯吃一点，还总是偷偷自己做主削减药量。

　　气得程洛薇忍不住批评他：“皇甫轩，你要是再敢把药偷偷埋到花盆底下，以后我就不理你了。”

　　之后，皇甫轩才有所收敛。

　　不过皇甫轩到底年轻，在医院呆了几天，身体逐渐恢复好，也可以出院回家了。

　　出院那天，是皇甫家的老佣人祥叔开车来接的。

　　程洛薇帮他把东西收拾好，送上车，她本来想回家歇一歇，没打算跟他回家。

　　可是皇甫轩先上了后座，却往里挪了挪：“你也上来，跟我去我们家。”

　　“你回你家，我跟你去干嘛？”

　　程洛薇说着，将手头上的一包药给他：“回到家里，也记得，不要忘了吃药。”

　　这时，祥叔也在一旁说：“程小姐，跟我回去吧，老夫人想见见您。”

　　程洛薇之所以不想去皇甫家，其实说到底，还是畏惧皇甫奶奶，不敢对皇甫奶奶说出是自己哥哥把皇甫轩打得受伤住院。

　　但是转而一想，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永远躲一辈子。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迟早的事儿，还是算了吧，别躲了。

　　所以，程洛薇也就跟着他们上了车。

　　皇甫轩坐在她身边，一脸玩味的看着她：“怎么，紧张了？丑媳妇怕见公婆？”

　　程洛薇白了他一眼：“闭嘴吧你！”

　　皇甫轩微笑，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放心吧，你对于我来说，那么重要，那对于我妈来说，就更重要了。我想，她一定会很感激你，也很欢迎你进我家门的。”

　　程洛薇对着他露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然后转身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一直愣神。

　　到了皇甫家大宅，皇甫奶奶的状态，倒是比程洛薇想象中的好多了。她穿着一身紫红色丝绒面旗袍，显得她气色也比平时好多了。

　　“伯母，很对不起”，程洛薇说：“是我害的皇甫轩受伤，现在我把他送回来了。”

　　皇甫奶奶看着她，温柔地笑：“没事儿，你们两个都没事儿就好，快进来吧。”

　　家里面，厨房里在准备着接风宴，皮皮放了暑假，开着皇甫湛新买给他的玩具车，在客厅里肆意驰骋，看到皇甫轩的时候，迟疑了下，然后响亮的叫了声：“二爷爷。”

　　皇甫轩看着他，微微笑。

　　这时，皇甫奶奶在身边说：“这就是阿湛的儿子，叫皮皮，难道你不记得了？”

　　皇甫轩哦了声，然后蹲下来，朝皮皮伸伸手：“来，让二爷爷抱一抱。”

　　皮皮却开着小车，往后缩了一下：“我不要，太奶奶说二爷爷身体不好，不要让二爷爷抱，不然会摔到我的。”

　　皇甫轩：“……”

　　果然，在老人家眼里，还是重孙子比较重要。她不怕累到儿子，反而怕摔到重孙子。

　　“妈，我在家里很不得宠吗？”

　　皇甫奶奶看着这一大一小在自己这里‘争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看看你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都给人家当爷爷了，还跟自己的孙辈争宠，我都替你丢人。”

　　皇甫轩叹息了声：“那我真悲哀，年纪轻轻就当了爷爷……”说着，他又转头看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程洛薇：“你也挺悲哀的，这么年轻，就成了二奶奶了。”

　　程洛薇朝他撇撇嘴：“不要胡说啊，我跟你怎么能一样？我不嫁给你，就不是二奶奶。但是你呢，无论你娶不娶我，你都是二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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