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以命换命。
“你就留在这里吧，跟大家一起收拾出干净的住所来。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虽是被流放，也要把日子过得舒坦些。”左旌看着她，说。
左砂月心生担忧，叮嘱道。
“哥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若是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还请尽快派人回来通报一声！”
左旌点了点头，背着夜昭瑛出门了。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逐渐消失在绿洲之中。
左砂月皱着眉，站在他们身后。
心口的位置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一去，总觉得凶多吉少。
左砂月实在放心不下，便到后院里去叫人了。
“左将军，我以前就曾听人说过，皇陵的入口多达六十四处，且只有一个入口是真的，我们该从哪里开始找起呢？”
阿蛮用手托着夜昭瑛的身体，怕左旌会吃不消，到时候别把七殿下的尸身再摔出什么伤口来。
左旌声音低沉。
“入口杂乱我自然是知道的，就是不晓得你们有没有听过，吹螺辨声？”
“吹螺辨声？”
阿荒皱着眉不时摇头，“闻所未闻，还请将军指教。”
阿蛮也摇了摇头，一脸期待的看着阿荒，希望他能尽快为自己解惑。
“这是一种古秘术，没有听过实属正常。你们虽与我一起长大，但或许对我的家族并不是很了解。”
左旌原本对自己的家族不愿多说。
可阿蛮和阿荒一直在追问，左旌只好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我从山星部落来，本应过着与世隔绝的宁静生活。”
“就在我父亲二十岁那年，因事前往金野城。”
“恰逢先皇遇刺，他及时出手相救，因此结缘。”
“先皇为表感谢，便极力邀请我的父亲留在金野任职。”
“于是我才举家迁移来到皇城，并被派到七皇子身边护他周全。”
“山星部落？我好像听长辈们说过，听说你们部落掌握着各式各样的秘术，掌握天地之事，甚至能够操纵生死，是否真有此事？”
阿荒来了兴致，希望能够从左旌的口中多了解一些部落之事。
他们认识了十多年，却从没有听左旌讲过这些。
此时再看左旌的脸，却像是个陌生人。
“操纵生死夸张了，若真有这种秘术，我现在就想将殿下复活。”
“这些事情以后慢慢跟你们讲，先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吹螺辨声，将七殿下的尸首安顿好才最要紧。”
左旌说完，加快了脚步。
阿蛮和阿荒也没有再说话，带着身后的人紧紧尾随在左旌身后。
他们很快便来到了皇陵入口处。
果不其然，山洞中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洞口，错综复杂，迷惑着他们的双眼。
左旌慢慢蹲下身体，小心翼翼地将夜昭瑛放在一处干净的草坪上。
他轻轻将夜昭瑛凌乱的发丝抚平，压低声音，“殿下，暂且在此等待，臣现在就去开皇陵。”
“你们几个过来，保护好七殿下，别让野兽飞鸟糟蹋了殿下的身体。”
阿蛮对身后的几个侍卫招了招手，他们迅速围过来，将夜昭瑛护在中央。
左旌爬上山丘，那些山洞就分布在他的两侧。
他拉开衣襟，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链子。
上面挂着的正是海螺，上方遍布曲折纹路。
色彩众多，但由于年代悠久，已经褪成了深褐色。
左旌伸出右手小指，覆在唇间用力一咬。
鲜血齿痕逐渐溢出，他将血液抹在海螺上，红色顺着纹路逐渐晕开。
深褐色渐渐消失，转而被鲜红取代。
散发出一道微弱的红光，在左旌的指骨间不停闪烁。
阿蛮和阿荒站在一旁，被左旌施展的古秘术惊得目瞪口呆。
不敢惹出一点声音，生怕打扰到他。
左旌将海螺凑到唇前，轻轻吹了一下。
海螺内似乎掀起波涛汹涌的巨浪，一重重地拍打着四周的空气。
原本静谧的洞口，忽而刮起大风。
两边的树木被迫摇摆着身体，树叶纷纷离开枝梢。
似乎一下子化成了飞舞的蝴蝶，从众人的耳边蔓延而去。
阿蛮连忙捂住耳朵，海螺发出的那种低沉有力，近乎呜咽抽泣的声音，让他的心脏受到了极大的压迫感。
几乎稍不留神就会被蛊惑神智，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阿荒也有些受不了，却还是强忍心中不适，目不转睛的盯着左旌看。
左旌的四周全是悬空的落叶，它们旋转着，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左旌包裹起来。
他的头发也被大风吹散了，唯有笔挺的身形还在久久站立。
双眼微眯，只留下耳朵仍在警惕四周情形。
近一点的，他能够听见洞内传来的沙沙声，潮湿的石壁，滴答的流水，远一点的有墙上缝隙里爬动的蠕虫，碎石下的蝎子蜈蚣，再远一些……
左旌的太阳穴上忽而鼓起几道青筋，海螺上的红光逐渐沿着他的嘴唇蔓延到皮肤。
皮肤慢慢变得透明，压在皮肉下的经络渐渐清晰起来。
这时候，左旌脑海中的场景浮现的更加远了。
洞深处汩汩流动的暗渠，水底下极速游过的银蛇。
数十道厚重的石门，上方刻满盘结的龙纹和兽图，遍布在机关室中的金银珠宝，大量的陪葬珍品。穿过石门，是高大坚固的棺椁，里面躺着逝去的皇族人的尸骨。
左旌再次用力，将双手间的气流完全注入海螺内。
他面部上的红色纹路终于延展到了全身。
阿蛮站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他很想上前帮忙。
可是却发现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干站着。
就在此刻，左旌忽然瞪大了双眼，说道：“找到了！”
阿荒大喜，连忙问他：“哪一个才是入口？”
左旌将海螺往空中一抛，海螺在半空中旋转了几圈停下来。对准他身体右侧第二个洞口。
左旌将海螺收回，挂回自己的脖颈。
“就是那儿了，跟我走吧。”
他转过身，从山丘上下来，将夜昭瑛重新背起。
阿蛮和阿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左旌的钦佩之情又多了几分。
他们走在前面，用手里的工具将洞口两边的树木枝条全部拨开。
尽量让左旌能够不受阻挡进入洞口，待他进入，他们也随后跟上。
洞内昏暗寂静，侧耳倾听。
除了滴答的流水声，便只剩下偶尔呼啸而过的风声了。
身后随行的人们也都提高了警惕。
他们往前走了不远，便被一道石门挡住了去路。
刚才吹螺辨声的时候，左旌就已经感知了这道门的存在，顺便也破解了开门之法。
他踮起脚尖，把手放在石门正中央刻着的龙头上。
按下左侧的龙角，龙身上的第二列鳞片，以及尾部倒数第二条纹路。
三个凹处被按下后，整条龙身皆发出了金光。
只听见“咯噔”一声，石门便分裂成两半，沿着左右方向猛然拉开。
“打开了！”
阿荒惊呼一声，拉着左旌后退了一步。
“这里机关重重，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左旌点头应了一句，静候片刻，见前方没有情况，才又迈步朝里面走去。
进入石门后，才发现面前出现了两个通道，右边的宽敞些，昏暗无光。
左侧的较为狭隘，但是光线充足。
走近一看，才知走廊两侧摆满了蜡烛，火焰旺盛，像是刚刚被人点燃一般。
“这些蜡烛怎么是燃着的，莫非用的是鲛人油？”
阿蛮伸手想要端起烛台观察，却被左旌制止了。
“这里的东西最好不要随便碰，万一触发了什么危险的东西，可就要丧命于此了。”
阿蛮听后，连忙收起手。
“是是是，将军说的对，我大意了。”
阿荒侧过头瞪了他一眼，平时阿蛮就大大咧咧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看来以后要好好的教教他了，不然指不定以后还会出什么乱子。
“我们分为两队，阿蛮阿荒跟我走右边，其余人从左侧的走廊进去，一会儿仍旧在这个地方汇合。”
左旌下完命令，背着夜昭瑛率先进入了右边的洞口。
这里的入口比刚才进来的时候还要昏暗许多。
路虽然宽敞了，可脚下的每一步都不踏实，必须要扶着墙壁一路摩挲着往前走才行。
左旌一路上都很沉默，自它的父亲病死后，夜昭瑛便是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理由。
可如今他的信仰没了，自己的每一次呼吸也就都没有了意义。
他现在时常觉得自己是行尸走肉，是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的死魂灵。
这一路走的异常顺利，没有任何机关术阻碍他们的前进。
阿蛮和阿荒两个人形影不离，几乎并肩而立的跟在左旌的身后。
阿蛮刚想说这条路挺平坦的，地面忽然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墙壁上悉悉索索的掉落大块尘土，头顶的水滴也越来越大。
这条路已经走了大半，后退也是走，前进也是走，倒不如用他们的命赌一把。
左旌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一路朝前。
阿蛮和阿荒见左旌并没有退缩的意思，决定誓死追随其后。
跨过一道暗河，山洞内的颤动才终于停止。
左旌才刚刚站稳，却听见身后阿蛮在大声喊他。
“将军！我们过不去了！”
左旌连忙转过身，却见身后汹涌澎湃的暗河已经将自己与阿蛮阿荒隔开了。
即便阿蛮阿荒会游泳，眼下的形势也太过冒险。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啊！”
相比阿蛮来说，阿荒算是稳重一些，可是现在情况紧急，他也没辙了。
左旌蹲下来，用手试探了一下暗河。
却发现暗河的水温在不断的上升，河底竟然咕嘟咕嘟冒起了泡。
再伸出手，水显然已经开始沸腾。
“这河你们是过不来了，这样吧，你们先在这里等待，我刚才吹螺辨声的时候，显示的入口就在这附近，不是这条通道便是其他侍卫进入的通道，我先进去看看，如果前面是死角的话，我再回来想办法。”
左旌又跟他们交代了几句，这才放心离开。
阿蛮和阿荒看着左旌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都在心中默念。
”将军可不能再出什么事啊！“
跟左旌预想的一样，再往里走了一会儿，便看见洞内探出了微光，想必前方就是皇陵了。
夜昭瑛僵硬的身体像是一具冰块，冷冷的贴着左旌的后背。
对左旌而言，前方纵是刀山火海，他也会一往直前。
想到这里，原本沉重的步伐忽而变得轻盈许多。
只要夜昭瑛能够得到安息，左旌这一世的心愿也就能够圆满完成了。
左旌顺着光亮往前走了许久，视野终于变得开阔起来。
突如其来的大片幽绿让左旌极为诧异，明明身处地宫，却让他恍若置身世外桃林。
头顶洒下的光线十分自然，若是不注意，几乎以为自己走出了地宫。
他把夜昭瑛放下，想要进入丛林一探究竟。
可刚迈了两步，额头忽而撞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
诡异的是，他抬起头却并未觉察出任何异样。
左旌不甘心的伸出手往前触碰。
手指头移到方才的地方时，忽然被什么东西给顶了回来。
“这里居然还设下了结界？”
左旌将手用力往前一拍，手指周边忽而出现蓝色的火花。
像是雷电直击竹竿，嘶嘶的冒烟。
左旌是山星部落的人，虽掌握众多秘术，也是没有一个秘术与破解结界有关。
若是夜昭瑛没有死，这些对他而言或许根本不是问题，只可惜……
左旌的内心忽而变得极度沉重。
难道这一切都是上天的意思吗，夜昭瑛真的连葬入皇陵的资格都没有？
他来来回回在结界前方徘徊许久，无论是用蛮力还是巧力，都一无所获。
不知道踌躇了多久，左旌已经极度绝望，便慢悠悠的将夜昭瑛背起来。
想要离开的时候却不小心被脚下的一块小石头绊倒，径直往结界的方向摔去。
本以为会再次撞击到坚硬的结界，可奇迹却发生了！
左旌并没有被弹回来，反而一下子摔到了结界的另一边。
“这是……结界被打破了？”
左旌目瞪口呆，刚才尝试了一个多时辰，结界坚不可破，可现在却忽然解开了。
他赶紧将滚落在地的夜昭瑛扶起来，难道说……是因为七殿下？
只有皇族中人才可以冲破此结界？
没有具体的答案，左旌只能凭借自己的猜想一步步走下去。
既然现在他们进来了，干脆就见机行事吧。
左旌背着夜昭瑛走进丛林深处，在光线最昏暗的地方看见一口井。
井上痕迹斑驳，石块的缝隙中长满了杂草。
奇怪的是井外的一圈泥土中却一株杂草也没有。
左旌走过去，想要一探究竟，却看见井口上方覆上了一层厚重的石盖。
用指关节敲击两下，顺手推了推，井盖却纹丝不动。
他朝前又探了几步，丛林深处只剩下一堵围墙，再无别的出路。
这时左旌才开始怀疑自己吹螺辩声是否准确，还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这里除了这口井以外，别无其他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夜昭瑛的身体靠在井边，想在周边看看是否有别的通道。
正当转身之际，却看见井盖微微动了一下。
左旌慌忙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凑过去才发现，井口露出了一个缝隙。
“井口居然自己动了……”
左旌提高了警惕，在皇陵之中遇见这般诡异之事，还是要多多提防的。
左旌拔出剑，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井口内却突然间扔出了一卷册子，正好落在他的脚边。
左旌身体猛地一震，潜意识里还是弯下腰将竹册捡了起来。
他双手颤抖着将竹册打开，看见上方写有一行小字。
以命抵命，方可重生。
“以命抵命，方可重生？”
左旌皱着眉，乌黑的瞳孔里闪烁着疑惑。
“什么意思，难道是说，只要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取殿下的命，殿下便可以复活？”
左旌的瞳孔骤然放大，仿佛是旅人在沙漠忽然遇到了甘霖。
他毫不犹豫的就冲着井口大喊。
“我愿意！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取殿下的重生！我愿意！”
话音刚落，井盖“轰”地一下完全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幽深的洞口，下方除了无尽的黑暗之外，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
左旌跑到井口前，双手刚触摸到井盖，便觉指尖传来一阵滚烫，接而传到了他的小臂。
像是被烈火灼烧，小臂上赫然出现了一块红色的斑点，乍一看像是缩小版的太阳。
左旌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便觉井口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
他连忙拉住了夜昭瑛的衣袖，却没想到吸力太大，凭借他的力量根本就抵抗不了。
井口来回闪烁了几道光亮，强行将左旌和夜昭瑛卷进了洞内。
像是骤然间坠入了一处悬崖，巨大的冲力让左旌完全失去了知觉。
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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