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章 被打碎的玉碗和求包养的纸人
林二爽被安置在客房休息,蒋家人也都各自归位,楼道和客厅里不再有人走动。
小熙却总是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声音,细细碎碎的。
她循着声音一路寻找声源,直到走到阁楼上。
小熙回忆起那晚,墨慈说把朱素素的五个纸人困在了阁楼里,难道这些细碎的声音是阁楼里被困的五个纸人发出来的?
蹑手蹑脚走到阁楼门口,阁楼的门自己打开了,吱呀呀地呻吟了一会,静下来。
一切的声音都停止了,小熙没有多想,迈开步子走进阁楼。
“你跟着我干什么?”
眼前是那只民国男鬼,他蜡黄枯瘦的脸上有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
即便是这样一双无神的眼睛,还强作怒视,对着小熙。
他自作多情地认为小熙跟踪他。
小熙不做声,看着他,还有他身后被墨慈网罗的纸人们。
一张张纸片落在地上,只见纸不见人,它们把精力都折腾没了,想必是经过一番极其艰难的挣脱也无果。
“你是人还是鬼,你为什么看得见我。”
见小熙不说话,男鬼更着急了,看不出个所以然,寄希望于对面这个女孩自己从实招来。
“我是人,我不光看得见你,也看得见很多其他的东西,我觉得作为不速之客,你应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跟着林二爽到蒋家来。”
男鬼空洞的眼睛转了转,又想了想,回答说;“上次他去付家做饭出来,我就一直跟着他,就是跟着,没有恶意。”
小熙说:“只是有点无聊所以尾随别人?”
男鬼又想想,深思熟虑地说:“倒也不是,就是觉得他跟付家的人有联系,我想,能不能借他的身体去跟付家的人说句话。”
这样说来,事情倒是显得合理,附在人身上完成点小心愿,也无可厚非,毕竟这一段时间,他并没有对林二爽造成什么伤害。
“你打算什么时候附在他身上,你又打算跟付家的谁,说些什么?”
“我现在气力太弱,没有办法附在人身上,所以一直跟着他,至于附在他身上之后能不能进到付家去,也不好说,付家有一张很霸道的符,百鬼莫侵,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只在门口等机会。”
百鬼莫侵的符?
一段时间之前,艾倜曾向小熙求助,说是付家有一道符挡着他进不去,希望小熙能想办法拿掉那道符。
这又谈何容易!
“你想找谁?”
男鬼空洞的眼睛里有了一点神采,转瞬即逝。
“找月华,银月华,付家的保姆。”
银月华,就是那位一头白发的凌厉妇人。
“找她做什么?”
“亏欠她的,想弥补回去。”
“你亏欠她什么了?”
“那几年人心惶惶的时候,我出卖了她,向组织汇报她家里藏了不好的东西,那是她家祖传的一只玉碗,乾隆时期的东西,藏玉碗的地方只有我知道,为了戴罪立功,我出卖了她,她的碗被砸了,人被狠狠批斗,之后性情大变,一辈子没有嫁人。”
原来这个家伙是个背信弃义的人,这一句道歉和无论如何都显得苍白无力的弥补实在多余。
付家那个表情阴冷的保姆,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不堪往事。
“事情已成定局,她已经是垂暮之年,你真的有必要再出现,勾起她的伤心事吗?”
男鬼执拗地说:“有必要。”
小熙说:“你想怎么做?”
男鬼示意小熙别站在门口,朝里走,等小熙走进阁楼房间,他关上门。
“小心被人听了去。”
网罩下的纸人,一人一鬼,共处一室,这幽暗的充斥着尘土味道的空间,此时不能更加诡异了。
“既然你问起,我回答,你听了我的秘密,便是答应要帮我。”
小熙刚要回嘴说不是这样的,谁要帮你了,却被男鬼接下来无缝对接的话给拦了回去。
“这些年,我游游荡荡地收集了不少东西,别管是怎么来的,价值一定能抵得上当年被砸碎的那只玉碗,把那些东西还给她,我就心安了。”
“你说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一些古董。”
“古董?你哪儿来的古董?”
“我说偷来的,你会报警去抓一只鬼吗?警察会相信你吗?”
“你把那些东西藏在哪儿?”
“在河泰村,东起二排第三户人家家里,红墙绿漆门,你去了一眼便能认出来。”
“藏在别人家里?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的胆子真的太大了。而且……你说什么,河泰村?你怎么会去河泰村?”
河泰村后山是小熙和白燕声前世的最后一站,听到河泰村三个字,她自然听觉机敏,警惕性高了起来。
“我生是河泰村的人,死是河泰村的鬼,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河泰村的人,月华也是河泰村的人?”
“没错,我们同村。”
“真没想到……”
男鬼见小熙走了神,便说:“怎么了,你也是河泰村的人?”
小熙抬起头,看看对面那双空洞的眼睛,他的两腮凹陷得像幽远的山谷,阴风从山谷呼啸而过,吹散了一切生的气息。
“我不是。”
“那你能帮我吗?”
“怎么帮你?”
“我现在没有能力附体,自己也和月华说不上话,我想让你告诉月华,我赔偿她的东西,都在河泰村那家农户家里,后院里有两棵梧桐树,两棵树正中间的位置一直向下挖,挖到三米深就能找到那些东西。”
“我可以帮你,但我想知道这些东西的来路。”
男鬼不假思索地说:“是偷来的,各处偷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小熙沉默。
他又说:“如果你不答应帮我,为什么打听我的私事,不是很不礼貌吗?”
这个家伙真的无理搅三分!
地上的纸人忽然沙沙作响,个个都活动起来,在地上起伏着,似乎是要挣扎着起来,轻飘的,一次比一次飞的高。
小熙定睛看着男鬼:“不止我听见了你的秘密,这五位显然也听见了,我可以答应帮你,但你也答应我一件事,不然我和他们五个都不会帮你保守秘密,你作为一只游魂,在人间偷窃,告到冥王那里,恐怕你前途未卜。”
那男鬼似乎还嘴硬:“前途未必又怎么了,在冥界除了投胎和常驻,不就剩下游荡这一条前途了?”
“难道你不想投胎?”
“我不稀罕?”
“你真的不稀罕?”
“有什么可稀罕的?”
小熙呵呵笑了:“当然了,你想投胎也很难了,死了这些年了,除了做游魂,别无选择了吧,想常驻,恐怕你也没有那个体力去赚钱买户口。”
男鬼听出这是激将之法,他压了压火气,继续和小熙谈:“只要你带月华去拿了那些宝贝,我就离开,不再缠着林二爽,也不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其实,他走与不走,对小熙都毫无妨碍,她岂会怕一只无精打采的野鬼,只是林二爽如果一直被鬼追随,恐怕身体会日渐憔悴,阳气受损。
既然这样,先答应下来,至于承诺的履行结果,要看她的时间和精力,毕竟付家那么难缠,那个保姆月华,也必定不是什么容易说得上话的角色。
男鬼得了承诺,痛快走了,他给小熙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之后会回来验收成果,成败未知,但他轻易不会放弃。
男鬼走后,五片纸人朝着小熙的方向挪动着,五张纸片呈现出跳跃状,只是无论如何逃不出那只琴弦临时做成的法网。
小熙掌心发烫,潜意识提醒着她,那只烙印了梵文的手或许可以一试。
果然,手到,咒除,纸人们像欢快的小狗感激不尽地扑向她,在她身上磨蹭着,一个个求包·养的姿态,最后,小熙决定把它们装进口袋,一并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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