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雪妃与雨儿
“若你们是来找那位大人，黄某还是要劝你们回去吧。”
“尽管您来自大陆中心道统繁盛之地，强大无边，但是我们边境小国也是有能与你们匹敌，甚至超越你们的人！而黄某追随的那位大人，是黄某见过最天才，也是最强大的人。”
“您很强大，但您是无法战胜他的。”
雪妃没有回答，老者看着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禁苦笑摇摇头，默默捏碎配在腰间的青叶玉符，在山道间盘坐下。
玉符心髓化作一抹青翠流光，遁入山涧深处。
主公，大陆中心来人了，请您小心了。
老者闭上眼睛，静静的等待大限之时的到来，他想他是不能走的洒脱的，心中有大憾，恨不能看见卧虎宗大变焕新那一日。
暮间山雾渐起，云雾深处隐约传来少女清冷的声音。
“你错了，我并非来自大陆中心，我来自百花谷。”
老者霍然睁眼，他望向云雾深处，心中震惊久久难以平静。
百花谷！
他突然想起只有卧虎宗高层才知道的秘闻，一件极不光彩的事。
十年前，宗主白凯行觊觎密藏，带领四个金丹长老，设计袭击了一个没落门派，为了名誉，更是将那个没落门派上下数百人屠尽，无一活口。
觊觎的那密藏，叫百花遗藏。
那个没落门派，就叫百花谷！
而少女，赫然就是百花谷在世间仅存的后裔！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者突然仰头大笑，而后缩胸剧烈咳嗽。
咳得很辛苦，撕裂了肺，瘴气侵袭肺腑，老者大口大口咳血，牙缝间仍在挤出“嘶嘶”的笑声，“白凯行啊白凯行，你摊上大事了啊！天道有眼，报应不爽啊！”
他仰头望天，没了声息，终于死去，失去光泽的眼里有苦涩和担忧。
他不知道这从死地走出的白发少女会给卧虎宗带来什么样的风暴。
……
白无常衣衫褴褛，一路上惹来无数讶异的眼光。
他失魂落魄，路人耳畔的细细诽意进不去他的心。
白无常跨入寝舍，丫鬟急忙焚香炉，却不敢亲近白少宗主的身旁，他身上有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
一宫装女子撩起玉珠幕帘，望见了白无常，愣了愣，而后微笑着道：“夫君，你回来了。”
白无常抬眉望了眼宫装女子，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们先退下吧。”宫装女子对左右婢女男仆吩咐道。
宫装女子顺着眉，并没有问白无常发生了什么事。她挪步上前，却并不靠前，只是目光温婉的看着白无常。
壁灯光芒悠悠，浴池很大，被侍女们投入了很多养精增气的灵药，香气随着时间推移越发的浓郁。
宫装女子乌发如云，冰肌玉骨，身躯欣长，莲步缓缓挪动。
“雨儿，别碰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女子伸手，却被白无常轻轻拨开，低沉着声音道。
她是雨儿，因为名字有雨，因为白无常喜欢这么叫她，每当白无常这么叫她的时候，他表情总会特别温柔。
所以她喜欢白无常叫她雨儿。
所以她很不高兴他叫她雨儿。
因为雨儿在白无常温柔的眼中看见了另一个雨儿。
雨儿心思玲珑，当男人说想静的时候，其实内心并不宁静。
于是她决定说些什么。
“……妾身在今日得见了一只家猪成精化形的妖修呢！白白胖胖的，真真是可爱之极呢，只是在那场法宝暴动的大乱中死掉了，叫人在心窝上捅了一刀，就这么丢了性命，这份憨傻委实是可惜可叹，幸好妾身已经嘱咐下人私下收回那妖修肉身，并叫厨子烧旺了火，想必此时已经褪去毛发，在锅里炖着了。”
“妾身叫他们添上上好的灵酒和灵药慢慢煨，这等修为的妖修，皮硬肉实，若用凡火煨，必要煨上九九八十一天，再翻一番，才能彻底熟烂呢，恐怕待得半年之后夫君才能尝到此等美味……”
雨儿款款细数近日趣事，却终究不得白无常欢颜，只得他淡淡的“嗯”，说着说着，她竟看见了白无常刚毅脸颊上的泪痕。
雨儿愣住了。
她突然握住白无常的强壮的手心，却感觉不到白无常的脉搏，轻微的让她心尖一颤，她颤声道：“妾身的心好疼。”
雨儿从未见过白无常的泪，他英姿勃发，自信飞扬，拼杀在冷月帝国与百日帝国战火最猛烈之地，带着一身伤回家，也从来是流血不流泪，血液令他爽朗的笑容增辉。
令她着迷的，也是这份独属于男人的魅力，她神魂颠倒。
可如今，他竟然流泪了。
“发生什么了，求求夫君你告诉妾身啊。”
雨儿的心要碎了。
白无常的身躯在微微颤抖，很冰凉。
掌心的肌肤相贴，她的热却传递不过去。
“求求你快告诉妾身啊！”雨儿声如泣血，她知道自己在白无常心中，她是另一个她不知道的女人的替身，然而她还是死心塌地的爱上了他。
他的眼泪依然会叫她心痛。
雨儿泣不成声，白无常眸里渐渐有了些微光芒，他用力的推开她。
她的哭声令他烦躁。
“你……离我……远”白无常想叫她离自己远点，然而终于没有开口。
他沉默着，她的泪令他想起了另一个人的笑。
一个说着“一夜夫妻百日恩”，然后就这么自私的死去的女人。
“雨儿，你的心愿，我完成不了了。”白无常仰着脸，泪水决堤，他不想他的眼泪让人看见，“我好讨厌你啊，我一点都没爱过你，可你却在我心里烙下伤口，就走了，你好自私啊。”
“我好讨厌自己啊，明明我是那么不可一世，自命不凡，却连你的小小心愿都不能完成。”
那个人死前想报复雪妃，然而他能为她做到的最大的报复，却仅仅只是把雪妃想要的东西破坏。
“我好讨厌她啊，明明是那么的触手可及，却不肯让我在她脖子上砍一刀，替雨儿了结心愿。我好讨厌她啊！”
白无常在哽咽，语无伦次，雨儿却听明白了。
他果然不是为她。
雨儿面容憔悴，她想了想，似乎下了很重要的决定，她站起身，走到脱下的盛装旁，掏出一条鲜红的长鞭，深深的凝视了一眼长鞭上面的字样，她仿佛看见了那个一袭白发瀑悬的清冷女子。
然后，雨儿转身走回白无常身边，把长鞭呈给白无常。
“恩公，请原谅雨儿的自私。”雨儿眼神复杂，在心里默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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