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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1


  程家兴到底只能眼睁睁看他老娘把兔子肉端走,他边回味边去打了水来,洗漱过收拾妥扒了外衫爬上床。都躺平了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还里外里翻身,心里想着今儿个小媳妇跟他说了些啥?关心了他几句。

  这天他可说是难得勤快,这勤快却没能过夜,次日鸡叫三遍他那屋还关着门,看菜粥要煮好了黄氏去敲,没人应,她推开门进去只见三儿子面朝里侧睡着,手还捂在耳朵上。

  黄氏推他一下:“起来吃饭了。”

  程家兴一点儿反应没有。

  黄氏多使了点劲拍他。

  程家兴也没睁眼,带点鼻音含含糊糊让他娘出去,说没睡醒,睡醒了吃。

  当娘的能没法子收拾他??

  黄氏都没去掀铺盖,就往床沿边一坐,瞅他一眼说:“你再不起来兔子肉就要给铁牛吃光了。”

  “娘骗我,你那么抠。”

  黄氏又要给他气着,也不想管这小兔崽子,准备自个儿先去把粥喝了,出去之前还给了赖床不起的程家兴一下:“你接着睡,看我给不给你留饭!不起来吃你就饿着!对了你昨个儿是打空手出的门?装兔子肉那盆儿是老何家的?我洗出来了,待会儿就给河对面送去。”

  黄氏说完还没出屋,程家兴蹭一下坐起来了。

  “我端回来的,我去送。”

  ……

  程家兴总算没睡到日上三竿,天刚刚亮开,他起来了。他出屋时其他人已经喝完粥陆续下桌,吃得快的程老大刚才已经挑着水桶到大榕树下打水去了,程老二多说了两句,刚放碗,准备清早出去给家里割一背猪草,他手里拿着镰刀,就看见从里屋出来的程家兴,还觉得稀奇:“没到你起床的时候啊,咋不睡了?”

  程家兴还没吭声,黄氏给了二儿子一下:“非要他睡到日上三竿你才高兴?早点起来还不得劲儿?程家贵你皮痒了是吧?”

  “我是纳闷……”

  “割你猪草去。”

  竹编的背篓就搁在屋檐底下,程家贵把镰刀放进背篓里,背着就要出门。黄氏又喊住他:“今天干活都麻利点,田间地头忙完了早点回来。”

  “娘有安排啊?”

  黄氏说三儿子拿回来的兔子肉好下酒,晚上他们父子几个喝一碗,也坐下说说话。

  程家兄弟除了程家兴都是踏实人,平常抢着干活不爱抱怨的,听说做完回来有酒吃,程家贵更觉得浑身都是力气,风风火火的出了门。程家兴端着温热的菜粥几口喝完,碗一放嘴一擦下桌了。

  “那盆呢?娘给我吧,我拿去河对面还。”

  看他平常懒得没改,提到小媳妇儿才精神点,黄氏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想起大嫂说的,儿子们纷纷娶了媳妇就有了自己的小家,非要拘着让他们还跟没成亲的时候一样就强人所难了。尤其兄弟里头有人勤快有人懒,付出的不同得到的一样,这对勤快人来说不公平,时日短还好说,时日一长总会心生埋怨。

  想起大嫂给她出的主意,黄氏有些心动,觉得要不然趁晚上吃酒的时候提一提。

  老四在外头学徒弟吃住都在师傅家,就不说了。等老三成了亲,何氏进门,这家里的活就得重新分过,到时候田地包给儿子们管,一人种一块,家里的活也要分给几个媳妇,只要家里活没落下,还有空闲时间都可以做些私事,挣了钱充一半给家里做开销,置办生活,剩下的捏在各房手里。

  想也知道只要这么宣布下去几房慢慢都会攒起私房,哪怕老三他再没上进心,到时候看老大老二有钱给媳妇添新衣裳买头绳首饰就他没有,他肯这么亏待何氏?不得勤快起来?

  黄氏生了四个儿子,其他三个她都不担心,就怕程家兴这么混着往后没靠。

  如今眼瞧他对何娇杏上心,黄氏就想在儿媳妇身上打打注意,看怎么逼一逼儿子。

  程家兴不知道他娘想这么远的,他在灶台上看到昨个儿端兔肉回来的盆子,抄上出门去了。本来以为昨天见过得有些天瞧不见人,都忘了还有还盆子的事,经老娘的提醒才想起来,真是意外之喜啊。

  大清早的,程家兴又过河去了,今儿个运气却不是那么好,他进何家院子才听说杏儿出去有一会儿。

  本地盛产竹子,甭管是鱼泉村或者大榕树村都有好些竹林,何娇杏清早出门就是往周边最大那片竹林去的,开春之后陆续下了几场小雨,毛竹笋钻出不少,她说去砍些回来做泡椒春笋,正好家里泡椒有两大坛。

  笋这玩意儿,村里人都知道能吃,可要是生活宽裕的不会去挖,挖着就费力气,扒个笋壳手要痒好些天,真不如下地去砍棵白菜。

  村人吃笋都是过水煮,煮出来切片片,那吃着没滋味,甚至于说发苦的都有,他们不喜欢也正常。何娇杏在吃这一门上花样多,想着泡椒春笋爽口开胃配粥喝是极好,合计着多做一些,也送点给程家兴尝尝。

  是娘说的,说难得程家兴这么惦记她,上山去逮着兔子最先想到都是送过河来,让何娇杏也对他好些。

  何娇杏想着他,多挖了不少,她在竹林里面忙得热火朝天时,程家兴已经放下盆子遗憾的走了,他低着个头走在乡间小路上,想着今儿不赶巧,也没啥,过几天再送个野鸡来,到时候总能见着杏儿。才乐观一些,就听到右手边有人在喊他。

  “你是程老三?跟何家的定亲那个?”

  程家兴扭头瞅了一眼,是个二十岁上下的男人,他不认识。本来不想搭理的,又怕是何家亲戚,他才停下来朝那边问:“你谁?”

  那人顺着土路往这边来,边走边说:“我赵六。”

  赵六?

  一听说这名程家兴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外头传说挨过杏儿毒打躺床上半个月没下来那个?知道是谁了以后,程家兴再看他,好家伙!看面相就是歹人!走路含胸驼背没精神,长得跟耗子似的!

  看到这人,想到他因为调戏杏儿挨过打,程家兴手也痒痒。

  他还没把人怎么样,赵六走过来勾肩搭背劝他最好是趁人还没过门赶紧跟她掰了,这母老虎招惹不得,谁要叫她不顺心了,眨眼之间能掉半条命。她啊,不跟人讲道理,疯起来就要打人。看着是个人女的,动起手来比大老爷们狠……赵六抹黑何娇杏不是一回两回了,说起这些都很顺口,程家兴听个开头就眯了眯眼,没等他说完就挥拳打了上去。

  两人都是混日子的懒货,要论身手,赵六差了程家兴不知道几里地。

  程家兴那是经常上山去逮鸡捉兔的,劲儿大,手也快,几下就把人打翻在地,打翻了不说还顺手扯了根藤蔓把人反绑起来拽着他就要往赵家院子去。

  ……

  等何娇杏挖够毛竹笋回来,刚进院子,就看见大房的冬梅在跟香桃说话,两个妹子一见着她就小跑过来。

  “杏儿你怎么才回来?刚才程家兴过来还盆子,在村道上遇见赵六,不知起了什么口角两人动起手来。程家兴把赵六打了,烧饼刚去田里喊了哥哥他们,都往赵家去了。”

  何娇杏听着这话起先是一愣,回过神把装着春笋的大背篓往地上一放,也往赵家去了。她两个堂妹没跟着去凑这种热闹,就想帮她把卸下来的春笋搬进屋去,看何娇杏背着轻轻松松连滴汗都没流,冬梅一伸手,没提得动。

  香桃给她搭了把手,两人一左一右给她抬进了屋。

  一个村里住着,赵何两家相距没有多远,何娇杏过去的时候看热闹的都围了一圈。赵家最好脸面也最讲规矩的是赵老大,赵老大今儿个出门去办事了没在家中,赵六眼瞧着在自家地盘上,人多势众,刚才哎哟连天的叫唤,招来家里人心疼之后就开始颠倒黑白,说他只不过跟程老三打个招呼,随便聊了几句他突然就动起手来。

  赵六笃定了程家兴不会把他抹黑何娇杏的原话当众人面说出来,想让他吃哑巴亏。程家兴是没复述那些话,他把人扭回赵家就是警告他来的。

  赵家的不讲道理,程家兴势单力薄,这才有何家兄弟抄着家伙赶来救场。

  何娇杏来得最晚,她过来就站在院子一角,旁边有块搭起来的厚石板,赵家媳妇有时在这里搓两件衣裳,有时铺石板上晒点东西。何娇杏刚才过来,就听到赵六在那儿颠倒黑白,她火气上来一巴掌拍在旁边石板上,挨边上站着看热闹的听见有什么碎裂的声响,一扭头就看见何娇杏那只白生生的手,从手落下的地方,石板裂开来,碎成几大块砸在地上。

  挨她站的齐刷刷退开一步,露出晚到的小娘子。

  小娘子收回手,拍了拍上头莫须有的灰,往前走去。

  她先冲程家兴笑了笑,这才看向挨了毒打的赵六,问他刚才说什么来着?再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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