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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涌 下


  “太后派了孙家的人查案?”初盈吃了一惊,从被窝里支起半个身子,看向躺在身边的丈夫,眉目舒展、神色淡定,是他一贯挂在脸上的表情。

  “当心冻着。”谢长珩把人拉了回来,皱眉道:“好好躺着说话。”

  初盈心头一暖,像一条八爪鱼似的抱住了他,“我不冷,有现成的火炉子呢。”将脸贴了过去,嘟哝道:“你一点都不着急,必定是想好应对的主意了。”

  杏黄色的牡丹弹花刺绣棉被里,两个身体缠在一起。

  谢长珩对妻子的信任很受用,微笑道:“主意是想好了,只是弄起来动作太大,还得一步一步小心着来。”

  初盈没有去盘根究底的询问,----他说是想说自然会说,不方便说,勉强问了反倒成了负担,不过还是担心,“不会查出别的什么来吧?”

  “能有什么?”谢长珩闻言失笑,安抚道:“你是傅家的女儿,难道还不清楚自家人的脾气?我们家除我以外,其余都是在官场上挂个名儿,并不是什么肥差,想犯大错也没有机会。”

  初盈点了点头,祖父、父亲还有哥哥,都算得上是品行端正的人物,丈夫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这一点上还是信得过的。

  只是家里人和丈夫的想法是什么?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叫人迷惑。

  “长珩。”窝在被子里想了想,她问:“这样做……,是想让皇上心疼姐姐吗?只怕孙家下手不会轻的。”

  孙家的人跋扈飞扬,孙太后又不是皇帝的亲娘,皇帝看见自己媳妇受了委屈,也就等于打了他的脸,从情感上便会偏向傅家和谢家。

  这算是以退为进?

  “小脑袋转得挺快。”谢长珩的目光里流露出赞赏,轻轻捏了捏妻子的脸,“这只不过是其一……”似乎不愿意多谈,挪动了下,“不说这些了,睡觉罢。”

  自从上次被丈夫调戏了一番,有关“睡觉”的深层含义,初盈就再也不多嘴了,一翻身,合上眼睛认认真真开始睡觉。

  “阿盈?”谢长珩唤了一声,伸手去捉她的手,“真睡了?”

  “睡了。”初盈用力一抽,奈何力气比不过丈夫,不但没有把手抽出来,反而打在一处凸起的地方,听见身后闷哼了一声。

  下一瞬,不由大窘红了脸。

  “长珩……”怯生生的扭回头,正好对上那双漂亮修长的凤眼,透出忍痛之色,心里愈发愧疚不安,“我……、我不是故意的,还疼不疼?”

  男人最不经打的脆弱部位,即便是被小粉拳扇了一记,也是疼得厉害,但是对于谢长珩来说,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只不过看到妻子那不安的样子,满目的担心和不安,不知怎地,突然生出了捉弄她的心思,故意皱着眉头,“你说呢。”

  初盈心里着急,看样子必定是自己打得重了。

  “我我我……”有点语无伦次,----不会,被自己打坏了吧?鬼使神差的,居然伸手过去摸了一下。

  谢长珩的身体紧绷了一下,摁住她的手,轻声道:“别拿开。”

  初盈闻言一怔,继而在那双凤眼里看到了欲望的火苗,瞬间出神之际,手被人轻轻的捉进了裤子里,摸到一个正在慢慢变硬的东西。

  “阿盈……”微微低沉的声音,带出某种最原始的欲求渴望。

  初盈却像是抓了一个烫手山芋,松也不是,握也不是,顿时涨红了脸,半晌方才憋出一句,“那个……,现在还疼不疼?”

  “傻丫头。”谢长珩手把手教她如何动作套弄,自己欺身压了上去。

  ******

  次日早起梳妆,初盈还没有往脸上擦胭脂,一想起昨夜的那些把戏,便先红了两腮好似粉面桃花一般。

  简妈妈知道昨夜要水了,进来低声笑道:“赶紧落个哥儿在肚子里才好。”

  说到这个,初盈不免又是一阵心情低落。

  按说自己和丈夫也算如鱼得水,怎么在子嗣上头这么艰难?难不成……,想起普世师太的那番话,不由一阵黯然。

  等到了上房,再看见晏氏那圆滚滚的肚子,心里越发的失落。

  不好在婆婆和妯娌面前表露出来,上前笑道:“五弟妹好好坐着,不用讲究那些个虚礼。”又朝边上的盛二奶奶打招呼,“二弟妹好些没有?”

  那天谢长珩落了她的面子,便“病”了几日,眼下米铺的事闹大发了,----即便是真的头疼脑热,只怕也坐不住。

  盛二奶奶笑容勉强,敷衍道:“好些了。”

  “娘……”晏氏大约察觉到气氛不好,便拣了高兴的说,摸着自己的肚子,“小家伙这几日总是闹人,小胳膊小腿儿的,可有劲儿呢。”

  谢夫人笑道:“那普世师太说你一举得男,想来不差,男孩儿总是要淘气些的。”目光扫到大儿媳,眼里有几分黯然,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要是在往常,盛二奶奶少不了要打趣挑唆几句,今日却是恹恹的。

  不过晏氏是个机敏的人,婆婆说了一半打住,自己便发觉方才的失言,----只顾着哄婆婆高兴,忘了大嫂膝下还没有子嗣。

  心里不免有点懊悔,想着说点什么补救,“大嫂……”

  “夫人!”一个管事妈妈神色慌张上了台阶,急急福了福,看了盛二奶奶一眼,走到谢夫人身边耳语了几句。

  盛二奶奶被看得莫名不安,竖起耳朵、倾斜身子,就差直接贴到婆婆身上去了。

  谢夫人眉头微皱,面色倒还算是平静,半晌挥退了丫头仆妇,开口道:“老五媳妇先回去歇着。”叫了良辰,“你去送送。”

  晏氏本来想谦辞几句的,一看气氛不对,也就没再多说告退离去。

  偌大的一间屋子,只剩下了谢夫人和盛二奶奶、初盈三人,气氛很是紧张,盛二奶奶按捺不住问道:“娘,到底出什么事了?”

  谢夫人目光复杂的看向这个伶俐的儿媳,先说了一句,“你别太着急上火了。”叹了口气,“米铺的案子还在审理中。”语气一转,“不过皇上先下了旨,依照本朝律例,官员以及家眷一律不得经商,凡是查出来的……”

  不等说完,盛二奶奶已经脸色惨白,张大了嘴。

  “哎。”谢夫人摇了摇头,“凡是查出来商铺……,全部没收充公。”

  只听“扑通”一声闷响,盛二奶奶竟然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来人!”初盈朝外大喊,急急忙忙蹲下去解领口扣子、掐人中,又让人拿了长条藤椅过来,抬到耳房通风的地方。

  半晌盛二奶奶苏醒过来,“哇”的一声大哭,“还是让我死了算了……”

  不怪她哭得伤心,二房名下的商铺可不止一家米店,还有绸缎铺、小酒楼,这里头是她全部的嫁妆,还有亲戚们的份子钱。

  如今全部收进了皇帝的腰包,----难道谢家还敢去分辨几句,哪些是嫁妆,哪些是后来赚的?这一次,盛二奶奶可以说是血本无归。

  初盈没工夫陪她慢慢哭,嘱咐了丫头们看着,进去找到婆婆,“娘……,看来这次动静不小啊。”

  ----皇帝居然下这样的重手?!

  说到这儿,初盈脑中突然火光一闪,抬头看向婆婆,婆婆眼里也有思索之色,半晌婆媳俩对视一眼,但是谁也没有多嘴。

  过了片刻,还是初盈先开了口,“娘先歇着,我带着人送二弟妹回房去。”

  “也好。”谢夫人点了点头,起身道:“我跟你去看看老二媳妇。”出了屋子,给哭得一脸泪的儿媳递了块帕子,“别哭了,只要人没事就好。”

  盛二奶奶原是抽抽搭搭的,被婆婆的话一点,继而想起丈夫来,----皇帝如此得雷厉风行,是因为被太后所逼迫吗?

  要是太后盯上了傅家,那么丈夫的官职……,想到这儿,恨不得再次晕死过去。

  初盈亲自送了人回到二房院子,交待了丫头们,方才抽身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不停琢磨,放佛要抓到什么关键了,却又有点飘忽,----皱着眉头进了自己的屋子,弄得丫头们战战兢兢的。

  偏生等到中午谢长珩也没回来,午饭都没吃好。

  用晚饭消了食,初盈让人端了两个大火盆进来放着,自己钻进了被窝里,----皇上现在羽翼未丰,对傅家和谢家还用得着,按理说应该多有偏袒才对。

  即便是迫于太后的压力,也用不着下狠手吧?

  这其中……

  简妈妈端了红糖银耳莲子甜水,坐到床边,“天冷,再喝一碗这个。”等人喝完接了碗,又给清水漱口,递了帕子,“亏得咱们没去做那些生意,即便赚了几个钱,也是商贾所为上不得台面……”

  “妈妈,等等。”初盈抬手打断她,----总算叫自己抓住点什么了。

  本朝律例,官员以及家眷一律不得经商。

  但说是这么说,放眼满京城的各色绸缎庄、珠宝店,米铺、面铺、饭馆子,大凡开着闹市中生意热闹的,谁家背后没个达官贵人?

  便是孙家,只怕也少不了有人倒手这些。

  都是在河边走的,你嫌我裤管儿湿,我还瞅着你鞋破呢。

  难怪孙志高彻查米铺案子,丈夫一点都不着急,----不过此刻应该够忙活的,不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只怕最后就被孙太后压下去了。

  谢家都赔进去了那么多了,怎么着也得让孙家吃点亏才行。

  等到晚上丈夫回来,初盈忍不住对他说了。

  “不是叫你别去想吗?”谢长珩嘴里这么说着,却并没有带出责备的语气,只是替她捋了捋碎发,淡声道:“这件事关系重大,你心里想什么都不要紧,旁人是一个字也不能说的。”

  “我知道。”初盈扁嘴,不满道:“可是你不是‘旁人’啊。”

  温暖的烛光映照之下,谢长珩神色特别柔和,眼睛有光芒一闪一闪的,带出春风化雨般的微笑,“你说的对,以后有什么话都跟我说吧。”

  初盈近来和他越发得亲密,随意了很多,歪过头去,“坏话就不说了。”言毕,自己又忍不住吃吃一笑。

  那笑声清脆悦耳、震人心弦,仿佛林间的小溪水一般“淙淙”流过。

  谢长珩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很柔和、很温暖、很宁静,但却叫人宁愿沉溺下去,希望此一刻的时光无限绵长。

  是喜欢吗?他想起从前妻子提出的问题,大概是吧。

  ******

  孙志高行事颇有几分孙太后的风范,雷厉风行、干脆利落,米铺查封之后,把相干人等叫来审问,很快定下各自罪行。

  傅家女眷在米铺入了份子,但马氏和金氏二房的人,初芸则是已经出嫁的女儿,最后受到牵连的,自然是傅文泰和汪宗元。

  傅文泰有个六品飞骑尉的虚职,汪宗元是个九品芝麻小官,都为此被免了官职,更不用说处在风口浪尖的谢长盛,当即落了个免职待诏。

  甚至牵连到傅文渊和谢长珩,也受到了皇帝的申斥。

  而主犯程贵出售大米惹出了命案,但并非蓄意谋杀,处以杖一百,赔偿烧埋银五十两银子,以及关闭店铺的判决。

  那程贵虽然正当盛年,可惜并非练武体壮之人,哪里受得了这一百杖?烧埋银盛二奶奶赔过了,可是衙役们却要下血本打点,不然只怕命都要送在里头。

  不过这么一折腾,本来就拮据的家更加清贫如洗。

  “啪!”的一声脆响,程贵的手落在雨桐的脸上,可惜一动弹,扯得屁股周围一阵生疼,呲牙咧嘴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悔不该信了这妇人的话,为了省下几十两银子,惹来这泼天大祸,----眼下家里值钱的都卖了,银子更是没剩下几两。

  雨桐也是丢魂落魄的,以她的见识,断然想不到会牵扯出这么大的祸事,挨了打还不敢走,小心翼翼递了热帕子过去。

  “玉姐儿还没嫁人呢!”程贵一声冷笑,厌恶道:“你少在这儿跟我充夫人娘子,家里有什么活赶紧去干,要是笨手笨脚的,回头就把你拿去卖了!”

  如今没有进项,家里哪里还请得起伙计仆妇?吃饭穿衣洗东西打扫院子,凡事都靠媳妇和女儿的两双手,只等养好了伤,赶紧回乡下做点小本生意。

  雨桐茫然的出了门,看着小院里的飘落的细碎雪花,就同无根无本的自己一样,不知道会飘零道何处。

  心中甚是后悔,不该为了和秋绫争一时之气,把剩下的体己银子给用了,----要是眼下身上还有百把两银子,哪至于落到这般凄凉境地?

  想到此处,心中越发苦涩难言。

  忽而随意一瞥,玉姐儿正满目怨恨的看过来,冷声道:“还想着自己做姨娘那会儿呢?大白天的别发梦了!”

  ----也难怪她心生怨恨,之前的日子虽然不说如何富足矜贵,总归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顶多做做针线罢了。

  现如今,程家被这个祸害精弄得倾家荡产,父亲还被打烂了腿,躺在床上,自己的嫁妆和将来更是没着落!

  等回到乡下,岂不是要给那些锄地种田的莽夫?

  和姐姐翠姐儿一比天上地下,心都灰了。

  雨桐一个无权无势的婢女出身,娘家的人又指望不上的,身边也没银子,还给夫家惹来了这么大的祸事,哪里还敢摆什么继母的资格?

  一句也不敢辩白,只道:“我去烧饭。”

  从前在谢家做丫头的时候,学得都是如何服侍人、如何做针线,哪里下过厨?这还是连着呛了好几天,去问了隔壁媳妇,给了一根银钗,方才慢慢学会了生火蒸米,摆弄两个简单小菜。

  可惜做饭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熟练的。

  这几天,雨桐没有少受丈夫的白眼,还有玉姐儿的冷嘲热讽,却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满,----一则没有底气,二则新手做的饭菜的确不太好吃。

  此刻刚升了火,满屋子都是烟熏火燎雾蒙蒙的,雨桐被连呛了好几口,刚要出去透透气,就见玉姐儿冷冷的目光扫过来,只得又回了厨房。

  不由想起从前在谢家的日子,丫头仆妇们见了自己,都得给几分脸面,公子爷跟前也说得上话,身份虽是奴婢,却一样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鼻子一酸,热泪无声无息的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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