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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六次重生【2】


阳台上没开灯,手机的荧光连同那一行小小的字倒映在他的瞳仁里。林垂檐的眼眶有些微微湿润。这是他这一天里收到的第一个祝福,尽管在重生之前被他忽略了无数次。

        这个不知道来自于谁的生日祝福让林垂檐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许,他深深吸了口气,把手机熄屏重新收回口袋,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阳台外的夜幕,关上门回到了卧室。

        他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然后用明天一天,彻底扭转他和楚稚酒的命运。

        第二天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林垂檐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大口喘息着,睡衣被他挣脱,大片白皙的皮肤裸露在空气里,细细地战栗着,凌乱的头发挡在眼前,然而那急促的鼻息足以彰显出他内心的恐惧。

        他做噩梦了。梦到的不是末日,而是楚稚酒一次次从他面前走过,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触及他的衣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抽屉里掏出一把枪,在满地破碎的玫瑰花瓣里,依靠着窗台用枪指着自己的心口。

        “砰!”

        紧接着他便如同一只折断翅膀的鸟一般从窗台翻身而下。画面一转,林垂檐又来到了楼下,楚稚酒鲜血淋漓的尸体就摔在他的跟前,那双昔日里总是焕发着璀璨光彩的眼睛一点点变得空洞,却还看着他的方向,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在和他说着什么。

        “啊!!!——”

        林垂檐从梦里惊醒。屋外已经是天光大亮,阳光从没有拉窗帘的那一半窗户照进来,金灿灿地铺了一床。他浑身上下出了一层薄汗,胸膛剧烈起伏着,长长的睫毛被汗水拧成一绺一绺。

        敲门声再次响起,随着而来的还有那道让林垂檐在睡梦里都为之揪心的声音。

        “哥?哥?你在吗?”

        楚稚酒怎么来了?

        林垂檐来不及换衣服,去卫生间匆忙地洗了把脸,趿拉着拖鞋就去开门。

        门打开,门外站着的除了楚稚酒,竟然还有一个看上去和楚稚酒年龄相仿的男生。

        那男生穿着件灰色的连帽外衣和牛仔裤,黑框眼镜,厚厚的刘海,但能看出来五官轮廓还是蛮帅气的,跟楚稚酒勾肩搭背地站在门口。门一开,俩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林垂檐身上。

        林垂檐:“……”

        他没忘自己是个什么装扮。

        他有些尴尬地往后缩了缩身子,把他们让了进来,一边暗暗腹诽,心道这楚稚酒带人来怎么不提前跟他说。

        楚稚酒站在门口一脸惊愕,看着他哥白皙的脸噌地一下就红了,脸上没擦干净的水珠从乌黑的鬓发间滚落,沿着修长的脖颈滑到性感的锁骨上。

        青年睡衣扣子半开,大片肩颈都裸露在外面,然而在看清楚门口的人是谁后立刻伸手把自己的衣服拢了起来。然而夏天的睡衣本就单薄,他拢起上边,下摆就不由地被掀起了半截又落下,一闪而逝的白皙柔韧的窄腰。

        他的眸子深处暗了暗,随后轻轻一挑眉,转身关了门。跟他同行的韩岩已经被林垂檐请进了沙发上,林垂檐给他到了杯茶,便匆匆地回卧室去换衣服了。

        等林垂檐从卧室里走出来时,他的模样已经和之前判若两人。米色的居家服,松紧带长裤,头发也被梳理得服服帖帖。楚稚酒坐在韩岩旁边,听见声音抬头看过去,正好对上林垂檐稍显复杂的眼神。他怔了怔,随即笑开了,一双桃花眼清澈透亮。

        “哥,你自己昨天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我没接,你就没料到今天我会来找你?”

        林垂檐懊悔不已。他坐到两人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其实……也没什么事……”

        他昨天临睡前也没想好该怎么和楚稚酒沟通这个问题,尤其是在还有外人的情况下。

        楚稚酒适时地给他们作了介绍。

        “哥,这是我大学室友,好哥们,韩岩。韩岩,这是我哥。”楚稚酒推了推旁边的人,韩岩抬起头,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眼镜儿片下的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多少流露出一点紧张。林垂檐哑然失笑,伸手和他握了握。

        他宕机了一晚上加一早上的脑子终于开始转动了,他没有忽视掉韩岩那眼底微小的情绪。难道说这个韩岩,就是楚稚酒的那位?

        那么楚稚酒带他来自己家的意思,莫非就是……

        林垂檐一下子有些激动,这么一来就好办了,他只要对俩人之间的感情表现出充分的支持,并利用自己恶补的知识努力开导俩人,说不定楚稚酒就不会产生那种偏激的情绪,从而导致做出那样错误的抉择。

        如果面前有镜子的话,林垂檐应该就会发现自己的眼睛在此刻有多亮。

        “你们俩认识有多久了?”

        沙发对面,楚稚酒和韩岩对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大半年吧。”楚稚酒说。他有些困惑地看着对面非要把他们留下来说会儿话的林垂檐,忍不住问:“哥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我请假了。”林垂檐道。都世界末日了,他还上个鬼的班。不过才认识大半年就在一起,会不会有些不太靠谱?他心里琢磨着,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半点。

        “那挺好,刚听你们说,你俩是室友?”

        “对。”

        “那你们应该也是一个班的,学的都是生物制药?”

        “不是,我们寝是混寝,韩岩是人工智能学院的。”

        “哦,这样啊。”不同的专业,将来不是同行,还行,就是以后的工作地场所要是太远肯定影响感情,嘶!我想这个干什么,目前要紧的是解开楚稚酒的心结。

        不怪他想偏,主要是楚稚酒看上去实在是太过于正常,和那天举着把枪对准自己毫不犹豫扣下扳机的狠戾少年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林垂檐一时间也摸不到他的症结在哪里。

        “那你们的事儿,周围的老师同学都知道吗?”

        “啊?”楚稚酒咬了一口切好的芒果,思索了一下,道:“当然。”混寝还是老师安排的呢,他俩关系好周围人都知道。

        “哦……那他们是什么态度?”

        “没什么态度啊。”楚稚酒咽下芒果,有些奇怪地看着林垂檐,“哥你今天怎么了?”

        “没事没事。”林垂檐松了口气,楚稚酒的反应不似作伪,这就推翻了他的第一个设想,楚稚酒因为自己的性向在学校里遭受了校园暴力。不过想来也不太可能,楚稚酒从小练拳击,也不太有人能欺负到他头上。那么就是他和韩岩之间存在什么难以解决的矛盾。

        林垂檐将目光转向了韩岩。

        “韩同学,你的父母家人……都知道吗?”

        韩岩冷不防被点名,眼底的紧张和防备都快要溢出来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我、我……”

        他还没说出口,楚稚酒就替他回答了。他嗓音淡淡,似乎有些不悦:“韩岩父母早亡,亲戚都不愿意靠近他,在我之前他都是一个人生活。”

        林垂檐没想到韩岩也是如此这般的身世,登时默然。怪不得俩人能惺惺相惜走到一起,这大概就是同类相吸吧。林垂檐的语气不由得更加柔和。

        “没事,以后你和阿酒在一起,也可以把我当成你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来找我。”

        韩岩倒没什么反应,依旧垂着脑袋,自顾自地盘着手里那枚小黄梨。楚稚酒却蓦地抬了头,目光有些怪异地盯着林垂檐。

        林垂檐以为他还在因为自己提到了韩岩的伤心处而怪自己,忍不住俯身伸手摸了摸他蓬松的脑袋,柔声道:“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无论你是什么样子,哥都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他轻轻勾起唇角:“哥哥永远爱你,阿酒。”

        俩人下午还有课,临走时林垂檐把他们送到了门口,一手拉着一个,满面慈爱地嘱咐道:“以后要好好相处,不要随意闹矛盾发脾气。尤其是阿酒,不要老是使小性,听明白了没?”

        楚稚酒:“……”

        韩岩:“……”

        “对了,还有一件事。”林垂檐忽然想起了什么,一头钻进了房间,片刻后拿着两张票走了出来。

        “为了庆祝我们三个今天的相识,今晚上我们去山上露营,怎么样?”

        好说歹说,俩人才把票收了起来。林垂檐身心通畅地坐会到沙发上,点了个外卖,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又重新检查了一遍之前收拾好的在山上短期居住所需要的物资,然后一趟趟地把它们搬到了车里。之前的预设里没有韩岩这个人,但如今是肯定要带着他一同逃难,所以需要的东西就更多,还好他买的是辆性能不错的大suv,东西再多也能装得下。

        做完这些,已经是下午两三点了,他想了想,闭着眼睛回忆了会儿,然后凭着印象拨通了一个号码。

        “对,我是杜栩的老师,我姓林,之前在山里支教过……没有没有,杜栩在学校表现很好,老师们都很喜欢他。”

        “他向您提起过我啊?那就好办了,麻烦您在他放学的时候和他说一下,晚上七点我在高架桥口等他,对,他的作业在我手里,但我现在不方便回学校……”

        “麻烦您了!”

        向住在杜栩隔壁的杂货铺老伯交代完,林垂檐松了口气。

        他打开网页浏览了一些无关痛痒的新闻,然后在几个比较大的论坛上匿名发布了一些预测末日到来的帖子。他几乎用尽了自己毕生所学的科学知识企图让自己的“预测”更加真实可信,但下面依旧一群喷他的。更加悲哀的是没过多久他的账号就被以“传播封建迷信,营造恐慌氛围”为理由封禁了。

        林垂檐:“……”

        他只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

        时间过得很快,几乎是转眼间就到了他和楚稚酒俩人约定的时间。傍晚五点整,林垂檐拨通了楚稚酒的号码,然而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林垂檐又拨了两通,甚至还给韩岩打了一次,都是无人接听。

        就在林垂檐打算直接过去的时候,楚稚酒回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充斥着浓浓的困意,似乎是在睡梦中刚被吵醒。

        “喂,哥?”

        林垂檐几乎要气得跳脚。“你忘了我们今晚上要去做什么?”

        那头传来窸窸窣窣坐起来的声音,楚稚酒似乎是从床上下来走进了卫生间。

        “不是哥,你玩真的啊?”楚稚酒关上卫生间的门,压低的声音才稍微清晰了起来。

        “当然,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

        “啧……”楚稚酒那头没了声音,隔了片刻,才道:“今儿不行呢。”

        “怎么不行?”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林垂檐心急如焚。

        “今天不太方便。”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声音有着惑人的磁性,又带着去不掉的懒倦。林垂檐听到楚稚酒脸伸到水龙头下面冲,声音夹杂在哗哗的水声里。“去不了了哥。”

        “为、什、么?”林垂檐几乎咬牙切齿。

        这次那头停了许久,水声戛然而止。楚稚酒拿起毛巾擦脸。

        “韩岩在我这儿……嗯,他不太方便。”

        林垂檐:“……”

        他大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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