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老季，我好难过。”

        “不就是忙了点吗？怎么就不够爱了。我又不是故意忘记她生日的，我那几天我那几天，忙的都在警局打地铺了。还出去鬼混？我他妈吃饭睡觉都得掐着点好吧。”

        季辰谙今晚很郁闷，他做错了什么，要陪一个酒鬼在这种嘈杂的鬼地方虚耗光阴。季辰谙脑壳有点疼，被吵的。而身边的酒鬼还在那儿絮絮叨叨的讲述他失败的感情史。季辰谙没有记错的话，这是继他调来津宁小半年里，官沫第七次失恋，准确的说是被分手。

        官沫分过多少次，季辰谙还真不知道，一来，他们两家虽是世交，但官沫爱玩的那些，季辰谙不感兴趣，更不愿意参与；二来，他十八岁之后就出国了，毕业后又去了京城工作，期间就没联系过。要不是他回了津宁，两人又恰巧成了同事，他们之间多半偶尔回家的时候遇上，点个头就算打招呼了。季辰谙依稀记得，这人交第一个女朋友的时候还在上小学，11还是12岁来着，反正差不离。

        官沫这人以前行情还是不错的，长得好，家世好，天之骄子，身边永远不缺人，都是他甩别人，据说自从进了警局后，每次都是被分手。也不知道是这地儿风水不好，还是这里克他，又或者缺德事做多了遭了报应。

        “辞职，我他妈要辞职。”

        “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就哥们儿这条件，什么样的找不着。我他们明天就换新的，换更好的。”

        “老季，你说说，我不够帅吗？身材不够好吗？床上功夫不够好吗？还是，不够有钱？家世不够好？”

        “为什么，我的爱情能不顺到这种地步老季”

        季辰谙难得搭理那醉鬼，揉着发疼的脑袋，将一直胡言乱语的醉鬼仍在沙发上，起身出门去了洗手间。

        外边大堂今晚有人包场过生日，派对主人很热情，欢迎新朋友加入，但官沫知道季辰谙喜欢清净，所以要了包厢自己玩，没去人家的生日派对凑热闹。

        走廊的光线很暗，季辰谙看着指示牌摸索着找去了洗手间。

        “抱歉”

        “对不起”

        季辰谙下意识拦住被他撞得一踉跄差点摔倒的女子，还未站稳，两人就同时说道。

        女子抬起头，噗嗤一下笑了，“抱歉，转角没太注意。”

        “我也没太注意，对不起。”季辰谙尴尬的笑笑，讪讪的说道。

        “都有错，就别再说抱歉了，好吗？”

        “好。”

        季辰谙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但一直组织不好语言，便点点头，让出路，让女子先行离去。季辰谙总觉得女子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季辰谙依稀记得谁说过，对女孩子说，‘你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十分老套的搭讪语录。可他真的觉得，女子很眼熟，一定在哪里见过。

        季辰谙平日里看着有些高冷也不爱说话，但嘴还真的不算笨，之所以张不开嘴，究其原因是词到用时方恨少。他是混血儿，奶奶和外公的中国的人，爷爷是葡萄牙裔，外婆是意法混血，家里会中文的就只有奶奶、外公和爸爸，奶奶在他五岁的时候就过世了，爸爸工作忙，常年不在家，爷爷葡萄牙语中混着中文，妈妈只听得懂，但不怎么会讲。他的中文，是外公教的，后来去了国外，就不太讲中文了。现在中文能正常交流，还是去京城工作后慢慢捡回来的，在京城的时候，他那口音没少被人洗刷。季辰谙有一关系好的女性朋友，对方嘴瓢的时候管他叫老外，虽然他外貌偏欧化，但理论上讲他有1/2中国血统。

        季辰谙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女子，便不想，甩甩脑袋，继续往洗手间而去。

        季辰谙用冷水洗了把脸，发疼的脑袋清醒了不少，擦干手上的水，太不走出洗手间。

        刚走出洗手间，便见不远处的楼梯间的大门打开了，有个男人步履蹒跚的走出来，扶着墙缓缓往前走。

        走廊光线很暗，但季辰谙总觉得前边的那个男人有点熟悉。季辰谙笑了笑，今晚怕不是中邪了吧，哪哪都能遇见有点眼熟的人，前方的男人，还有刚才刚才走廊撞到的女人。

        突然，一个名字窜入季辰谙的脑海中“姚绮蓁’，刚刚那个女人，好像是姚绮蓁。虽然穿着打扮很不一样，但那带笑的眉眼，不就是那天在法庭外的走廊上看见的一模一样吗？

        “姚绮蓁”季辰谙默默的念了几遍这个三个字，原来，私下里的姚绮蓁，是这个样子。

        也不怪季辰谙一眼没认出来。

        那日，姚绮蓁穿着一身黑的职业套装，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妆容跟她在法庭上一样凌厉，整个人看着咄咄逼人，很不近人情。虽然，在法庭外遇见的时候，她很和煦的冲季辰谙笑了笑，但随后的印象过于深刻，立刻便将她在季辰谙心底留下的初印象抹杀的一干二净。

        然而，刚才那个女子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都很难让人把她和那日的姚绮蓁联系在一起。谁会把能将人烤化的毒日头和春风和煦的暖阳联系在一起，怕是疯了吧。可姚绮蓁，工作和生活上，就是这么两极分化，跟两个人似的，或许，真的是两个人也有可能。毕竟，姚绮蓁相似的长相，就他知道的，就有第二个，也不知道，这种顶级长相，怎么做到比大众脸还容易撞脸。

        那个生命终结在十五岁的少女，和姚绮蓁只有五六分相似，如果她好好的长大，可能像的会更多，但姚绮蓁和刚才的女子，除了气质，相貌和身材简直一模一样，他们要不是一个人，季辰谙都不太相信。

        季辰谙又想起了那个十五岁夭折的少女，女孩儿叫什么名字来着，对了，叫‘卓子瑶’，和他同岁，和爸爸同一年过世，忌日只比爸爸晚十来天。女孩儿生在桃花盛开的三月初，十五年后又在一个桃花还在绽放的三月中旬离开。

        那年清明，季辰谙去扫墓，经过女孩儿的墓，见墓碑前放着一支桃花，便多看了一眼。看清女孩儿的生卒年后，顿觉很可惜，那么好的年华戛然而止，真的很可惜。

        她生前，应该很喜欢桃花吧，所以，来看她的人，便给她带了桃花。

        送她花的人，应该是很喜欢她的人吧，这个季节，桃花都开败了，但墓碑前放的那支，一点都不输正当季的桃花。

        娇艳欲滴的桃花合该配花季的美丽少女，若她还好好的活着，该有多好。

        那之后的很多年，每年爸爸忌日的时候，季辰谙都会顺便给少女带一支桃花。

        一晃十二年了啊，爸爸过世十二年了，谁也没想到，当年至亲骤然离世，崩溃大哭，感觉天塌了的十五岁少年，最后会成为了一名为逝者最后发声的法医。

        时间，真的会改变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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