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杀了侯爷-4
105
慕裕呆若木鸡坐在桌边,像一尊木雕,任由家将处理他脖颈处伤口,药粉灼烧伤口他好似没有感觉,一动不动,眼睛直直盯着桌面上的一点。
家将处理完伤口瞧他还是这般模样,有些担心,忍不住问:“侯爷,刺客何人?”
慕裕似乎没听到,毫无反应,愣坐许久他才好似反应过来自己脖颈处的伤处理完,摆了下手让人都退出去。
又坐了一会儿,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屋脊,是黑影消失的方向,此时空荡荡,只有冰冷的月光,连一只夜鸟都没有。
回忆着刚刚黑影最后离开时的眼神,悲痛、仇恨交织。
匕首刺向他的那一刻,小鬼是真的想杀他的。
他寻了她三年,再见面她竟恨他如此。
她恨到一句话不愿与他说。
不愿让他知道这三年她在哪儿,经历什么,为什么要来杀他。
他伸手摸着脖颈处的伤,微微刺痛,却抵不过心里的痛。
翡儿蜷缩在小床上蒙着头、咬着被子隐忍痛哭,却不敢发出太大声响。沉闷而压抑地哭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憋得满头满脸都是汗。她像个受尽委屈无处诉说的孩子,只能够埋头自己一点点舔舐伤口,一点点自愈。
屋内的人都被迷香迷住,睡得深沉,谁都不知道她此时小床上悲痛抽搐的她。
许久,她的身体终于平静,不再因为隐忍而抽搐。她掀开被子,扭头望着窗户,树影婆娑映在花格窗上。她神情呆滞,眼泪却像断了线一样大颗大颗滚落。
枕头又湿了大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鸡鸣,她才似疲惫般慢慢收回目光,闭上眼。
慕裕在窗前一直站到天明,他做了无数猜想,猜想“小鬼”可能是什么身份,她为什么会杀自己,每一种猜想都让他心如刀割。
她眼中的仇恨,刻骨铭心,这都是一把把刀割着他的皮肉他的心。
翡儿一天都没精打采,常常走神,挨了管事仆妇不少责骂。
她也听来取餐的慕裕婢女私下悄悄议论昨夜的事。
“刺客应该是侯爷寻了三年的那位姑娘。”
“那姑娘是什么人,以后会成为咱们主母吗?”
“估计不会,侯爷都伤成那样,就算侯爷痴情不计较,老夫人也不能同意,就是老夫人同意,那姑娘也不会答应的,否则不会将侯爷伤成那样。那可是喉咙,稍稍偏差是要出人命的,她是真想杀侯爷。”
“可惜了侯爷一片痴心,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没福分。”
两名婢女离开,翡儿稍稍发了会呆,继续打水。
随后她听到慕裕满城寻找昨夜刺客。
一连几日翡儿都有些恍惚,所幸每人注意她。
慕裕一直寻找几日,一点消息也没有。他不知对方姓名,不知对方容貌,只凭借一张面具和一个绰号,如同大海捞针。
偏巧这日傍晚他收到一封信,落款是小鬼,约他子时在佛寺后的树林相见,只他一人赴约。
慕裕欣喜终于有了小鬼的消息,又忐忑见了面要面临什么。
秦合劝他,如此情况即便对方是那位姑娘也不可贸然赴约,慕裕未听劝,单独赴约,责令不得任何人跟着。
慕裕早早到了林子,坐立不安,在林子中踱来踱去不安地等着小鬼。
亥时还未见小鬼来,他有些担心对方不会赴约。他有太多的话要说,太多的问题要问。
大概子时一刻,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刚一转身,一把寒光长剑迎面刺来,他下意识躲开。
看到月光下的面具,他心绪纷乱。对方毫不留情,招招逼向命门。他一边躲闪应对,一边询问:“你要杀我,也告诉我为什么?让我死得明白。”
来人一句话不说,手上的剑招更加凌厉。
“小鬼!”
剑再次向他喉咙刺过来他再次没有躲,拿命赌一回。
黑影的剑没有丝毫犹豫,直取喉咙,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冲出一个人打开剑锋护住慕裕。
冲出的人正是秦合。
小鬼见此更是拼了命,招式都显得疯狂没有章法。
慕裕吼住秦合,命他退下。
“小鬼,你告诉我为何要杀我?”
黑影见今日不能得手,准备离开,慕裕哪里再次允许她离开,急忙追上去,一直追出树林来到大街上,慕裕拦住黑影。
黑影再次动手,她的功夫稍逊慕裕,慕裕无心与她交手,多次相让,最后逼不得已出手打掉对方的剑,将对方逼到墙边。
“让我看一次你的模样,我不想你再离开,我不知何处去寻。”
黑影打开他的手臂,朝旁边躲过一步,此时秦合也追了过来。
黑影道:“我是夏国人。”
慕裕震惊,瞠目结舌一阵:“你不是宋国人?”
“我当初骗你,你知道为什么了,那就受死吧!”抽出匕首朝慕裕刺去。
慕裕愣神,未有想去躲,秦合再次出手拦下。黑影见此,没再纠缠,转身越过街道旁屋舍没了踪影。
慕裕此时方从震惊中回过神。
一切都明白了,他做了无数种猜想,从没怀疑过她是宋国人的身份,她说的每句话,他都当真。
他领兵灭了夏国,小鬼怎么可能不恨他入骨,不想亲手杀了他。
他在街道上愣站许久,秦合也不敢上前劝说。他清楚侯爷和那位姑娘此生再无可能,他们之间隔着家国仇恨。
慕裕一夜无眠,坐在书桌后,盯着手中的银色面具不断摩挲,想着曾经在云州经历的点点滴滴。
虽然不知相貌,不知姓名,不知彼此身份,但他已经把对方放进心里,把她当成一辈子要相守的人。
原来从相遇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注定是错误的。
他心中开始怨恨,怨恨自己不是夏国人,怨恨小鬼不是宋国人,怨恨他们最初的相遇,怨恨命运捉弄。
翡儿回到房间,燕儿不知道何时已经醒了。燕儿迷迷糊糊地问:“翡儿姐姐你去哪儿了?”
“肚子有点不舒服。现在没事了。”翡儿劝道,“快睡吧!”
燕儿疑惑问:“吃坏肚子了吗?”
“是。”
燕儿关心道:“厨院的管事就知道刁难你,肯定没让你吃好,你要小心些。”
“知道,你也是,伤还没痊愈,快休息。”
燕儿应了声,安心地睡了。
月底很快就到了,侯府的宴会如期举行。这次宴会表面上是老夫人的寿宴,但私下也算是信安侯加封进爵的庆功宴。前来祝贺的官员络绎不绝,侯府热闹非凡。
侯府从两日前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当天府中上上下下人人忙得脚不沾地,厨房要准备宴会各种酒菜,是最忙的地方。虽然请来了京中大厨,府中下人也分配了一部分过来,还是忙得团团转。
天没亮翡儿就被安排挑水、劈柴、洗菜,准备各种东西,一刻未停,连汗都来不及擦。
快进宴会时,管事见翡儿在刷盘子,指使着她:“别在这儿偷懒,去搬酒去。”
翡儿讶然看着管事,这种体力活不需要她一个姑娘上手,管事又借此刁难她,将她当小厮使。
管事又厉声催促,她放下手中盘子,起身跟着另一个管事去搬酒,然后将酒装壶,由婢女和小厮端到客桌去。
翡儿望着一个个端走的酒水愣了一会儿,恰时一个婢女拽了她一把,责怪:“你怎么还在这儿闲着,庄姑姑正到处找你呢!”将她朝西跨院拽。
“什么事?”她踉踉跄跄跟着婢女。
“自然是今日宴会歌舞助兴的事。”
“我都不会。”
“你别和我说,你和庄姑姑说。”婢女步子更快,将她拽得跌跌撞撞。
教习的庄姑姑见到她过来,将她上下打量一遍,抽过旁边的一把剑丢给她。
她吓得连退两步,惊慌失色。
“听说你会剑舞,舞一段我瞧瞧。”
“我不会。”翡儿摇头摆手。
“她们说你会。”庄姑姑指着燕儿等几位夏国姑娘。
翡儿微惊,望向燕儿等人。
燕儿急忙走上前来,小声道:“我听哥哥说过,以前皇家宴会上,你和家中姐妹表演过一段剑舞。现在是救急,原本准备的一支独舞,因为怜柔摔伤了腿,实在站不起来了,所以我想到了你,你就救怜柔一命。”
翡儿顺着燕儿的眼神望过去,看到一旁脸色泛白,捂着腿面露痛苦的怜柔,怜柔也向她投来祈求的眼神。
她还在犹豫,庄姑姑催促她快点,马上就要去表演了。
她又想了下,不能白白让怜柔丢命,弯腰捡起长剑。
一套剑舞行云流水,庄姑姑看了满意点头:“算能上得了台面。”命她立即去换舞衣。
翡儿看着手中的长剑,没有剑刃,剑尖也是光滑圆润,剑握在手中也无甚重量,锋利度还不如孩童玩的木剑,想杀人根本不可能,最多当成一截棍子用。
“姑姑,侯爷是武将,今日是咱们侯府宴会,用这样的剑会不会太丢侯府的脸,丢侯爷的脸,让别的大人和将军们笑话?”
庄姑姑闻言怔了下,仔细打量她,她夏国人的身份摆在那儿,不得不让庄姑姑生疑。
翡儿露出怯懦神色,小声道:“姑姑若是觉得不妥,便当我多嘴了。”
庄姑姑冷笑一声,没有给她换剑。
宴会分为前后两个席面,后面的主要是女眷们,侯府的女眷相陪,几位夫人在老夫人处说话。前面是慕裕在招呼。
酒过三巡,便安排歌舞助兴,众位客人都沉浸在轻歌曼舞中,随后便是翡儿的剑舞。
众人一听是剑舞,都来了兴致。一位将军道:“软绵绵的舞我这粗人看不出个道道来,剑舞我懂。”另有一位将军也跟着附和。
慕裕并不知道今日还有剑舞助兴,秦合上前解释:“独舞的舞姬受了伤,临时换成剑舞。”
恰时便见到一位身着赤红舞衣的女子走进来,手中握着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
慕裕迟疑下,想起来这名舞姬,是上次被他罚到厨院去的婢女,叫连翡儿。
她是连国公府的女儿,会剑舞倒也不奇怪,毕竟连家这几辈里出了好几位女将,最有名的便是连国公的小女儿连青玉。他常听闻此人,只是战场上从未交锋过,只知最后与兄长率领的左军战死嵌谷关。
此时看着面前握着长剑的连翡儿,他心头微微刺痛,莫名心慌,生出一种不安。
翡儿冲上座和周围的宾客抱拳施礼后,便提起长剑挥舞。舞姿刚柔并济,一招一式形神具备,眉目间也生出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英姿爽气,不过几个舞姿便吸引住了宾客们的注意,特别是武将们,更是拍手称好。
慕裕觉的头脑有些昏沉,看着厅中赤红的声影有些模糊,秦合低声询问:“侯爷是不是喝多了?”
慕裕看了眼面前酒盏,不过小小三杯,他的酒量虽不好,也不至于此。
“没事。”他摆摆手。
翡儿一支舞结束,一位武将道:“意犹未尽,不知姑娘可否再舞一支?”亦有其他武将相应,在座的宁王也赞成,慕裕不好驳了宁王颜面,便让翡儿再舞一支。
翡儿看了眼手中的长剑,笑着对众人道:“既然诸位贵人想要看奴家舞剑,奴家不敢扫诸位的兴,不知可否为奴家重换一柄长剑?”
众人方注意到翡儿手中的长剑只是一个供观看的玩意,毫无剑锋,宁王笑道:“原来姑娘刚刚舞剑中缺少的那点韵味在这。”立即命人去取佩剑。
宁王身边的人有些担心,提醒宁王一句,宁王不以为意,只让人取来便是。
翡儿接过宁王随从递上来的长剑,是把好剑,剑刃锋利,剑尖寒芒如刺,她笑着向一位将军讨要了一杯酒,将酒浇在剑身,转身便挽了一个剑花,酒水如珠洒满大厅,剑锋配着冷酒,剑气更厉。
一开一合一回旋间,凛然肃杀,武将们看得浑身绷紧,却又热血澎湃。
慕裕只觉得心头的疼痛又加剧几分,面前人影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他低首拧眉,忽而听到厅内一声急呼:“小心!”
他惊恐抬头,寒气直指喉间,赤红身影如一只展翅的猎鹰迎面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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