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故人-6
阿遇哄望儿午睡,轻手轻脚出门,正碰上隔壁白衣人走出来。
他拱手施一礼。
白衣人扫他一眼,对屋内吩咐:“去准备一套银针。”
卜青玉愣了下,走到门前看到外面的阿遇,知晓师父是要支开她。
她未有多问,应声离去。
阿遇跟着白衣人踏进房间,白衣人径自在矮桌边坐下,随手一挥屋内一侧的暖炉移到矮桌对面。
阿遇道了声谢,在对面落座,瞥了眼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水,动手亲自煮茶。
白衣人未言,静静看着阿遇每一个娴熟动作,直到一盏茶煮好奉到面前,他才笑着开口:“未想到会再见。”
阿遇不奇怪对方能认出他来,他这皮相身骨能够瞒过卜青玉和世人,瞒不过白衣人的双眼。对方本就是神秘之人,让人琢磨不透,经过千年修行,到了什么境界他也猜测不到,也许对方知道的比他想象的更多。
“对不起。”
白衣人饮了口茶,轻笑:“时隔千年,朝代更迭,人世轮回,这都是天意,前尘往事、恩怨是非于我而言虚无缥缈,我不喜不恨。你当初是有心还是无意,我不感兴趣。”
阿遇闻言,自惭形秽。他做不到白衣人这般放下落得自在,相反时隔千年他的执念更深。
他转开话题:“前辈要带青玉回去?”
“你觉得呢?”
阿遇沉默,卜青玉常常念叨天筇山,念叨自己师父,念叨山上的老家伙们,和他说天筇山的生活,她心中是想天筇山,想他们的。
如今白衣人下山来,她不确定卜青玉心思。
无论回不回去,有件事他必须提前做准备。
他起身在坐具侧跪下,恭敬道:“求前辈莫告诉她我的身份。”
白衣人笑了下,“她最终会知道的。”
“能晚一天是一天,最好是晚到我不在了。”
“你是怕她恨你,还是怕她再次爱上你?”
他两者都怕。
他们被此折磨了七世,他没有来世可赌,怎能不怕?
“我只想陪她这几年,求前辈成全。”阿遇深深一拜。
白衣人顿了一阵,笑道:“她不愿回去,她想知道你们前七世都经历什么。你们的事情,我不会插手。”
“多谢前辈。”
白衣人放下茶盏,提醒:“那两个从九幽地府回来的人,别让他们伤了青玉。”
“晚辈会小心。”
白衣人看他面色不佳,身体虚弱,眉间微蹙,示意他伸出手,指腹搭在他脉上,眉头蹙得更深,目光几分同情。
“你的心脉经络还没有修复?”
“再有半载应该就能完全修复。”
“裂湖之毒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往生果只暂时救了你的命,余毒会一点点蚕食你的身体,损害你的心脉,不及时清毒,三年都活不过,别说九年了。”
“前辈是否有清毒、修复心脉经络的方法?”
白衣人收回手,笑着调侃:“你现在是我的徒孙,我这个做师公的没办法也要想办法。”
阿遇笑了下,这个称呼,他有些不习惯,毕竟第一世因为他是青玉的师父,他一直唤他前辈。
当然,当年唤这一声“前辈”也是挑衅和嫉妒。
面前人因为这个称呼和他争辩过。当年对方看上去只比自己年长几岁,对方坚持让他喊“张兄”或者“张大夫”,他执意喊“前辈”,否则就跟着卜青玉喊他“师父”,因为青玉站在他这边,最后对方妥协,不情不愿接受了“前辈”这个称呼。
许是活的太久,现在他不仅对“前辈”这个称呼不在意,还倚老卖老自称他师公。
他又问:“六十多年前,青玉逃婚拜入前辈门下,是巧合还是?”
“既是巧合,也是我有心引导。”白衣人坦诚,“我无法逆天而为,只能尽力让她这一世不再凄惨收尾。”
“多谢前辈。”
“她是我的徒弟,我何须你谢。”
阿遇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白衣人将话题重新转回清毒的事情上。
两人事情刚说完,阿遇打开房门,见到院子中那位官吏又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盒过来,卜青玉艰难应付。
阿遇走了过去,笑道:“师父先回房歇息,我来和他们说吧。”
卜青玉本就不善人情世故,更不喜欢与别人纠缠,能摆脱求之不得。
官吏想唤卜青玉被阿遇拦下,朝旁边的长椅指了下,“官爷不妨坐下来听我几句。”
官吏看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又不懂医术,和他说了意义不大,灰心叹息。
阿遇道:“官爷自己掏腰包花重金买这些礼品,显然目的不是为了给宁丞相府的三小姐医病,而是有求宁丞相。与其拐弯抹角去达成目的,不如将难处说与我听,我或许能够直接帮官爷解决。”
“这……”官吏显然不信他,认为他在说大话,官场上的事那么复杂,整个城门司都没有办法,自不信一个半大的孩子有办法。
“官爷若是不愿说,那我们也帮不上忙,我师父身体虚弱,需要安心静养,不能出诊。你们求上门的这事,我师父不会去的。退一万步说,我师父就算是要去,那也要身子完全养好了,最少也得半载,官爷若不急,年后再来。”
“年后哪里来得及?”官吏捶着掌心,焦虑着急。
“那我们爱莫能助了,官爷另觅他法吧!”阿遇说完转身准备走,官吏忙唤住他。
活马当死马医吧!
兴许说出自己的为难之事,反而说动了对方。
官吏请阿遇到一旁坐下,说起现在遇到棘手的事情。
白衣人站在门边看了须臾,他素来听力惊人,阿遇和官吏说的话,旁人听不到,他却听得一清二楚。笑着对卜青玉道:“你这个徒弟奸猾多诈。”
卜青玉斜了他一眼:“师父就这么不待见他?”
“现在就护着你的小徒弟顶撞师父了?”
“我不敢,只是师父对他有偏见。”卜青玉几带着几分置气。
“为师亲自为他清毒,还算不待见有偏见?银针准备了吗?今晚帮他清毒。”
“准备了。”
院子中,阿遇的一番话官吏听的一愣一愣的,拍手叫绝,临走的时候对阿遇千恩万谢。
卜青玉好奇问阿遇和官吏说了什么,阿遇笑道:“对他耍了个小聪明而已,以后不会来烦师父了。”
“你的小聪明?”卜青玉朝离去的官吏看了眼,那也是在官场摸爬滚打的人,能是被他小聪明哄骗打发的?
阿遇见她怀疑,拉着卜青玉进屋:“外面天寒,师父今日吹了不少冷风,可不能受寒了,我去看看望儿,估计快醒了。”
晚上白衣人为阿遇清毒,过程中阿遇受不住昏了过去。
连着几个晚上,阿遇每夜都好似受一遍酷刑,他怀疑毒没清干净,自己的命都断送在白衣人手中。
他恶意揣测白衣人是不是变相报仇,否则哪有银针清毒会这么痛,连卜青玉都疑问怎么会反应这么大。
当第七次行针后醒来,阿遇已经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酸软无力,双手连抬起来都费力,药匙都拿不稳,需要卜青玉喂。
他喝完汤药,对卜青玉抱怨:“师公是不是不喜欢我,想要我的命?没清毒前,阿遇行动自如,现在都瘫在床榻上了。”表现一副怪白衣人又不敢怪的委屈状。
卜青玉放下汤碗,责怪他:“你怀疑师公?”
“阿遇只是不解嘛!”
卜青玉抽出帕子帮他擦拭嘴角药,笑道:“师父发现你身上的心脉经络受损,顺便帮你修复,你只需要静养二日就能够下床了,月余身体恢复如初,你也不必受心脉经络带来的心痛和头疼折磨。”
“师公真的帮我修复了?”
“是,毒也给你清了,今日你就不需再行针了。”
“太好了,再行针,阿遇都要醒不过来了。”
“别胡说。”卜青玉磕了下他的脑袋,他轻叫了声,连带咳了两声,卜青玉帮他顺了下去,去端了杯温水过来喂他。
看着卜青玉紧张模样,心里乐着。
数日后,阿遇能够下地行走,白衣人也准备带望儿回天筇山,卜青玉和阿遇送他们出城。
临别时,望儿不舍地抱着卜青玉和阿遇哭了一场。卜青玉哄着道:“你是跟着姐姐的师父去姐姐的家,姐姐的师父很厉害的,你可以跟着他学文习武,而且家里很多的长辈,他们都会很喜欢你,很疼你。姐姐还有事情,用不了多久,姐姐就回家找你。”
“要多久?”
卜青玉想着慕逾留下的遗书,其他的几个地方相隔很远,阿遇的身体也不能远行,是要许久。为了不让望儿失望,哄道:“很快。”
“很快是多久?”望儿执着地问。
白衣人笑着揉了下望儿的头:“花开时。”
望儿没再纠结卜青玉的归期。
目送白衣人和望儿离开,阿遇身体有些撑不住,退了几步撑着车厢,呛了口寒风咳得直不起腰。
卜青玉扶着他上车,阿遇抓着她手臂虚弱无力,摇摇晃晃。她脑海中忽然闪现第七世慕郁的影子。慕郁最后病重时,几乎就是这般模样。
她愣了下神,看着阿遇的侧脸,与慕郁完全不同,心中暗暗叹了声。
阿遇进了车厢又咳了一阵才缓过来。
卜青玉调转马车,寒风迎面吹来,风中夹杂这细碎的雪粒。
阿遇也看到从车帘外吹进来的雪粒,拨开窗帘朝外看了眼,天空灰沉沉。
今年雪域的雪来得有些晚。
他放下车帘,取过旁边多额手炉递给车外的卜青玉。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我没事。师父为了耗费太多灵力修为,身子大不如前,不能受寒。”
“不算什么。”卜青玉没接。
“师父。”阿遇挪到车门边,将小手炉捧在手中放在卜青玉的后腰处。
卜青玉回头透过车帘缝隙看了眼他,回过头沉默一瞬,忽然唤:“阿遇。”
阿遇愣了下:“嗯!”
“你我是不是某一世相识?”
阿遇警觉:“师父怎么这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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