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夫可敌国-5
慕豫称病没有上朝,躺在临水凉亭内纳凉,看着亭外树下长衫公子垂钓,钓上来一条放生一条,一个晌午钓了四五条都被放生。
“田泽,你说会不会是荀长阁?”慕豫打着白纸扇悠悠开口。
田泽朝他看一眼,摇头笑道:“大人,你是对荀长阁有偏见。”
慕豫沉默一阵,又道:“这回不是。”给田泽分析,“荀长阁如此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嵇白所言非实?小郡王是他亲子,行如此危险之举,即便不是嵇白怂恿,也不会轻饶他。”
田泽反问:“如果真是荀长阁,他怎会拿小郡王的安危冒险?且不说小郡王有没有危险,他狠不狠的下心,单此事被长公主知道,他也吃不了兜着走。况且他图什么?”
“长公主对他信任有加,视为知己亲人,与长公主又育有一子,以他的才智,想要什么不能借助长公主得到,还要绕着弯子去投奔别人?大人,你是有偏见的。”
慕豫思忖片刻,此话虽然有理,但是他总觉得此事中有荀长阁的影子,被田泽这么说,他更找不出突破口。
心情有些烦,随手拿起一个鲜果,看了眼也没食欲,朝田泽砸去。
田泽正专心钓鱼,鲜果不偏不倚砸到他的肩头,手一抖鱼竿掉了,还未去抓,鱼竿滑进水里,被拖远。
他哎呀一声,惋惜道:“这么大一条鱼逃了。”捡起鲜果在衣服上擦了擦,一边啃着一边走回凉亭。
“大人,你别拿属下撒气,你的确对荀公子有偏见。”
“我为何对他偏见?”
“这……大人你心里比属下清楚。”
慕豫斜了田泽一眼,望向湖中,扪心自问,他是不是真的对荀长阁有偏见。
恰时一个小厮匆匆奔来禀报:“长公主过来了,还……”小厮吓得直哆嗦,结结巴巴道,“还带了口棺材,就停在正门口。”
慕豫迟疑一下,霍地笑了,一边起身整理衣衫一边问田泽:“嵇白如何?”
田泽望了望太阳,从昨日被带来到现在刚好十二时辰,“估计还活着。”
慕豫不紧不慢朝前院走,对小厮吩咐:“既然长公主都带了棺材来,那就随长公主的意。”小厮愣了下,立即跑去给暗室刑讯的家丁传话。
田泽好奇地问:“长公主想要人为何不昨日来要,今日抬着棺材来何意?到底是想人活还是死?”
“你说呢?”
颜青玉站在廊下,面若冰霜,目若炽火,前院的下人跪伏一地。
慕豫走到穿堂,正与颜青玉隔着院子相对,一名家丁从后面急匆匆跑过来,在慕豫身侧低声回禀:“人咽气了,临终前招了其父曾是宗氏家臣。”
慕豫琢磨了下,命家丁将人抬来,换了副笑脸走向颜青玉:“长公主这几日来小臣的府上有些频繁,小臣受宠若惊。”
“听闻丞相大人抱恙,特来探望。”颜青玉不冷不热。
慕豫目光越过颜青玉朝门外的棺材瞧了眼,“公主这……可不像是来探病。小臣不过是醉酒后身体不适,长公主怎么还将小臣后事给安排上了,传出去多让百官恐慌啊。”
颜青玉蔑了他一眼,质问:“人呢?”
慕豫轻松一笑:“原来不是给小臣准备的。”走到跟前拱手施了一礼,“长公主且到厅中稍坐,小臣已命人去抬了。”慕豫故意加重“抬”字。
颜青玉冷冷逼视,没有挪步。
慕豫又近前一步,“小臣有样东西要交还给长公主,还请长公主到厅中叙话。”慕豫微微压低声音,只有左右近身的人能够听到。
颜青玉不知他要耍什么花招,瞥见他诚恳又祈求的眼神,犹豫了下,移步茶厅。
婢女奉茶退下,田泽取来一个木匣捧到颜青玉手边茶几上,打开木匣,里面正是小郡王的那把袖箭。
颜青玉扫了眼,本不在意,忽然脑海一个记忆画面一闪而过,立即侧头盯着袖箭,拿出来打量。
“这是小郡王前日所持的袖箭,长公主是否觉得眼熟?”
“当年皇兄遇刺……”不可置信。
“正是,长公主认为是巧合吗?”
颜青玉再怎么不信任慕豫,在懿德太子的事上,她都信慕豫不会弄虚作假。
哪里会有这样的巧合?袖箭的样式一模一样,这种袖箭小巧灵活,射程远威力大,使用方便,一般都是用在暗处刺杀,即便是朝廷授权的兵器铺都不会卖这种东西,只有私下自己做。
袖箭是嵇白亲手所制,那他就和当年刺杀懿德太子的人有关系。
“他招了吗?”
“嵇白嘴硬,软硬不吃,最后也只是招供其父是宗氏家臣。宗氏国舅一脉被除,如今所剩的旁支远亲在朝担任一些无关紧要的闲差,或者是直接外派做个末流官吏,这么多年安分守己。”
“他们却不甘心安分守己。”颜青玉深思许久,这两日的事情都明朗起来。“对方意欲用望儿令你我水火不容,两败俱伤。昨日陛下早朝作为便是一个试探,也是他们的第一步棋。背后之人想借陛下夺权,一旦陛下尝到甜头,会疯狂听信背后人,对方也一步步在朝中站稳脚。陛下年幼糊涂,将来会成为背后人的傀儡。”
她望着慕豫,虽然他也扶持身边人,培养势力,这么多年明着暗着各种手段去揽权,唯有一点从未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心思,甚至还有几次故意退步相让。
如果当年不是因为他的退步,她又怎么会有翻身机会,能够与他这么多年在朝堂两立不相上下。
慕豫道:“这背后会有宗氏人,但主谋应该不是宗氏人,宗氏无人有此能力。此人藏太深。”
慕豫坐下来想了片刻,忽然问:“听说公主昨日给陛下送了一匹宝马与几位少年陪陛下打马球。”
“正是,陛下本就痴迷马球,前些天相求,我便寻了些马球不错的少年送进宫去。”
慕豫沉吟须臾,又问:“公主安排荀公子办的?”
“嗯。”
“少年们的身份还是要仔细查一查,毕竟是送进宫陪伴陛下。”
“荀长阁自会做得妥当,不劳丞相费心。”
“是。长公主对荀公子的信任无人能及。”
颜青玉听出话中有话,未做理会。
这时家丁来报,嵇白已经抬过来,人咽气了。
颜青玉没有去看,只是吩咐随从之人将人抬出去入棺。
慕豫送颜青玉出府,亲自扶颜青玉上车,颜青玉犹豫一瞬,将手臂搭上去。
慕豫笑着低语:“长公主回府还是将府中公子彻查一遍,包括荀长阁。”
颜青玉愣了下侧头看他。
慕豫温润一笑,未再言语。
坐进马车,颜青玉再朝外窗外看了眼慕豫,迟疑了下,命御者回府。
目送队伍消失在街口转角,慕豫还愣在原地,双目出神,似乎在想什么入神。
田泽拿着白纸扇走过去为他遮着太阳。慕豫回过神,打开白纸扇轻轻扇着,转身朝府中走,吩咐田泽:“去请崔伯益与江先生。”
颜青玉回到公主府命人厚葬嵇白,随后将自己关在了书房,谁也不见,连小郡王求见也让人带下去。
府中人见嵇白惨死,她面色骇人,也都识趣不敢去打扰。
颜青玉坐了许久,脑海里全是慕豫的话,如今朝堂已经不是她与慕豫两立,而是还有第三方,只是他们藏在暗处。
明处敌人好对付,暗处的敌人会打得自己措手不及,无力反击。
她也认真考虑慕豫的建议,先从府中的人查起。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是荀长阁。
荀长阁手中端着茶水推门进来。
“你怎么过来了?”颜青玉问。
“我在茶庄听说公主去慕府,担心公主安危便过来了。”荀长阁放下茶盘,将茶盏端到颜青玉手中,“公主节哀。”
颜青玉轻叹:“他本也有大过。”
“属下瞧嵇白身无一片好皮,受了不少刑。”
“他招认是自己怂恿望儿对慕丞相行凶险之事,本就是死罪。”
“属下失职,未有问出话来。”
颜青玉嘲笑一声:“你是没他心狠手辣,罢了。你回来正好,这几日府中朝中发生这么多的事,我心中烦乱,有些不舒服,明日准备带着望儿出城到别院小住几日散散心,府中的事情便交给你了。”
“望儿也过去?”
“是,平素没什么时间陪他,才让他犯下前日那般大错,我也带在身边教一教。”
“好。属下吩咐下人准备。”
“有劳了。”
慕豫听到颜青玉要去别院小住,知道自己的话她听进去了,次日继续称病不上朝,闭门不出。
早朝时,百官们很不习惯,以往长公主和慕丞相在,一点小事都会争执,但有个早朝的样子,现在只是少了两个人,却好似少了大半的臣工,冷冷清清,大臣们简单奏请一两件不太要紧的事情便退朝了。
数日后,没一个回来的。
早朝间有大人玩笑:“难不成丞相和长公主不上朝也杠上了,要争个高低输赢?”
又几日,早朝不再平静,陛下开始一起与朝臣讨论大事,但是很明显,最后的结果不是偏向丞相一党,也不是偏向长公主一党,而是偏向中立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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