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骨瞳-4
卜青玉带着阿遇来到将军府,杜长明已经听到下人来报,正朝外来相迎,在后宅院门前遇见。
杜长明瞧见卜青玉先是愣了下,即便知道这个大夫是个姑娘,真见到了,还是无法将她和医术高明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杜长明还是以礼相迎将卜青玉二人请到后院暖阁,本要请她稍作休息,顺便和她说夫人的病情。
卜青玉道:“路上听周公子说了。”
杜长明还是怕有什么遗漏,一边请她上楼一边又将病情细节与卜青玉说了些。
卜青玉刚踏上二楼茶厅,一位少夫人被两个婢女从后室搀扶出来。
瞧见少夫人的容貌,卜青玉和阿遇都惊了下,相识一眼。
杜长明上前扶着白蔻到茶桌边坐下,请卜青玉落座。
卜青玉道:“请少夫人去掉绢带。”
白蔻闻声,微微愣了下,解开蒙在眼上的绢带,朝卜青玉望过来。一双眼睛大而有神,双瞳清晰映着面前的人物,丝毫不像眼盲之人。
白蔻微微欠身一礼:“有劳姑娘了。”
卜青玉上前一步将白蔻眼睛细诊,未见任何问题,伸手搭在白蔻的脉上,除了积郁日久,身体出现的一些小毛病,并无大碍。这些小毛病并不会导致眼疾。
杜长明见她也没瞧出什么,怕有遗漏,将白蔻最初患病情况又重复一遍。
“内子最初只是看任何事物没有光彩,只见黑白二色,再艳丽的花朵服饰,在内子眼中只是黑白。十来日后就瞧不清东西,反而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怎样不该看到的东西?”卜青玉问。
杜长明犹豫了下,望向白蔻,白蔻接着道:“骷髅,任何人在我眼中都只是一具骷髅。”
“这倒是奇怪了。”卜青玉再次搭上白蔻的脉。
白蔻只觉有冰凉的东西从手腕处沿着脉搏向手臂、肩头游,然后慢慢顺着脖颈游到头颅,随后她便感知不到那个东西,最后在心口处感到一点冰凉。
卜青玉抬起手,那点冰凉在心口消失。
杜长明忙问可是看出什么。
卜青玉微微摇头,道:“将军可以请巫医前来瞧瞧。”
杜长明怅惘叹道:“巫医不是没有请过,当初怀疑内子是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请过几位名声在外的巫医,但是并不见分毫好转。”
“巫医也治不好?”
“是啊!”杜长明抓着白蔻的手,满眼怜爱心疼,“凡是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能请的人都请了。”说着又是一声无奈长叹。
卜青玉望着白蔻的眼睛,那双眼睛与普通人无任何区别,病症奇怪,病得又是那么突然,毫无预兆,多半是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巫医不该瞧不出、治不好。
卜青玉琢磨了许久,只能表示歉意,自己也无能为力。
杜长明满脸失望,白蔻却抓着杜长明的手安慰:“没关系,我现在已经习惯了,看不见便罢了!”
“为夫无用,让你受苦。”杜长明自责。
周棠送卜青玉和阿遇回客栈,在路上卜青玉一直在想杜少夫人的眼疾,这种病症她还从没见过。
阿遇见她愁眉苦脸深思,嘀咕道:“画虎画皮难画骨,杜少夫人能瞧见人骨更能看清人之根本,世人能换千张皮难易一身骨。”
卜青玉闻言抬头瞧他,小小年纪道理不少,这话也提醒了她。
她撩起车帘问马背上的周棠:“杜少夫人在得眼疾之前身边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周棠想了想,摇摇头:“未有,夫人性子温和,未出阁之前在侯府一直深居简出,嫁到将军府,更是深居内宅。”
深居内宅?
“前段时间杜少夫人因何失踪?”
周棠一震,不可思议的目光瞪着她,毕竟是后宅妇人,这种事情传出去不仅对夫人,对将军府和侯府都有损脸面。夫人失踪之事一直秘而不宣,寻找也是私下秘密进行。
“姑娘怎知?”周棠压低声质问。
“我在彦州见过杜少夫人。”卜青玉坦言道。
周棠也不再遮掩,将白蔻失踪之事简略说明,是因为白蔻得了眼疾后,每日看人畜皆是一副骨架,活在恐惧中,神志渐渐不清。一日杜长明带白蔻出门散心,一时疏忽被人掳去。
回到客栈,周棠对卜青玉的救命之恩再次道谢,言语了片刻。
在周棠等人准备回去,卜青玉忽然想到什么,唤住周棠,询问:“杜少夫人与杜将军是什么时候成的亲?”
“本年六月。”
卜青玉咀嚼一遍,点了点头,未多言。
周棠离开后,阿遇拉着卜青玉朝客房去,口中道:“他们都不坦诚相待,师父还替他们费什么心。”
“你是知道什么?”刚刚她与周棠叙话,瞧见阿遇在柜台边和伙计嘀嘀咕咕,想必是打听到了什么。
阿遇撇着嘴道:“去年年尾,杜将军府的二公子,也就是杜将军的弟弟,英年早逝,乃大悲之事,仅仅半年杜将军就迎娶了白侯之女白蔻为妻,即便两人有婚约,也不必如此着急,这不奇怪吗?”
“的确。”卜青玉点点头,又问,“杜二公子因何去世?”
“去年熙国沿海贼寇作乱,海盗猖獗,杜二公子随杜将军前去平寇,战死海上,尸首被海水卷走,未有寻到,想必已成东海鱼虾腹中餐了。”
卜青玉推门走进客房,坐在桌边思忖了片刻,抬眸打量对面在摆弄面具的阿遇,阿遇似乎把注意力转到面具上,对杜将军府的事情毫不感兴趣。
但他明明主动去打听,还将此时告知与她。
“阿遇,你到底想不想我为杜少夫人治病?”
“当然不想。”阿遇毫不犹豫答道,抱怨着,“我可不想师父劳心劳力。”
卜青玉笑道:“但你明日还要陪我去将军府一趟。”
“做什么?”
“治病啊。”
“可明天是冬月节,街上肯定许多好吃好玩的,节后再去不行吗?”阿遇抓着面具孩子气地道,“我想过节。”
卜青玉思量下,点头答应:“好。”
阿遇欢喜叫道:“师父最好。”
卜青玉笑而未言。
次日阿遇清早去唤卜青玉一起去街上热闹,发现人不在,这才明白卜青玉答应的“好”是他过他的节,她去她的将军府。
阿遇又急又气,立即朝将军府跑去。
此时卜青玉正坐在将军府后宅暖阁。二楼的茶厅中,白蔻依言摒退伺候的嬷嬷婢女,只剩二人。
“已无他人,姑娘请明言!”
卜青玉也不拐弯抹角,望着白蔻的眼睛道:“今日之言或许有唐突得罪之处,但除此之外,我已看不出夫人眼疾从何而来。”
“我听闻夫人与将军从小相识,幼年便定下婚约,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将军是杜家长子,备受老夫人疼宠,而将军还有一位胞弟,却并不受老夫人待见。”
“去年二人同去平寇,最后只有一人回来。夫人在彦州经历过画皮师之事,想必知晓人的皮相是可以重塑的。”
白蔻越听心越惊,忍不住质问:“姑娘意思,我的夫君他不是……”她不敢相信这个猜想。
“嗯!”卜青玉点头,“夫人的眼疾连太医和巫医都看不出问题来,最大的可能便是上天的警示,或者是去世之人的执念,希望夫人能够去看透一些东西。”
白蔻还不太能接受这样的说法,愣了许久。
卜青玉起身道:“我本可不走这一趟,今日之言,夫人若是信,日后可稍加留意;若是不信,就当我刚刚戏言陪夫人解闷。”
卜青玉走出茶厅,白蔻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离开将军府时,杜长明散朝回来迎面撞个正着。见到卜青玉再来,他心中欢喜,上前便问夫人情况。
卜青玉礼貌笑道:“我已与夫人交代,具体情况,将军可问夫人。”
后面要怎么处理,这话该怎么说,全凭白蔻信不信她,能信多少,她自己决定。
出了将军府大门,阿遇小跑过来。一脸怒气,冲上来就发脾气:“为什么自己过来也不叫上我?有危险怎么办?骗我说与我一起过节,却是来给别人医病,言而无信,太过分。”
卜青玉惊得懵了,一向乖巧温顺,说话软绵的孩子,竟然怒气冲冲质问她,好似她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原本见到阿遇来她还有些高兴,此时再高兴不起来,脸色也沉了下去,冷声道:“你是专门跑来教训我的吗?”
阿遇瞬间愣住,看到卜青玉冷若冰霜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关心过甚以至态度不恭,说话失了分寸,卜青玉真的生气。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此刻心中懊悔不已,想抽自己几个嘴巴。
“师……师父……”
卜青玉冷冷瞥了眼阿遇,朝客栈去。
阿遇愣了下,慌忙追上去,抓着卜青玉道歉赔罪。
卜青玉甩开阿遇手冷声道:“别叫我师父,我哪里敢收你这样徒弟。”
“我错了,师父,我不敢了,你打我骂我,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卜青玉本也没那么大的气,不知为何,阿遇越是道歉认错,她越不想原谅,理智知道他是担心她才会言辞过激,心中却过不去。
任凭阿遇怎么赔罪,卜青玉都一句话不说,回到客栈直接将阿遇关在了房外。
阿遇一直在门口拍着门道歉,他都不应。
不多久,门外没了声响,一直到傍晚,再没听到阿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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