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赵家
吴秀娥下定决心，一定要说服儿子，让儿子回家来。她将手机放在耳边，心里想的都是等会怎么和儿子说才好。
赵有才在电话快挂断时才接听。
吴秀娥立马喜出望外：“有才，下班了没有？”
“妈，我刚下班，什么事？这么晚还没睡觉？”
“有才，妈刚刚和景玉聊了会天，所以想着给你也打打电话。”
“景玉结婚后还有去上班是不是？最近太忙了，都没有问她婚后生活适应得怎么样。”
“景玉她挺好的，你不用为她担心，要操心就操心你自己吧！”
赵有才伸手，摸了摸额角的汗水，灰色的衬衣后背一片湿意，他难受得想立刻回宿舍洗个冷水澡，但还是忍住了，走到一个通风的地方，感受着窗外的炎热气息，回道：“我有什么好操心的，妈，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就是该享福的时候，不要想那么多，早点睡觉。”
“我哪里还睡得着啊！”吴秀娥声音有点哽咽，“我昨晚梦见老头子了。”
“梦见爸？梦见什么了？”
吴秀娥忍着哭腔说：“我梦见你爸怪我，怪我没有让赵家延续香火，你结婚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一个孩子……有才，钱是赚不完的，我们现在日子也过得去，你把工作辞了吧，回来这边，等启芳有了儿子，妈帮你照顾她们母子，那个时候你要出去外面闯荡再去，妈肯定不拦你！”
“妈，这件事我昨晚不是和你说了吗？不能急，而且我工作刚刚有起色，我们领班还夸我了，还和我说了下一任小组长，我是最有希望的那一个。妈，当了小组长，一个月可以多三天的假期，还可以多五百块钱。”
“工作重要还是孩子重要啊！”吴秀娥急了，“你赚那么多钱，到头来没有儿子，又有什么用！”
“那没有儿子，有女儿也可以。”
“你是不是故意要气死我的！你是要让你爸死不瞑目吗！”
“妈，没有那么夸张，我和启芳都还年轻，生孩子这件事情不着急。”
“不着急，就你不着急！你不知道村里比你晚结婚的，孩子都两三个了吗？谁不是刚结婚两三个月新媳妇就怀孕的了！你和启芳都五年了，一个响儿都没有！你都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我们家！”
“嘴长在别人的身上，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赵有才是铁了心不会辞掉工作回老家的。
“你真的是要气死我。”
“妈，这件事情你就不用瞎担心了，等我忙完这阵子，我就请假回家看你，到时候我多留几天，努力让你抱上孙子。”赵有才信誓旦旦地保证。
吴秀娥听了他的再三保证，才稍微安心了点，说：“那你什么时候买了车票要回来，提前告诉我一声。”
“妈，知道了，你也别瞎想了，赶紧睡觉去吧，要是晚上爸再进你梦里找你，你让他找我，我来和爸说。”
“你这个混小子！”吴秀娥最后挂断电话，才觉得生活有了盼头。
只要儿子回家多待几天，儿媳妇怎么说都有机会怀上的！
吴秀娥忐忑不安的心情，这才好受了点。她点开一个广场舞频道，津津有味地看里面的大妈们扭着腰肢跳着并不怎么好看的舞蹈。
看着看着不小心睡着了，再醒过来都都九点半了。孙启芳丢个垃圾丢到现在还没有回家。吴秀娥等了又等，十点的时候，不得不给她打电话。
孙启芳没有接电话，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吴秀娥本还想打一个，想想，又放弃了，等了几分钟，开门声响起。
孙启芳拎着半个西瓜进门，放在客厅桌子上，说：“回来路上看见人家在卖，挺便宜的，拿去吃。”
吴秀娥皱眉说：“这都几点了，谁还吃西瓜，我可不敢吃，等会闹肚子。”
“不吃就不吃，我留着自己吃！”孙启芳将西瓜拎回厨房，自己拿砧板和刀子切西瓜。
吴秀娥跟进厨房看了看，见她能够自己弄好，就说：“不要吃太多，西瓜太寒，而且都要睡觉了。”
孙启芳看都没看她一眼，拿着后背对着她，闷声闷气地说：“知道了，睡你的觉去！”
“好，那我去睡觉了，你等会用完砧板和刀子，记得洗一洗放回原位。”
孙启芳冷哼了一声，“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你说！”
吴秀娥知道自己又多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摸了摸鼻子，上完厕所就回房间里睡觉了。
屋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吴秀娥也没有睡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竖着耳朵听孙启芳的动静。
她切完西瓜，端着西瓜到客厅了。
她在边吃西瓜边玩手机。
不知道她看了手机里的什么内容，哈哈大笑着。
她去上了个厕所，又坐回位置上了。
她进房间里去了。
她出来了。
她洗澡去了。
吴秀娥听着听着，终于困意来袭，睡了过去，梦里她老伴真的来找她了，不过并不是责怪她没有给赵家留个血脉。
梦里两人仿佛都回到年轻时候，老伴骑着新买的自行车，高兴地载着她在村子里兜风。晴空万里，绿树红花，她笑得特别开心。
好景不长，吴秀娥很快就从梦中醒了过来，看一眼打开的窗户，外面已经阳光明媚。又是新的一天了。
吴秀娥换好衣服起床，淘米煮粥，等粥煮完后，将盛了半个盆子的水，将锅浸泡在水里，这样粥就凉的快了。
今天冰箱里没有饭菜，吴秀娥打算等会早餐配点榨菜就行了。
时间还早，她打开家里的大门，搬了张小椅子在门口坐着吹风。
早晨的风没有热意，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
路过的一两个邻居都和吴秀娥打着招呼。
“赵婶子今天这么早，煮好饭了？”
“煮好了，你今天也这么早，买菜去？”
“是啊！放暑假了，家里一群孩子，每个人都要吃，真的是受不了。”
“怎么会？你们家孩子一个个聪明又可爱。”
彼此客套几句，又匆匆离去。
吴秀娥想：如果家里也有这么多孙子，就算是让她一天去两次菜市场，她也乐意！再苦再累她也乐意！
可惜了。
吴秀娥回头看看屋里，屋里没有动静，孙启芳还没有睡醒。
同样都是女人，为什么别人怀个孩子那么容易，到了自己家，就这么难呢？
吴秀娥突然就没有心情纳凉了，她扶着门站起身，将大门又重新关上了。
等孙启芳起床，吴秀娥便说：“今天的粥煮得早，不烫。”
“嗯。”孙启芳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并没有搭话的欲望。
吴秀娥等她洗漱完，换完衣服化好妆，结果孙启芳却说：“我不饿，不吃了，你自己吃。”
“怎么不饿呢？不饿也得吃一点，你等会上班又吃不了，得等到中午十二点，这么长时间，不吃怎么受得了……”
“不吃就是不吃，不饿吃什么吃，你留着自己吃。”孙启芳不领情，又是一脸烦躁，丢下话，出门上班了。
吴秀娥看着自己辛苦起了个大早煮的粥，为了让孙启芳吃的时候不烫口她还特意想了法子降温，结果……
吴秀娥无奈地摇摇头，自己拿碗筷盛粥喝，她吃得很慢，吃完一碗就坐在饭桌上，迟迟都没有动。
这样下去，这个家迟早不圆满。
吴秀娥伸手摸了摸腰间，裤兜暗格里的纸张还在。
她看眼时钟，又立马精神抖擞了起来，动作快速地将碗筷收拾完，然后回自己的屋里折腾了好久，最后拿了个黑色袋子包裹住好几张大红色的人民币，小心翼翼地将钱装在裤兜里，一手按紧裤兜，一手拿了伞，慢慢地一步步走出门。
走了大半小时，水泥路面上涨的热气让她的脚板感觉滚烫，本来已经好多了的脚踝又开始不停地抽搐泛疼。
好不容易到了药店，药店老板兼医生戴着近视眼镜看她两眼，问道：“赵婶子，你这是把脚扭了？”
来得早，药店刚开始营业，没有其他顾客。
吴秀娥暗暗庆幸，人少才好办事。她走近老板，压低了声音说：“我今天是想要抓两副中药。”
“药方有带吗？”
“有！”吴秀娥当场翻出自己裤袋的暗格子，将皱皱巴巴的纸张递给他。
老板皱了皱脸，然后伸手拆开，看了两眼，问：“这是从哪里来的方子？”
吴秀娥凑近他说：“别人给的，说是特别灵验。”
老板说：“里面有几味药材确实有滋阴补气的作用，但是另外几味如果按这个剂量放一起，药性有点过重了。赵婶子，你找的这方子，是为了求子？”
“医生，你看看，有用吗？”
老板摇摇头，“有没有用，我不知道，但是呢，年轻人身体有什么问题，还是都去镇上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胡乱用药，有的时候适得其反，会有副作用。”
“郑婶好几个儿媳妇都用了，好用！”
老板说：“你确定要抓药？”
“抓！”吴秀娥打定主意。
“那咱们丑话可说在了前头，这药喝了结果怎么样，可和我、和我们家药店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按着你的药方抓药，责任你得自己负。”老板认真地说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肯帮我配药，我就很感激了，哪里还敢怪你，不过，这里没什么人，医生，这事你可别说出去啊，毕竟……”
“这些我懂，这都是病人的隐私，我有医德。”
“那就好，真的是太感谢你了，医生。”
两副药，差不多七百块。吴秀娥很开心，昨天听周婵那么说，她还以为得□□百块，没想到带出来的钱还有剩两百块。
吴秀娥拿了药，一脸期待地转身要离开。
药店老板叫住她，“赵婶子，你的脚伤也看看吧，这药应该也得换了。”
“不用不用，不碍事。”
“等你走回家，就会更严重。坐下，我看看。”
吴秀娥还是说，“不用，不疼，过几天它就好了。”
“坐下吧，我帮你看看，然后换个药，不收钱。”
吴秀娥双眼放光，“真的不收钱？”
“是。”
“那真是谢谢医生了，你真是个大好人！好人有好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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